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乌云笼罩的午后,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可以从缝隙之中照射到大地之上。
    农民离开了世代耕种的土地,带走了村庄里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在低沉的哭泣声之中向着未知的远方缓缓行进。
    奢侈而又华丽的马车在大路上疾驰,盔甲整洁的骑士们骑着披挂流苏的战马,护送着那长长的车队,他们的马蹄扬起尘土,道路两旁的难民却只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而在这阴沉的天空之下,却有一支车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马车上飘扬着白底黑色逆十字旗,上百名步兵跟在车队后方,逆着难民们前进的方向而前进。
    他们疯了么?
    那些在逃命途中还有心思关注外界的难民们都惊讶的想到,谁都知道吸血鬼的大军已经毁灭了阿肯多夫,正在朝着布罗夫斯卡挺进,拉文纳危在旦夕,这个时候反而要朝北方前进,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喂!异乡人!”
    从骑士们的队伍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喊,一名盔甲比其他骑士更陈旧的骑士策动战马拦在了打头的逆行马车面前。
    从头盔的缝隙之中,那名骑士打量着那个看起来比诺斯卡人还要诺斯卡的战士,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个布袋,然后抛给他。
    战士伸手接住,但并没有打开,而是继续等着骑士的下文。
    猎猎狂风吹动骑士的披风,那是两杆交叉在一起的骑士枪,血染的底色。
    “拿着这个令牌!不然你们会被拉文纳的军队给收编!”骑士甩下这句话之后,就挥动马鞭,重新回到了骑士们的队伍之中。
    “那你们呢?!”始终在那个战士身边保持沉默的女剑客站了起来,对骑士们质问道。
    “等平民都离开米尔米登之后,我们便回来赴死!”
    从风中传来了骑士忽远忽近的声音,而里面的决意让人动容。
    女剑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震天的马蹄声之中,骑士们的身影逐渐远去,自己所在的车队也像河流中心的礁石一般,将难民潮一分为二,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北方前进。
    “这些懦夫!平日里作威作福,现在却跑的比谁都快!”重新坐下来之后,女剑客不满的抱怨道,她连连挥动马鞭抽打战马,以此来发泄自己积压的怒火。
    “我倒觉得,那个骑士不像是会临阵脱逃的懦夫。”令人生畏的战士摸了摸自己那烙满金红色符文的脖颈,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一面用金子做的令牌后说道。
    “我对此保留意见,亚瑟利尔大人。”女剑客不置可否的说道,接着兜帽下的她又换了一副清纯少女的容貌出来。
    “我是无所谓,反正只要撑到帝国的支援到来就好,至于这里的贵族是品德高尚还是昏聩无能,都和我没什么太大关系。”被称为亚瑟利尔的战士将令牌向自己身后一递,从马车内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接住令牌。“哎,也不知道,拉文纳能不能撑到咱们和帝国的支援到来,就这么贸然赶过去,恐怕会出问题。”
    女剑客将自己那柄由秘银锻造的长剑从剑鞘之中抽出来,立在身侧,望着这阴沉的天空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们也没有组织民众和士兵,就这些...士兵加上咱们,能行么?”刚才接过令牌的手的主人也掀开马车的帘子表达了自己的担心,是一名清秀的少女,浑身都隐藏在宽大的法袍之中,左手始终握着一柄法杖,右手则抓着帘子。
    朝马车内部看去,还可以看见一个黑发黑瞳,耳朵略显尖锐的少年正在给匕首上抹着什么东西,一个小女孩正在他的怀里安睡。
    “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整合各村庄与领地的力量了。你们不是也说了么,吸血鬼大军一般都由一个吸血鬼来控制,只要干掉了他,那么整支亡者大军都会不战而溃。”亚瑟摸了摸自己同样满是符文的头顶,他不太习惯这种头顶空无一物的感觉。
    “你有把握么,亚瑟阁下?”维罗妮卡从亚瑟的左边爬出来,和他并肩坐在赶车的位子,然后询问道。
    她也很不安,帝国南部还没有面临过吸血鬼的威胁,维罗妮卡和维多利亚一样,都对这些以鲜血为食,可以复活死者的怪物抱有深深的厌恶与恐惧。
    “把握还不好说,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要是整个帝国西部都被打烂了,那咱们的领地岂不是也就告吹了?”
    “我觉得...帝国应该会给予咱们补偿?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报备领地和法师塔,也就还有周旋的余地。”听亚瑟这么一说,维罗妮卡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学过的那些知识,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令亚瑟赶车的双手停顿了一下。
    “要不,我们回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亚瑟的话音刚落,从他的右边就传来了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维多利亚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亚瑟和维罗妮卡。
    “两位大人,现在可不是一场普通的领地战争在进行着,而是吸血鬼!成千上万的死灵大军准备席卷整片大陆!而你们还要在这里担心能不能重新挑一块领地?”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冒犯了,用惊讶的语气恼火的反问道,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面对维多利亚的反问,亚瑟也很惊讶的回答:“维多利亚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召唤物,我是不会在这个世界死去的。”
    维罗妮卡跟亚瑟一起偏过头,看着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身形一滞,亚瑟表现得实在太过自然,她不知不觉间就忘了他的真实身份。
    “那你呢?维罗妮卡小姐?如果亚瑟阁下回了他的世界,那你该怎么办?”维多利亚又把质问的目标转向了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的维罗妮卡。
    “我?”维罗妮卡用食指戳着脸颊,沉吟一会之后,用无所谓的语气回应道:“是亚瑟救了我一命,要是没有他,我已经死在海德堡了。因此...就算我现在就暴毙当场,能够多活那么长时间,不也已经是赚到了么?我又怎么可以要求更多呢?”
    “真是不可理喻!”被两人接连噎住之后,维多利亚抱怨道。
    “那你呢,维多利亚小姐,你和你的士兵,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两个不可理喻的人一起北上,面对吸血鬼的大军,而不是像这些难民一样去其他行省暂时躲避呢?真的仅仅是因为不想做一个懦夫?”
    听到亚瑟的询问,维多利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头偏向了右边,看着这些撇家舍业,拖家带口的难民向着暂时还安全的地方逃亡。
    “在你回来之前,我和我的部下们也讨论过,是北上,还是南下。但贝尔...是我们的家乡,如果努尔沦陷了,吸血鬼极有可能西攻贝尔,以避免两线作战的情况。因此,为了保卫家乡,我和我的部下们决定...”
    维多利亚将头转了回来,看着亚瑟继续说完最后一个词。
    “赴死。”
    “即便你们的死可能毫无意义?”
    “魔法,炼金术,牺牲,乃是帝国之基石。”维多利亚沉默良久,然后对亚瑟说了那句维罗妮卡也曾说过的话。
    “我们没有资质成为一名法师,也没有天分成为一名炼金术师,但我们有着血肉与魂灵,可以用牺牲来换取帝国的延续,那便是,我等存在的意义。”
    “轰!!!”
    矮人炮手们在符文炮的轰鸣声之中开始装填下一发炼金炮弹,接着再次点火,随即又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在城墙的后方。
    一百门符文炮分为四个方向,持续不停地以抛物线的方式向城墙外的区域轰炸着,每一发炼金炮弹都被热衷于添加私货的炼金术师施加了不同的效果,也许是开花燃烧弹,也许是酸液霰弹,又或者是被圣水浸泡过的一大团铁砂,让城外之敌损失惨重。
    三道30英尺高10英尺厚的防御墙保护着这座正在遭受着围攻的城市,在第二道与第三道城墙后方矗立的八座法师塔宣泄着不输符文炮的火力,而弓箭手们正在弯弓引箭,他们的箭矢都被包围着整座城市的法阵所加持,带上了烈焰与太阳的力量,这对于对付城外那白色的海洋来说很是有效。
    在第一道城墙上,身披铁甲的戟兵正在艰难的抵抗源源不断的骷髅海,而在第一道城墙的北城墙中间,一百余头食人魔和六名极其强大的职业者正在和身披残破铠甲的黑骑士们战斗。
    这些生前是高贵骑士的死灵还保留着生前的战斗记忆与技艺,空洞眼眶之中的幽蓝色火焰便是它们邪恶存在的保证。
    手持巨镰的贵族宛如死亡的旋风般在敌阵之中肆虐,巨镰闪烁着秘银的光泽,燃烧着不灭的烈焰。
    变形出各种天生武器的贵族依靠坚韧的护甲无视着一切攻击并持续输出着。
    而食人魔们的领袖则握持着野太刀,她那过于庞大的体型本身就是一种武器,不过还是大太刀的挥击更加有效。
    盲眼的贵族女孩在骑士之间用双拳制造可观的伤害,她的每一次出拳都会打碎某些亡灵的头盖骨。
    样貌和其他人迥异的剑士灵活的闪避攻击,并用细剑和魔法带来精妙绝伦的死亡,不过,已经死了的人还能再死一次么?
    披着白色斗篷的青年虽然不像其他人一般以近战来战胜敌人,但那十八柄巨剑每次出击都会带来满地的骨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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