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点了点头后,便在几人的瞩目下,踏上马车离开了。
    而单萃儿一回到府内,便被闻讯赶来的婢女告知,母亲在厅里候着她。
    待她将魏姨的那封信交还于母亲时,只听母亲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也罢,既是秉文这孩子有了心仪之人,我们也不好强迫人家,你的婚宴之事看来还急不得。”
    “可惜了秉文,多好的孩子啊。”
    单萃儿低着脑袋,坐在下首,沉默的听着。
    待母亲说完,她方才开口:“娘之前曾许诺我,不会擅自替我决定姻缘之事?为何这件事却将我蒙在鼓里?”
    林夫人面色一僵,面露尴尬之色:“平日里,你素来瞧不上旁的男子,我瞧你对秉文这孩子倒是亲近的很,凑巧你魏姨对你也有意,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便是寻思两家可结成亲家,倒是你嫁了过去,也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只是不曾想,秉文这孩子闷声不吭的竟然有了心上人。”
    说到这里,林夫人面上又是一阵惋惜之情。
    单萃儿无奈道:“即便如此,娘为何不在定亲之前问过我一声?”
    林夫人叹了口气,道:“本想着合完八字后,再告知你的,又怎会料到结果会是如此。”
    话音刚落,就见女儿又有说话之意,毕竟心中有些虚,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今日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单萃儿抿了抿唇,见母亲的面容上果真有些许疲惫之色,沉默了片刻,这才起身离开。
    自那天以后,府内对单萃儿的禁足令不知怎的,好似又解禁了。
    单萃儿尝试着外出,守门的小厮瞧见了也无甚反应。
    想去寻念空的心思一下子又活络了起来,上次一别回来后,她先是颓了一阵,随后细细想来,总觉得当日念空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隔日一早,便吩咐了厨房,备了份点心,拎着食盒又去了青山寺。
    青山寺依旧如同往日一般,人声鼎沸,梵香弥漫,诵经声亦是从四面八方涌进耳内。
    单萃儿带着帷帽,拎着食盒,在大殿中寻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一个小角落看到了念安。
    她连忙走上前去,拍了拍昏昏欲睡的念安,轻声唤道:“念安?”
    念安被这一拍,猛地惊醒,误以为是被哪个师兄发现偷懒了,连忙站直,面露严肃的看向来人,抬头的一瞬间,看见来人后,陡然间又送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实是许久不见的单施主,不禁疑惑道:“单施主,您怎么来了?是来上香吗?”
    单萃儿摸了摸他的小光头,蹲下身子,对着他笑道:“前端时间,我家中有事耽搁了,因而如今才来,我还有些许经书还没了解透彻,又怎会离开,你念空师兄在哪?”
    “念空师兄?”念安一愣,疑惑地看向单萃儿:“施主不知道吗?师兄还有四个月就要行梯度之礼了,上次师兄和众人从山下施完粥,回来后便静坐闭关去了。”
    单萃儿手一僵,迟疑道:“梯度?你念空师兄不早就是和尚了吗?”
    念安闻言,瞅了瞅周围的人,见无人注意这边,小心的拉着单萃儿走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更为安静的角落,摇了摇头,小声道:“师兄和我们不一样。”
    “师兄是自小就被方丈领回来的,方丈见其年龄小,便做主让师兄留发修行,待年满二十便可行梯度之礼,留名弟子簿,待方丈圆寂,便可接替其位置。”
    单萃儿一愣,第一次得知念空是个和尚却留着一头的青丝时,她只当是青山寺对于剃发之事并未有严格的要求,毕竟念无也是留着一头的黑发。
    但是她没想到这其中理由竟是这样。
    “那……你师兄这闭关要到什么时候出来?”
    “唔……”念安低头沉思了片刻,不确定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师兄此次闭关应该会持续到梯度之礼的前一日吧!”
    单萃儿瞳孔微缩,方才来时雀跃的心情瞬间坠入谷底,面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起来,不自觉的收了了笑容。
    念安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望着单施主眸中失神的瞳孔,没有了方才亮晶晶一样的光亮,不由得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下意识地不想让她失望,毕竟这个施主之前一直送他好吃的东西。
    于是他扯了扯单施主的衣袖。
    看着单施主投过来的茫然,念安咬了咬自己的指甲,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她的眸子,开口道:“单施主,你别担心,你虽不能亲自去向念空师兄讨教经文,但是我每三日便会去给念空师兄送些饭菜。”
    “你可以将不会的东西写在纸上,我替你送进去!”
    单萃儿一愣,望着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念安,眸中浮现出一抹暖色,她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念安,随后摇了摇头,温声道:“不必了,我其实没什么需要讨教的经书,你好好照顾你念空师兄就好。”
    念安怔怔的接过食盒,歪着头,不解道:“那施主这是不来了吗?”
    单萃儿笑了笑,揉了一把他光秃秃的头顶,说:“我会来的,四个月后的今天我会来的,还希望念安小师父不会忘了我,还在这里等着我。”
    念安抱紧了手中的食盒,闻言狠狠地点了点头:“我曾许诺给视线施主一个心愿,既然施主这么说,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的!”
    “好!”
    第93章
    九十三
    时间转瞬即逝,四季更替流转之间,炎热的仲夏之际已悄然离去,随着初秋的逝去,进入了深秋的季节。
    今日单府内,天微亮,上上下下的人开始就忙碌起来。
    清荷领着数名婢女,拎着各种样式的衣裙,于软榻上一字排开后。
    其余婢女留在外间,轻手轻脚的整理起送来一众衣裙。
    清荷转而走向里屋,青蓝色纱帘笼罩的床榻上,隐约可以看出被褥鼓起的一团。
    清荷熟轻熟路的卷起纱帘,望着床榻上熟睡的美人颜,抱有一丝希望地轻声唤道:“小姐,今儿可是您的及笄礼,作为主人家,您可不能睡懒觉了。”
    说完,见自家小姐面朝她歪着头,睫毛微颤,竟是微微张开了眼,迷离的眼神打量了四周后,又悄然闭上了。
    清荷:“……”
    四月之前,自家小姐连着一周罕见的早起,着魔似的没日没夜的捧着话本子,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笑意盈盈的,着实有些奇怪。
    就在夫人想去青山寺请个高僧回来的时候,小姐又变正常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坚持了一周的早起习惯也跟着回去了。
    倒是令府里不少丫头感到惋惜。
    无奈之下,清荷只得吩咐其他几个婢女一起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扣押在梳妆镜前,为其梳妆打扮。
    简单的扑了个脸,点了胭脂,又浅浅的描了个眉后,一张精致柔和不失艳丽的容颜于镜中一跃而上。
    “清荷姑娘,可否将小姐喊醒……”
    一婢女举起手里的衣裙,示意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轻声唤了唤清荷。
    清荷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自家昏昏欲睡,一副仍人处置的模样,想起夫人说的话,摇了摇头。
    “夫人叮嘱过,今日重头之重在于笄,不必要穿些过于艳丽的衣服,着一身素雅便可。”
    清荷看了看送来的衣裙,思及小姐最近爱的样式,挑中了一条浅青色的直襟齐腰襦裙。
    “就这件吧!”
    其余婢女见清荷抽中一条衣裙,相看一眼后,捧着余下的衣裙纷纷齐退而出。
    最后迈出里屋的婢女将屏风展开,隔绝了屋里和外屋。
    大厅内,观礼席已陆陆续续坐下不少人。婢女于这席间不断往返。
    这场及笄礼来的人并不多,大多邀请的也是一些村里的街坊邻居,单家喜静,并不喜欢人太多,除此之外,便是安秉文他们一家。
    至于许嫣然一家,因上次两家闹的矛盾,也没好意思来,只派了人送了礼便走了。
    村里的人鲜少来村尾处晃荡,更别说这儿还有个传闻神秘的单家。
    此番不少人受了请帖,也都是单家搬迁初来时,对单家多有照顾的好心人家。
    村里人对于当初有人来单府行偷窃之事,偷鸡不成蚀把米,变得疯疯癫癫之事还心有余悸。
    此刻三三两两结伴壮着胆子赴宴,进了去后,瞧见前院里种植的各种珍奇品种的绿植,厅里更是光彩夺目,海珊瑚点缀的盆栽,白菜翡翠的伞坠,以及宴席上说不上来的菜肴。
    可稍微用脑子想想,便知道这些精致小巧的菜肴不是寻常菜那般普遍。
    刚一落座,厅里穿的五颜六色各种衣裳的貌美婢女就立于身侧伺候着用膳。
    一阵一阵的惊讶以及持续的目瞪口呆中,方才觉得村里对单家的富贵还是看轻了。
    牛大国携着妻儿和当日一起乘坐驴车的姚大婶也在赴宴的名单中。
    牛大国愣愣的看着这周围,忍不住惊叹道:“单家到底还是有钱吶,这些个玩意,随意一件估摸都远超我全家的钱财了!”
    姚大婶点头迎和,瞅着厅里行走的婢女,一个个都比她家女儿漂亮,心下不由轻叹。
    “瞧瞧,这些个女娃子,漂亮的紧!”
    幸而单家门风严谨,总是关着门,单是这么多个漂亮娃子,估摸也得惹的村里汉子一股脑上门求娶。
    对着富贵之物眼花缭乱的几人不由暗自庆幸没有什么惹到单家,如若不然,几笔钱砸下来,估摸在村里就没得活路了。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厅里的席位陆陆续续都坐满了人。
    主位上的两个座位和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仍然空缺着。
    就在众人好奇间,一男一女便并肩而来,男子一身月牙色圆领衣袍,茶色的瞳孔清浅淡漠,随已至中年,面容瞧着只略微有些细纹,仍显年轻。
    身侧行走的女子,发髻盘起,是一名貌美温婉的美妇人,一举一动之间,皆可看出不俗的教养。
    对于那名美妇人,在场之人都曾见过,正是单家主母林夫人,至于那名男子,也就只有些老人在单老爷子没过世之前见过。
    众人纷纷惊叹二人的容颜,叹道当年老爷子的目光确为不错。
    待二人都进屋后,方才察觉到两人同行之人中还有一名头发半百的中年男子。
    面容肃穆,一双锐利的眼神似饱经风霜一样充满了通透,眼角处和眉尖的细纹诉说着过半的年纪,一身锦衣,夹杂着白发的青丝亦束的一丝不茍。
    浑身更是透着一丝不容侵犯的高高在上之感。
    而此人径直落座于下首的第一个座位,紧贴着主位。
    安秉文瞅了眼此人,确认记忆中不曾出现过这人,小声问向母亲:“娘,跟在林姨他们身后的那名长者是谁?”
    魏姨拧着眉头,目光中透着一丝不惑:“你林姨下首的位置理应是为萃儿别簪的长者所坐,可再怎么说,也该是一名女子,怎的是名男子?”
    安秉文一愣,惊讶的看向那名中年男子:“也就是说,娘你也不认识此人?而且他还是林姨他们请来的正宾?”
    “确实如此!”
    二人惊讶间,观礼席上的众人见状也是低头窃窃私语,各种悉悉索索的动静穿至主位上,却见此人镇定自若的坐着,就连林夫人夫妇神色也异常淡定。
    在三人淡定的神色中,不知不觉中,众人默契的停下了议论。
    林夫人眼含欣慰的看着安静下来的厅堂,这才出声道:“今日乃是小女单萃儿的及笄礼,我在此多谢各种远道而来参加我女儿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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