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府的二小姐最终花落段家,很长一段时间是雁门城内外人人口中的谈资。
    到了订亲之日,齐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徐氏面也没露。还是上次登门的年轻管事送来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段家虽然有些失望,也不敢造次。说到底当年段氏女一颗芳心暗许了齐国公,硬生生插在了两人之间,人家肯让段氏活到现在,三个儿女都长大成人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还有听说这段氏姨娘独居一个奢华的小院,从不给正室请安,受尽了齐国公的恩宠。
    德昭在军营中知晓了此事,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解决了一个,以后让她们段家自求多福吧。”不过,想到那个一直躲在李珏背后的李瑕,她思索了会,还是决定先在那人身边安几个人防备万一。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唉,堂堂一个大将军都要跟这些小女子们斗心眼了。
    大兴十三年八月,齐国公府李氏一脉举家迁至太原,独留嫡长女李玺留守雁门军中。同年八月底,当今圣上宣告天下广纳秀女,并要在九月南巡。此消息一出,大兴形势剧变,皇帝的旨意下达后不过月旬,各地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大兴之乱由此开始。
    一个月后,几匹轻骑进了雁门军中,德昭激动地看着胡子拉碴的张仲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仲坚粗厚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德昭的柔夷:“听到你父兄都去了太原,只有你自己在雁门,我娘怕你想家,就让我过来给你做伴了。现在她老人家已经赶往太原去你家提亲了。”
    德昭点点头,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现在各地纷乱,伯母一个人去太原不是很危险吗?总归我们的事情不着急,伯母的安危最重要。”
    张仲坚温声道:“无妨,我看着母亲进了太原城,又事先给开阳将军递了消息过去了,国风将军亲自将我母亲迎到城中,我这才星夜赶了过来。”
    德昭这才放下心来,靠在张仲坚宽广的胸膛上,满足地说道:“三哥,等哥哥这边派人过来接手,我就随你走可好?”
    张仲坚闷声笑道:“你不做大将军了?也不建娘子军了?三哥可是把银两都给你备足了。”
    德昭摇摇头:“不做了。我当初也只不过是想帮哥哥的忙,并没有一心要做什么将军。我还是觉得自己受不了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更何况还是我亲自结束他的性命。”
    张仲坚柔声道:“好,那我们就不做大将军了。三哥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没有战争纷扰。等天下太平了,我们接你母亲一起过去。”
    德昭带着满满地感动看着心上人。
    张仲坚坚持要住在军中陪伴她,德昭只好安排他做了自己的侍卫,两人朝夕相处,枯燥的兵营生活也变得有趣起来。
    金秋十月的日子里,一封来自太原的书信打破了平静。德昭看完信后几乎不能站立,她抖动着苍白的嘴唇道:“三哥,看来你我今生相守不了了。”说未说完,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人也往地上倒去。
    张仲坚大惊:“阿昭。”一把抱住她,右手探上她的手腕,觉察出她心脉已乱,神志已有些不清,急声唤道:“阿昭,你不要吓三哥。我在这里呢,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他顾不得看德昭手中的信,厉声问送信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送信的人是李钊身边的人,急忙回道:“国公爷已经把大小姐许给了柴家。”
    张仲坚这才明白德昭刚才话,他一边让人去唤大夫,一边凑到德昭耳边说道:“阿昭,不要担心,有三哥在呢。你这一辈子,就连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张仲坚的宝贝。你放心,你与柴家这门亲事成不了。一切都交给三哥,你只管等着好消息吧。”
    昏迷中的德昭似乎有所松动,脉息也缓了下来,张仲坚松了一口气,继续在她耳边说宽慰她的信。
    大夫来后,德昭喝过了安神汤,很快沉沉睡去。
    张仲坚小心地给德昭搭上薄被,这才拿起掉在地上的信看了起来。
    李钊在信中没有多言,只是言道齐国公匆匆给她定下了亲事,但李老爷子也不日赶往太原,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张仲坚找来送信的人,细细询问此事的缘由,来人虽然见过张仲坚,不过还拿不准该不该说,还是北风赶了过来,他才开口。
    原来,皇帝此次南巡本来就激起了不少民愤,眼看到处都是□□,又怕自身有危险,就想找个朝中的武将保护自己。正逢动乱时刻,本来朝中武将就不多,能带兵的人都去平乱了,一时之间真没有合适的人选。情急之下,皇帝本就不是有决断的人,就听从了身边宠妃的建议,想要将齐国公赶过来护驾。这些宠妃倒不是跟李家有仇,只不过是这些女子年纪尚轻,虽然得到了皇帝的恩宠一起南巡,但也时刻担心性命不保。她们在闺中的时候也或多或少听家人说过李家父子的威名,只知晓他们武艺高强,带兵有方,就极力游说皇帝招李家父子前来。
    皇帝在朝堂上提出此事后,遭到了杨安一干人的反对。杨安虽然恨不得除掉李家父子,不过还是劝皇帝不要轻易招李罡前来:本来天下就是一盘散沙了,称王称帝的叛军大大小小有十数支,要是李家父子来了京城,一是怕他们图谋不轨,借这次进京把持了朝廷;二就是山西河北是现在唯一比较安定的地方,也是拦住突厥南下的屏障,若是两人走了,突厥乘机南下的话,这江山很快就要易主了。
    杨安的话暂时将皇帝的心思打消了,不料南巡开始就遇到了几股小规模的叛乱,虽然没有什么伤亡,却将皇帝吓地不轻,几个年轻的妃子趁机又提出要李家父子来平叛。皇帝头脑一热,就将诏书昭告了天下。
    等留守京城的杨安知晓时,诏书已经发了出去。杨皇后大怒,以惑乱朝政的罪名将几个宠妃处决了,又立即跟杨安商议如何处置此事。
    诏书传至太原,李罡急召众人商议,上次是嫡子主动代他而去,此次皇帝指明了要两人同时前往,再也不能推脱。
    李钊言道不用操之过急,他在京中留下的眼线也暗中传来消息,此事不过是皇帝几个身边的女子所为,朝臣们大多并不赞成。李钊猜测以杨安的城府,绝对不会在此时断了自己后路。说不得,就会有另一道诏书发过来。
    李罡听了嫡子的话虽然也觉得有道理,不过还是担心去京城。有些幕僚就提议不如请朝中的人在皇上面前劝谏。
    李罡觉得行不通,这么多年来李家在京中并没有人做官,一来是防备皇帝出手迫害,二来也是为了表忠心,但是这个时候就陷入了无人为其执言的尴尬境地。
    有人此时就提议可寻其他人家为李家出头,前提是两家最好有些关系。
    李钊听出话头不对,来不及阻止,齐国公已经感兴趣地问了下去。
    那人倒也不躲藏,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要李家主动与别的世家结成秦晋之好。
    齐国公动心后,一开始没想到长女身上,他隐约觉得德昭的婚事他最好不要插手,又加上嫡子已经定亲,因此就把打算投注在三女和两个庶子的亲事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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