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集团左翼,纵队指挥部内,刘司令正和几个参谋并排而立,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况。
    远处炮火连天,大炮在延伸射击,一发发炮弹倾泻在城墙上、城墙内,砖石腾空,浓烟翻滚,被击中的碉堡轰然垮塌,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嘹亮的冲锋号中,担任主攻的十团二营、三营随着7辆坦克发起冲锋,战士们一边射击,一边抬着笨重的桥具艰难前行。
    眼看冲近护城河,土坡下的暗堡突然发难,敌人的隐蔽炮兵阵地也开始发威,使用大量燃烧弹向我打来。
    一时间弹如飞蝗,烈焰腾空,我军的冲击道路上一片火海。
    战士们抬着10多米长的苇子桥和木板桥,不但行动笨拙,而且躲闪不便,在枪林弹雨中接连倒地,手中的桥具也被打燃。
    但顽强的战士们并没有被敌人的火力吓倒,在师属炮兵对敌人的火力实施压制后,他们一连发起了多次冲锋。
    浓烟滚滚,烈焰冲天,战斗整整打了两个多小时,河滩上躺满了突击队员的尸体,却仍旧没能接近河堤。掩护冲锋的7辆坦克也被打燃了4辆,燃起熊熊大火。
    时间在流逝,5次突击均告失败。
    突击队员在敌人的火力打击下伤亡惨重,刘司令在指挥部里急得直跳脚,他完全被敌人的凶顽激怒了。
    "娘的!把突击队先撤回来!呼叫炮纵,用重炮轰击!务必打掉敌人的暗堡群!"
    "不行啊!司令!现在雾气太大,加上友邻地段的炮击产生大量浓烟,完全笼罩了我部的突击目标,让远在1000米外的炮纵很难打准吶!"参谋长大声劝阻道。
    "打不准也得打!一百发炮弹换一个暗堡也值!不能让战士们白白牺牲!"刘司令厉声斥喝道,额头上爆出道道青筋。
    参谋长还没来得及回话,通信科长已经举着一份电报闯了进来,急吼吼地道:"司令!冀西大队...已经突破城桓!"
    "要什么炮火支援?现在顾不上他们!"刘司令很恼火地看了通信科长一眼,
    "不是...司令...不是炮火支援...是突破城桓!"
    "什么?"刘司令惊讶地瞪大眼睛,仿佛心脏上中了一箭。
    "突破城桓!冀西大队已经突破城桓!"通信科长兴奋地重复道。
    "不可能吧?这么快?怎么会?..."参谋长也目瞪口呆,发出一连串的质问。
    "千真万确!首长!电报上就是这么说的...电报上还说,护城河已经结冰,足可载人,不用桥具也能通过!"
    "啥?"刘司令更是惊讶了,他己经命令参谋长多次测试,结果均是冰层甚薄无法载人,现在怎么突然就能载人了呢?
    他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参谋长,"这是怎么回事?参谋长,嗯?..."
    参谋长带着天方夜谭般的表情回望刘司令,"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些天来我们一直在做测试,附近的水塘结冰甚薄,根本不足以载人!"
    刘司令一把抓过电报,仔细看了一遍,立即有种热血上头的感觉,"娘的...这个孟占山...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好!...量这小子也不敢骗人!通知各部队,护城河已结冰,可以过人!"
    "这..."参谋长尤自不解,满脸苦相的碎碎念:"这不可能啊...也不科学啊...司令...还没到结厚冰的天气呢。"
    "啰嗦什么?这是天助我军!"
    ...
    突破城桓以后,冀西大队按照战前部署一路向东打,准备直插金汤桥。
    孟占山扫了一眼手表,乖乖,仅用了2个多小时,部队便突破了500多米的开阔地、4道铁丝网、10多米宽的护城河和坍塌的城墙。
    眼前要做的是,一边巩固突破口,一边向纵深**。
    孟占山牢记纵队首长的指示——一路东进,与西进部队将敌人的防御体系拦腰切断,然后再分割包围。
    天已大亮,冀西大队的全部人马己顺利通过突破口,迅速向纵深**。
    三个团猛冲猛打,一连攻克了电车公司、针织厂、洋火厂和货运大院。到了傍晚时分,先头团13团已经打到了位于市中区的鼓楼。
    孟占山的指挥部原先设置在一所平房内,后来又往前赶,到了后来越迁越快。
    先头团进展太快,两翼的两个团必须跟上,否则就有可能被敌人包了饺子。
    到了后来,孟占山干脆让人把指挥部和报话机全都搬上了一辆大道奇,参谋人员和警卫人员全部骑马随行。
    举目四望,天色渐黑,四周全是枪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兄弟部队已经相继突破城桓,整个天津已被罩在一片火光之中。
    13团一路高歌猛进,所向披靡,一连端掉了好几个敌人的窝点,待进入市中区之后,情况就悄悄发生了变化。
    鼓楼附近是闹市区,建筑物十分高大,而且修得密密匝匝,附近有许多小洋楼,塔顶尖尖,像是一个个小教堂。
    先头连不知道,他们己经迎头撞进了敌人的核心守备区。守在这里的敌人有一个师外加一个坦克营。
    这里的工事完全模仿四平,敌人将一栋栋大楼都化作了堡垒,筑有机枪阵地和隐蔽炮兵阵地,并储有大量粮食和弹药。阵地与阵地之间有盖沟、交通沟相连,阵地前沿密布铁丝网、拒马和鹿砦。
    先头连攻得凶,踩着鲜血和瓦砾,一路攻进了市中区。
    战士们端着枪,一路走一路打,此时天色已黑,前面的枪声渐渐稀疏。
    "打到哪儿了?"先头连连长林子雄问。
    他端着***,身上的粗布军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连番的激战已经使上面满布满了泥土和黑灰。
    "应该是市中区吧?这么多的高楼大厦。"一旁的指导员于明低声回答,脸上的兴奋之情肉眼可见。
    "哈!都到了市中区了!这帮怂包,还叫嚣要守一个月,我看一天也守不住!...哎呀?...不对呀,先前的平房区都有电,怎么到这反倒没电了?还没什么火力点?"林子雄警惕地环视四周,低声咕哝道。
    言犹未尽,只听"嗤"的一声,一颗照明弹突然升上半空。
    紧接着,"唰唰唰"路灯一路点亮,楼顶上射出二道刺目的灯光,把大街照得通亮。
    "快卧倒!"林子雄大声呼喝。
    可是,来不及了——
    "哒哒哒哒哒哒——"
    四下里枪声暴起,无数个火力点火力全开,火舌喷薄而出,上百名正在前进的战士们被打得东倒西歪。
    一连串火线呼啸而下,洋灰路面上火花迸溅,最前面的十几个尖兵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纷飞的弹雨打成了筛子,纷纷滚倒在大街上。
    林子雄下意识的一个前扑,迅速卧倒,一连串子弹擦着他的头皮掠过。
    身旁的于明就慢了半拍,胸前爆出一大团血雾,重重地裁倒在洋灰路面上。
    他是被一串重机枪子弹击中的,整个上半身已经被打成了零碎。
    "老于——"
    林子雄嘶声大吼,泪水夺眶而出。灼热的子弹打得地面噗噗直响,战士们被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突然间陷入绝境,林子雄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敌人给他下了一个套,可他却直到彻底钻入才惊觉!
    情况太反常了,他早就应该意识到!
    可因为前面打得太顺,他轻率地认为敌人不堪一击,于是就大意了。
    余光中,战士们有的在躲避,有的在奋起还击,可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楚目标。
    一个念头在林子雄的脑子里一闪:
    ——娘的,我无能啊,跟队长学了那么久,还是没能练出一副火眼金睛。
    ——唉,我恐怕是没机会再练了!
    他的眼睛盯上了那两台探照灯!它们让林子雄的心热辣起来!
    他现在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帮助他的部队,那就是——拼死也要打灭探照灯!
    "狗日的刮民党!我操你姥姥!"
    林子雄猛地掷出一颗手榴弹,趁着爆炸的烟雾抬枪便打,一侧楼顶上的探照灯"哗啦"一下就灭了。
    可就这么一动作,一长溜火线己经贴着地面"刺溜溜"飞来,他的肩膀上和胸口同时中弹,林子雄"呀"的一声,一头扑倒在地。
    他并没有马上死去,来自躯体的剧痛使他大汗淋漓。
    他的目光模糊一会儿便清晰了,随即脸上现出一个愤怒的表情:纷飞的子弹正无情地泼洒向地面,周围的战士在探照灯的照耀下无所遁形,血肉漫天飞舞。
    "啊!"
    "呃!"
    又有两个战士被子弹打中,胸前被打得稀烂...
    从倒下去的人影中他认出了那是三班长和一个他榆树镇的老乡...
    "探照灯...还有一盏...一定要打灭..."
    现在林子雄想什么和做什么都是缓慢的了,他缓缓地将甩到一旁的***一点点拉回自己的身旁,缓缓地卸下弹匣,换上一个新弹匣,然后将枪托抵在肩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使他的身上有了一点回光返照般的力气。
    "3——2——1——"
    猛地,他使出浑身力气抬起枪身,"哒哒——"一个短点射,另一盏探照灯应声而灭。
    他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奋力将枪口压低,瞄向一旁的路灯。
    "哒哒——哒哒——哒哒——"
    随着一连串短点射,几盏路灯先后被打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一排重机枪子弹飓风般打来,鲜血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和无数块灯泡碎片一起泼洒在大街上。
    路灯完全熄灭之后,哒哒哒的枪声仍不绝于耳,又持续了近将五分钟。终于,高楼上的轻重机枪全部停了下来。
    又一颗照明弹升起,刚才还勇猛冲杀的战士们,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街道上死尸枕籍,血水横流,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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