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轻轻落地,宛如一地银屑。

    这一夜灯光未暗,有人守着夜雨静候天明。

    雨后的卡隆,仿佛黄沙大漠中的一支青荷。

    千顷绿洲,亘古绵延。

    站在山坡上,放眼望去,近处有几只牛羊在山野上闲逛,偶尔低头吃草,风吹草低,大有田园山水的闲情雅意。

    此处是一家茶园,茶园的主人外出工作,屋内留下孩子和旅客,大概私交甚好,主人很是放心。

    “会木雕吗?”黑人小男孩抬头问道。

    “会。”那旅客三下两下就削出一把木质小刀递给男孩。

    小男孩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小刀,又期待道:“还会什么?”

    “打鸟偷蛋。”

    男孩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惊呼道:“噢,天呐!卡隆不能伤害动物的。”

    旅客翘起二郎腿,慵懒道:“那我教你爬树吧。”

    男孩期待地跟着他出门。

    旅客果然是个爬树高手,短短几分钟就提点男孩成功登顶,然后摘下树上的牛油果看着他笑。

    男孩在树上玩得累了,对他说道:“我可以下来了。”

    旅客拍拍手,对他展示一个拥抱的手势。

    男孩惊讶道:“要跳吗?”

    旅客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不然怎么下来。”

    男孩窘迫道:“你不知道下树的方法吗?”

    旅客认真道:“塔沙杰马,我只会教人爬树,不会教人下树。”

    两人的对话都是当地的卡隆语。

    男孩预估了跳下来的高度,道:“沈,我会受伤。”

    旅客鼓励道:“相信我,跳吧!”

    话音刚落,院子外就有一道清凉的男声道:“塔沙杰马,不要相信他。”

    那人也说卡隆语,可能是刚学,发音吐字略微有些声色。

    他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随后爬到树上对男孩说道:“把手递给我,我带你下去。”

    塔沙杰马似乎很信赖他,立刻把手递了过去。

    那人身形瘦削,年纪不大却有一股清冷沉稳的气质。

    塔沙杰马趴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大概是茶园的味道,可又比那个味道好闻很多。

    大概是中国的味道。

    他抱着男孩平稳落地,随后理了理衣服,回到了屋子里。

    旅客摸了摸鼻子,毫不在意被冷落的自己,他厚脸皮道:“塔沙,能给我们送些茶叶来吗?”

    男孩点头道:“好的。”

    旅客看着男孩的背影,低声笑道:“真是个不记仇的小家伙。”他随后走进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租到车了?”沈佳期问道。

    那人颔首。

    他样貌清隽,气质冷淡。

    几个月的静养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雕琢地宛如冰肌雪骨一般,唯独那双铂金色的瞳仁,盛放的冷意与日俱增。

    “我在集市上看见了一个人。”

    雨后的卡隆,一股凉意悄然而至。

    那人如记忆中一般英俊优雅,即使要做的事浸满鲜血与罪恶,他也如品茶赏花一般从容不迫。

    “你当日于火海中带我离开,留下的残骸会不会没能骗得过他?”

    “那些就是足以证明沈屿遇难。”沈佳期说道。

    “京中那位此番动用他二人出手。正是说明他等不及了,他心中怕了,才要这样迅猛地狙杀你和谷衍。”

    “我带你离开无非是担忧你重伤在身,无法避开他的阴谋阳谋,明枪暗箭。”

    他注视着江成宴,宛如对待自己的亲子一般温和:“谷衍有父母家人照料,你却不行。我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愿将你带离,你是否会怪我。”

    那个名字晨钟暮鼓般在心中回响,却是第一次听人说起。

    雨夜都不断绝的思念与担忧,蚀骨之痒,密密麻麻地涌上心尖。

    江成宴冷淡疏离的面容缓缓地裂开一道缝,随后千种万种难言的情绪浮现:“是我们太弱小了吗,以至于在绝对的权势与杀机面前不堪一击。”

    他二人相隔甚远,却都意识到这一点。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谷衍才厚积薄发,以雷霆之势悍然出手,骤然施压。

    情感何其单纯,以至于简单地被回应,就兴奋地忘记了一切的险峻磨难。

    “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比我当年强多了。”良久,沈佳期感慨道,“既然你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要不要现在回去?”

    江成宴微微握紧手,眼神沉静:“不,我就必须亲手了解旧账,绝不能让他再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当日为狙杀沈屿,他尚且毫不顾忌整座小区的居民生死,随心所欲地引爆炸弹,导致除沈谷二人重伤后,还有多位居民城门失火,无辜受到牵连。

    他若返京,那人必然得知任务失败,绝对会有第二次更加强劲和绝然的杀招。

    他不可冒险,也不能引他人冒险。

    沈佳期见他心意已决,问道:“你不想知道谷衍的近况吗?”

    江成宴看向他,嘴唇微动,琐碎的细微的光芒让他就像深林里的萤火虫,既胆怯又期待。

    儿女总是前世债,沈佳期今日才知父母不易。

    他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带你离京时,他已重伤在床,全身二级烧伤,即使醒过来也是半个废人了。”

    江成宴手指微微颤动,道:“我知道,他当日一心护着我,大半的伤都被他担过去了。”

    他平复了情绪,沉静道:“总归也没有什么,此间事了,他若死,我陪他一道。他若残废,”

    话语一顿,随后释然道,“他若残废,我若侥幸得归,我便以余生做抵,陪他便是。”

    他终于放下所有负担与压力,温润瘦削的面容反射出一股凛冽至极的剑光。

    爱是软肋,亦是铠甲。

    我将着此铠甲,将你安放心上,从此万千敌军难挡。

    他的声音微弱低沉,仿佛寄予了最后的心事与情感于神佛,请求他们传达给他的爱人,他的伴侣。

    “请他等等我。”他低声呢喃道。

    请你等待我,我愿赌上所有的运气,为你如约而至。

    第46章 恩典

    正午时分,一家私人飞机缓缓抵京。

    飞机抵达后,迟迟没人离开。

    那人双眼微闭,似做小憩。

    此次外交出访的小国甚多,花费的心力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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