次你揽上的事情可玩大了。”许牙牙跳起来,“玄云宗再加上个中都祈灵,就是小爷在这里,也得早晚被赶来的杀手干掉。”

    “老子在前面顶着,你小子叫个屁。”云岐放过空碗,皱起眉,寻思该给小徒弟一封信。

    “若是仅仅这两方,小爷会怕?!”许牙牙咬咬牙,“他妈的,可是我回来了,千济门必定也会参一脚。”

    “千济门何必与虎为谋,一定要杀你?混小子,你不是睡了人家的闺女吧?”

    “屁啊!”许牙牙跳脚,“小爷就是再混账,也犯不着去睡自己妹子!”

    “鬼知——你妹子?”云岐猛然坐直身,盯着许牙牙,“你这小子,到底和千济门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许牙牙松了松衣襟,“小爷该叫雪满裳一声大姨妈,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她杀你干什么。”

    “因为小爷有这个。”许牙牙竖起手指,指间一根细长的金针粲然一闪。“生平若逢许金针,三生阎王也惆怅。在我们许氏这里,只有天下不想救的人,没有天下救不了的人。她不是为杀我,她是要许氏金针。”

    云岐寒恶的皱眉。又是这般篡夺谋取的情形,他比谁都清楚其中的龌龊。

    “如今许氏只剩我了。”许牙牙抬起眼,不是往常的嬉笑怒骂,而是种肃然的庄重。“我逃出南域三载了,可现在,我还是回来了。”

    “老子的话不会变。”云岐曲起一条腿,撑起身,凌乱苍发下的眉眼再现桀骜。“你救过老子三条命,就是九氏皇族都得卖给你几分面子,你说的那个雪满裳,她会比老子还能打么?”

    “玄云宗,中都祈灵,千济门。”他仰头看许牙牙,目光邪痞。“老子在这里,谁来都得跪叩唤一声尊上。”

    许牙牙立刻拜倒他气势之下,满眼感动的拽住他衣袖。“真好老爷子!小爷要哭了。可是——你他妈的行不行啊!冰蛊最迟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能让这垃圾东西滚干净。可这三个月里,我们爷俩怎么活啊?”

    云岐嘴角抽搐,扯回袖子,胡乱的抓了把发。“怎么活……”赖着吧,云岐的生死劫他不敢走,又加上这些蹦出来乱七八糟的敌人,能怎么活?只能暂且赖在花衾楼里。

    “他妈的。”云岐懊恼的推开被子。“老子怎么越混越回去了。”

    真是。

    还在阿溪这里,既然他忘记了,可云岐还有有些脸红。

    噢——云岐,你他妈的,竟然得赖着小阿溪活!

    ***

    半月之后,花衾楼。

    “江启!这冬日马上就该来了,楼主院子里的花叶掉的厉害,你腿脚麻利点的快去给弄干净了。”三等小丫鬟端着洗衣的盆,冲远处一堆小厮里的人喊声。“你快些去,廉总管亲自叫你的名!”

    云岐低骂一声,把手里的馒头扔给一边的许牙牙,活动了下腿脚。起身往东边的院子去,铁链已经被许牙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化掉了,如今的行动方便了不知多少倍。

    许牙牙一脸身同感受的悲悯,蹲在后边一口黄瓜一口馒头咬的嘎嘣脆。

    啧啧啧,瞧瞧老爷子,可怜见呦。

    云岐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回首冲他狠狠比划出小拇指。

    许牙牙哎呀一声,“翠香姐姐,你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可别累着自个。这不是,我家老,咳,我家大哥顺路嘛,让他给你端着。”

    先前叫嚷的小丫鬟看着他俊俏生动的眉眼,娇羞的扭了扭壮实的身子,掩着嘴笑。“牙哥你真好。”说罢呵呵呵呵的把怀里偌大的盆就塞给云岐,红着脸咚咚咚得跑开。

    云岐额间突突的跳,看在昨晚许牙牙给他施针到三更的份上没回头把盆叩过去。只冷笑了几声,看着许牙牙的目光恶狠狠。

    许牙牙欢快的挥舞着咬了一半的小黄瓜。“大哥大哥你记着快回来,你快回来,快些回来——”

    歌声一如既往的迷醉了一众扫粗的丫鬟们。

    云岐端着盆稳当的出了院,转过长廊,就往东边的院子去。花溪就住在那个院子里,以他现在的下等扫杂小厮的身份,本是进不去的。庆幸的是内院人手不够,他因为起初几日用药欠的费用多,就多使唤他去打扫。

    许是这些年苍老的太厉害,长廉见到他时没有丝毫的怔神和怀疑,倒也省了云岐去装模作样的编故事。就这样让他混在这里,除了夜里施针逼蛊愈身的痛苦,日子还算是逍遥。起码他几乎日日都能见到花溪。

    过清湖水榭时他照旧顿了顿脚步。湖中亭远远的吊着只檐玉马,每次他经过,总能听见叮当声。

    ……不会是自己送的那个。这么多年,恐怕早被遗忘摔碎。不会是的。

    “怎么这般的慢。”到了院门口,负刀守立的人只有长廉。“楼主已经坐了许久,还不快去打扫。”

    云岐把盆在路上送还给了那个叫翠香的娇羞壮姑娘,现下也没多抬头,照旧闷闷的应声,就往里走。

    “喂喂。”长廉一把拉住他后领,“咦,怎么才几日,你就好像要年轻些了?”纳闷的嘀咕了几声,“你,记着了,进去别惊扰楼主。楼主不喜这个时候被人扰,动作麻利点。”

    云岐应了声进了院。

    瑰紫色的花已经在凋败,当每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是年余最后观这花的时候。院里这花树种的繁多,石板苍青,瑰紫落英。

    拂开花枝,楼阁前驻生着棵巨大的瑰紫花树,延伸展姿在楼阁的窗前,枝桠勾横,瑰紫飘荡。

    这种花叫做别离。这棵树……桠里突然簌簌的掉下些栗子壳,云岐顺着树杆,转开繁落的花,望见淡色的袍角。

    这半个月里,他每次来此打扫时,那人就坐在树桠上。他时常看不见那人的脸,也不知晓那人有没有看到过他。

    如果不是听当年老头告诉他绝尘水的用途和厉害,他恐怕会以为花溪还记着些过往。

    绝尘水也是老头给他的。他这个师父,一生没有欺骗过他。水是自己灌下去的,云岐知道花溪怕是真的已经忘了。

    可是忘了,为何还记得这些他的习惯和喜好。

    “你在看什么。”清冷的声音,花枝被人拂开,露出一张无澜的脸。眉骨上的殷红随着他的语声微微上扬,衬得那张清淡至极的脸反而生出些妖孽的感觉。

    云岐打听过那道伤痕,但那是花溪的秘密,他一个人的秘密。

    “回楼主。”他懒散的打了个鞠,“小的是来打扫的。”

    花溪盯着他,目光一直漠然。

    云岐垂着脸,灰白的发无处可藏。他突然有些不愿在让花溪看下去,所以更俯了身。“楼主若是没什么事嘱咐,小的就打扫了。”

    “不必扫。”花溪缓缓往嘴里塞了颗栗子。“接着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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