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你,”还有,“别离开我”。

    “为什么不说?”

    言行一怕他生气,肖之远很笃定这一点。这个不正常的言行一十分地在乎自己,所以他才有把握逼问出答案。

    “没用的……”

    从对方嘴唇里吐出的声音低微到让肖之远以为自己幻听。

    “说了也没用。”

    “为什么。”

    “因为你做不到。”言行一盯着他身上的某一点,低声地重复:“你做不到。”

    肖之远没问“我做不到什么”,他已经明白了。

    “你不信我,你从来没信过我?”

    言行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地说:“我不信。”

    肖之远不说话,克制着愤怒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理由。

    “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总有一天。”言行一的声音又轻又缓,像在给肖之远讲道理似的:“也许明天,也许今天下午,你突然就会离开我了。”

    低下头去看肖之远的手,血色渐渐从层层叠叠的纱布下面渗透出来。

    “我怎么做,你才会信?”

    “……”言行一看了他一会儿,答非所问地说:“只有你不行。”

    肖之远的心开始冻结起来。

    眼前这个人一脸无辜,做着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说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话。

    “为什么我不行?”

    言行一想了想,“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儿都不一样。”

    肖之远不想再忍耐了。

    “言行一,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也许是他的逼问终于挑断了言行一脑中最后一根冷静的弦,言行一突然挣脱他的钳制扑上来抓住了他的脸颊。

    “只有你不行!我说了只有你不行!”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跟他也不一样!!所以你不行!!!你休想骗我!我不会让你有骗我的机会!”

    “谁都可以骗我!!!只有你不能骗我!!!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总有一天会厌烦我!!!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你会觉得我是个累赘!觉得我太沉重!觉得我不够好!觉得我是废物、人渣、不要脸的儿子、给家里抹黑的同性恋!觉得不应该跟我在一起!然后想办法要抛弃我!”

    肖之远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方思之前的那句话:他跟你分开的理由,也许意外的非常胆小。

    他想了很多很多为什么言行一会不相信他感情的理由。

    不成熟;比他小;不够体贴,对他的了解总是不及周锦;一无所有,让他没有安全感——是哪一条?还是所有这些?

    想了那么多,想原因一定在自己身上,却从来没想过会在言行一身上。

    曾经最爱的人曾经最亲的人,一点一点,摧毁了他所有的自信和光芒。他每天都在被否定、被无视、被迁怒、被指责,所有的错误都被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然后,他自己也把自己抹杀了。

    他不是不相信肖之远,他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肖之远会爱着这样的自己,不相信自己能在长久的以后也能得到肖之远同样的爱。

    他怕肖之远对他失望,对肖之远离他而去感到无比地恐惧。

    所以,谁都可以离开我,只有你不可以,我在乎的只有你,就算用残忍的手段也要留在我身边,就算你恨我也无所谓。

    这才是言行一想说的话。

    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肖之远永远也不会想到。

    “所以,当年也是这样的理由,你要先一步放弃我?”

    “……没错,”言行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扭曲成奇怪的表情,“是不是觉得我自私又卑鄙……”

    “这样就够了吗,让我毁掉右手,我就不会离开你了?你难道没有更狠毒的要求了吗?”

    听到他这样说,言行一整个人痉挛一样激烈地抖起来,身体慢慢向后退去。

    “我是不是让你看不起了……!”

    肖之远一边摇头一边把尖叫着哭泣、想要逃走的言行一抓回来。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一个人先逃!没有一次想过我!”抓着他的肩膀,肖之远强迫言行一看向自己:

    “既然这么在乎我就让我知道啊!手也好、脚也好什么都给你!只要我有你要什么都行!你对我不能更执着一点吗……当年我是怀着什么心情离开的你知道吗?再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你活得卑微,那我呢?!”

    “言行一……这么多年我求的不过是你一句话……!”

    肖之远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了,他们之间一个怕、一个跑,差一点就反目成仇,可是深埋在心底里的,都只有对方。

    “你不要跑了,算我求你……明明你一句话就能左右我的人生,难道我不应该比你更害怕……?”

    面对肖之远简直像哀求一样的话,言行一发出抖得几乎要碎掉的微小声音。

    “之远……”

    光是这两个字就好像已经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然后言行一还是努力地,将他不敢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从低语到哭喊,仿佛突破闸门的洪水一般,言行一将这压在心底的沉重的恐惧——同时也是愿望,一股脑地释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4 章

    手伤不能开车,只好叫出租。

    言行一像个尾巴一样默默跟在肖之远身后,挂号、缝合伤口、交钱、拿药,两人没有一句对话,连眼神都没对上过一次。

    可回家的时候,手却紧紧牵在一起。

    两个人花了数年的时间,用不值得称赞的方式才搞清了对方的想法,最后像蠢货一样嚎啕大哭再到沉默的拥抱,再然后,就是即使会被人说是厚颜无耻也无所谓的,理所当然的亲密。

    自然而然地开始接/吻,拥抱,做/爱,睡/觉,醒来再/做/爱。

    仿佛要把七年的份都补回来一样,两人简直如连体婴一般一刻都没分开过地亲热着。

    结果不小心又让刚缝合的伤口裂开了。

    大夫一边大吼“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小心点吗你都干什么去了”的时候,肖之远看到言行一唇边隐隐的笑。

    言行一的身心,慢慢地,真正地,开始复原。渐渐地会经常露出笑容,也在安小元的鼓励下开始写点随心所欲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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