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妈打人一般不上手,她喜欢拿戒尺往骨头上敲,不费力却能非常疼。”
    “像这样,”白欣握着一把随手拿的钢丝晾衣架,不轻不重地打在席锐的膝盖、手肘、脚踝、肋骨。每敲一下席锐就缩一下,可他手脚都被扎带绑着,想躲也躲不开。
    “哪里更疼一点?”
    -
    四小时前。
    下午六点,太阳落山,白欣下楼跑了两三趟,把晒在院子里的被褥拿回来。里面棉花都膨起来了,松软干燥,潮湿病气全被除去。
    阴了两天总算放晴,今天是工作日但不用上班,白欣心情不错。
    她回的时候没法带太多东西,出租房里的家具今天上午才全部寄回来,来来回回又忙碌了一整天,铺好了床,一切才算是万事大吉。
    白欣抽了张纸窝到沙发上擤鼻子,感冒基本好全了,就是鼻炎难治。她揉揉红彤彤的鼻头,打开手机准备叫外卖。
    搬家事多,这两天她病着,都没能好好休息过。家里要收拾,水电燃气费得交,还有欠了七年的取暖费,一大沓现金递出去,肉都感觉疼。
    席锐发了烧,倒是好好地躺了两天。
    连点了三天的粥铺,老板似乎记住了她,今天的粥格外满也格外烫。
    白欣舀起来一勺往嘴里送,不防被从舌头烫到了嗓子眼,差点呛咳出来,但想到要收拾桌子又强行咽下去。
    她捂着嘴皱眉,刚才闻起来还算鲜香的热粥突然没滋没味。
    干了一天活,白欣早饿得失去了吹凉的耐心,拿起配粥的油饼,掰了几口全部塞进嘴里。
    舌根处还有些肿痛,干涩的主食也难以下咽。她莫名一股气又偏偏要折磨自己,腮帮子鼓起用力地嚼完咽下去,也不在乎噎不噎。
    巴掌大的饼子全部干咽下肚,空空的肠胃总算有东西可以消化,她却没比刚才舒服多少。
    那碗粥终于不再冒热气,天逐渐冷了,食物晾凉其实很快。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温润的口感让肉丝和皮蛋的腥味异常明显。
    怎么就总是不能刚刚好。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白欣收拾了一下塑料餐盒,没吃完的通通倒进了餐桌桌脚下摆着的碗里。
    这就是席锐今晚的饭。
    她仍保留着工作时的习惯,很迅速地将桌子清理干净,又下楼扔了趟垃圾,现在家里干净得仿佛即将出售。
    白欣很喜欢这样的状态,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她拉开厕所门。
    ——是席锐,他大概昨天傍晚退烧,今天中午被白欣引着从沙发转移到卫生间。她想着发了两天汗的人需要好好唰唰,厕所也要最后打扫,于是干活的时候就没太管他在里面干嘛。
    毕竟他总不至于去喝马桶水。
    可她没想到不久前刚差点被淹死过的人刚精神起来就去玩水。
    准确地说是玩泡泡水。
    她一进门就被漂浮着的泡泡撞了脸,发着彩光的泡沫触碰到鼻尖瞬时破碎,脆弱的美好只能留一刻。
    白欣的眼睛险些被飞溅的泡沫迷到,她挥了挥手,视线越过半空中的小球,首先看到不知何时被接了半浴缸的泡沫水,地上杂乱无章扔着的塑料空瓶,地面又蔓延了一滩的脏水,最后才是盘腿坐在其中吐泡泡的席锐。
    白欣大概能通过现场的信息拼凑出这里发生过什么。
    席锐被关太久,无聊了想玩泡泡水,做了半浴缸洗浴用品和水的混合物,却无法吹出连续成型的泡泡。稍微失落一下,很快发现只要把沐浴露吃进嘴里吹就可以了。
    白欣眼见着他又抹了一圈洗发水在嘴上。
    她几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瓶子,五百毫升的洗发水竟然已经见了底。她扭头看向昨天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新洗浴套装,袋子早已空空如也。她不信邪地打开洗手台下的柜子,三天前才用过的过期洗发水好好的摆着。
    白欣几乎要被气笑了,回头一看席锐等着她一样,又冲她脸吐出一串泡泡然后傻兮兮地乐。
    她单手捏紧他的下颌,席锐不太丰富的脸颊肉被挤出滑稽的形状,眼神仍亮晶晶的仿佛等待夸奖。
    “你吞了?”白欣施力掰他嘴,“咽下去没有?”
    席锐似乎听懂了,表情困惑地摇了摇头,嘴巴嘟起来,又吐出几颗泡泡。
    问得多余,白欣抓着他的下巴拉到马桶边,一手掀开盖子一手捅他嗓子,在席锐吓得边呕边叫的时候把他的头摁到马桶中间,逼他吐了个干净。
    席锐的脑袋埋在马桶池里,埋得太深,几缕头发垂下来沾上了混着呕吐物的脏水。白欣揪住他后颈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盖上盖子冲了水,抬高声量质问:“皮筋呢?”
    席锐低头嗫嚅着不肯回答,脸皱得像受了大委屈,被盯害怕了才开口:“头,头疼。”
    意思是头发绑太紧了,扯着头皮疼。
    白欣鼻腔又发出一声哼笑,伸手怼到席锐面前,见他还不动干脆上脚踢。踢得他连连向后躲,身子挨到墙角了,被他藏在屁股下面的黑色发绳才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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