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公正地行,温柔地爱,谦卑地和你的上帝走在一起……”

    男人低沉的声音缓慢地流淌在空气里,他不知怎地,怔怔掉下了眼泪。

    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也许都不会再听到,这么悲切而仁慈的语句。

    那一天起,他全心全意地信奉起耶稣。

    “……今天就到这里。”

    林琛合上圣经,好像害怕惊吓到他,轻轻拉过他一只手,将书放进那单薄的掌心。

    “你要挨着这个睡觉吧?我先走了。”

    “……”

    “晚安。”

    “……”男人只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眼帘微垂。

    除了信仰的主,他已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林琛叹了口气,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又待了一会儿,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门边。

    将柳生折磨成这样的人,除了陆源,还有自己。

    那个雨水倾泻的天气里,他听到本不该被听到的祈求。男人气若游丝的梦呓,竟让他也跟着揪心起来。

    从未看见过,如此执着而痛苦的爱。

    他无法做到,也没见过其他人做到,可是柳生做到了。

    那个温和得近乎没有存在感的男人——他完美地做到了。

    恍然间,觉得很对他不起。

    和柳生比起来,陆源,任蓝还有他,都是多么低劣的人。

    男人的一生只是一个简单的愿望,却没有人想为他实现。

    为了一己之私,所有人都在随心所欲毁掉他。可是竟然没被责怪过,就连柳生自己,也没有任何怨怼之意。

    他们这些人,大概都亵渎了世间最纯净的灵魂。

    他和陆源犯了一样的过错。他的出现,亦只会让柳生惊恐。

    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补偿。一点也好。

    已是次年春夜,几点星光在天边孤寂地明灭,吹来的风也更加刺骨。

    分离太久,柳生好似忘记了属于陆源的细枝末节。

    他对陆源的爱,仿佛是以生命作为代价。失去这段回忆,也许更好。

    林琛拉紧大衣的领子,加快脚步往驻车场走。

    最近柳生又见清减。

    明天是不是该遵从医嘱,给他带一点营养液来……

    思索着走到车边,却发现早有人等在那里。

    “我妹妹让我来这里找你。”说话的女人神情傲慢,将手中的烟蒂扔到地上踩灭:“她要见一见被你关着的家伙。”

    任曦……她来干什么?

    林琛戒备地站定在原地。

    “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不会产生任何威胁……”片刻,他才缓缓开口:“何况,任蓝不是如愿以偿地有陆源陪在身边吗?”

    夜风从女子艳丽的唇边滑过,笑容随之浮现——

    “少见啊,你竟也会对任蓝说‘不’……”顿了顿,讥讽的笑意更深:“你有多久没去看过她了?每天每天地待在这儿……挺上心嘛,对这个恶心的男人。他就真的这么大本事,不光是陆源,把你也迷得团团转?”

    “你说话给我注意一点……”难以忍受般地闭了闭眼,林琛语调冷漠:“别忘了,我并不受雇于你。”

    “任蓝要见他。”听到他生硬的语气,任曦也摆出了自己的态度:“别说你没有回绝的余地,就是有,我也非让她见到不可。”

    “……”

    “……不要太残忍,林琛。她不剩多少时间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任曦走上前来,轻轻拿走手中的钥匙。

    “我替我妹妹谢谢你。”

    “让她在最后的最后,了了自己的心愿。”

    喉头猛然抽紧,他竟无话可说。

    那一刻,突然有种背叛柳生的感觉,从血肉里迸裂出来,四分五裂。

    本来想要补偿他的……

    结果还是亲手将他出卖。

    “……让我带着他去。”

    半晌,他陡地转头,追上已走出一段距离的任曦。

    女人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回过头。

    “这件事,让我来办。”林琛面无表情,夺过之前的钥匙:“放心,一定让任蓝见到他。我说过的话,向来不会反悔。”

    “别妄想带着他私奔喔。”任曦唇角又扬起令人不快的笑容。

    “……不放心的话。你大可以在这儿等着。”

    复合式的公寓有些陈旧,可是依然干净整洁。

    当初把柳生转移到这里,也是为了让他过得舒服一点。

    三楼左转第二道门,以成年男人的步子,跨进走廊大约再走个四五步就到。

    和平常一样熟练地开门……动作尽量放轻,以免吓到里面安静的人。

    吱呀。

    林琛探出身子,慢慢走进黑暗的房间。

    柳生双手叠在胸前,睡得很沉静。

    星光零落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枕边的圣经被风吹翻了几页。

    那种感觉,好像一朵即将枯萎却不至于凋谢的蔷薇。

    “……”并不忍心叫醒他,林琛只沉默地伸手握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

    骨节细瘦,温度冰凉,就在他温热的手心里,微微颤抖着。

    “柳生……”他蹲□来,低低地唤起。

    男人睡眠很浅,眼睫抖了抖,立即张开条缝。

    “我们走吧……”

    “……”

    “来,坐起来,多穿一点衣服……”

    “……”

    “最近又降温了……”

    说着毫不相干的话语,事实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听进去,他只是用外套把男人牢牢地裹起来,然后手臂用力,半搂半抱地迫使对方起身。

    “慢慢地走……”

    好像在照顾一只,生命力无比孱弱的小动物。

    下楼遇到任曦,不出意料是惊讶而讥讽的扬眉表情。他无视地绕过女子走掉,柳生却在此刻,完全清醒过来。

    “……林琛……?”

    “嗯。”

    “去哪里?”

    他不知道要怎样回答才好,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应道:“医院。”

    与此对应,男人也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坐进车里时,怕冷似的缩紧了身子。

    “终于定下黑市的买家,要做移植手术了吗……?”

    “……不……”

    “也是。我身体太差,器官应卖不到好的价钱……”

    “……”

    “几月份了,好冷……”

    柳生的声音在他耳边纷散盘旋,那么清浅。

    车窗外的星光渐渐变得黯淡。

    余光瞥见柳生的侧脸,祈愿似的抬起一只手,捂住左边的心房。

    咚咚。咚咚。

    仿佛听得见,那掌心下愈加放大的鼓动之声。

    夜色中宁静而清秀的五官,还有他微垂的失神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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