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子猛然睁开眼睛, 窗外天色才蒙蒙亮,而她的疼痛还在持续。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她熟悉这疼痛。最不想面对的记忆刹那翻涌,让直子的全身都在因身心上的双重痛苦颤抖。但她没有就此不动, 而是飞快地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顾不上换衣服,她冲到门前用力拉开障子门, 在门外侍候的侍女惊诧的目光中赤着脚就往院外跑。
    “直子大人”侍女的惊声被她甩在身后,直子踩在地上的白沙石上跑了好几步, 娇嫩的脚掌很快就压出了印子,又几步后带出了血迹, 但那疼痛无法盖过她大脑的刺痛, 她径直往外跑, 但还没等她跑出院外, 那剧痛却戛然而止。
    直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白。疼痛的余韵在头脑起落,脚下的刺痛开始清晰, 她这才想起了什么, 脚下黑影迅速扩散, 女孩的身体随之陷落,很快就被吞噬, 只留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的侍女。
    已经迟了。从那疼痛消失的那一刻直子就知道。但她还是选择了使用异能力,利用影子前往最后感受到的那个位置。
    从影子里再次浮出时,直子第一时间听到的是女孩的啜泣和男人的骂声。
    “臭biao子,刚才不是还很硬气的吗怎么, 这时候知道求饶了”
    “不呜小黑不要”
    直子站在那里,脚下是熟悉的黑猫。
    她低头看着那只身体还有热气的猫,猫的眼睛没有闭上因为它已经没有眼睛了。原本是绿眼珠的地方现在只剩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全身都是血, 四肢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瘫软在她脚下时像一块破破烂烂的布片。
    它死了。是虐杀。
    从那疼痛开始时她就知道了,这只猫正在死亡。
    被她曾用影子种下过标记用以控制的生物,一旦在她未切断标记的时候死亡,她就会有所感应。非正常死亡时的感应往往回以她剧烈的疼痛或强烈的不适,就像她曾经的同伴们被杀时那样。而且这种感应只是感应,这意味着死亡无法挽回,她只能在匆匆赶到时看到一具具尸体。
    这次也是一样。她永远是这样。有着力量却无法救下任何生命她能带给ta们的只有厄难与死亡。
    她抬起眼看着几米外的地方,几个陌生的背影以各异的姿势困住一个她熟悉的女孩,一个男人压在她身上,怪笑着在她脸上摸索,另一个则是在撕扯她的衣服,还有一个啊,算了,没有必要再观察了,也没有必要再思考什么前因后果。
    毕竟,她能给予他们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样东西。
    不,不行。挨的太近了,「挪威的森林」会伤到那个女孩子吧。既然如此
    那根一直以来竭力拉着她的无形的弦在那一刻彻底断裂了。直子面色平静地伸出双手,无比自然地、如同做过成千上万次那样在身前搭出了手影。
    “玉犬黑。”那是很低很低的,除了她无人能听见的呼声。
    然而被她呼唤的存在听见了。
    漩涡。
    黑色的漩涡在显现。
    无形的压力降临于这座无比普通的厨房小院,然后向外飞快扩散,眨眼间笼罩了大半个禅院家后院,继续向外推进。结界的警报被触发,无数尚在睡梦中的人被惊醒,刚起床准备工作的仆人们被惊动,有的吓得软倒在地,有的愕然探出头,还有的踉跄着奔出屋子,往那压力的中心眺望或靠近。
    恐怖的咒压在触及到结界边缘时才开始滞涩,如涨落的潮水反复冲撞着千年的结界,又在漩涡显现时逐渐向中心聚拢。在那兀然从地面显露的黑色漩涡中,某种庞然大物先是露出了头颅,然后是遮天蔽日的身躯犹如来自地狱的魔物,周身环绕着虚幻青炎的黑色怪物从漩涡中缓步而出、仰天长啸。低沉的啸叫震动着大地,风与火瞬间摧折了附近的成排树木,围墙和房屋坍塌成一地向外飞散的木头石块。而在其身躯的前方两步,与它相比无比渺小的人类们或惊愕或僵硬地回头,抬头仰视着慢慢垂眸俯视他们的魔犬。
    那也是他们能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在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女孩骤然瞪大的眼睛里,映出了向她不,是向她身上的几个男人伸出的一只爪子。那爪子比象小不了多少,勾起人类的躯体时却意外的灵活。森寒的长指甲如戳豆腐般轻易刺穿了人类的躯体,在人类的惨叫声中将躯体举高到头前,然后微微仰头。
    “嘎吱、嘎吱”鲜血像雨一样洒落。那咀嚼声缓慢而有节奏,却能让每一个听见的人毛骨悚然。女孩害怕得全身发抖,却无法移开视线。她的嘴唇颤抖得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漫天的血雨落在她身周、身上,忽然有血珠溅到她的左眼里,让她的视野也蒙上了一层红色,她才本能地扭转脖子,想避开正面的血雨,却在侧过脸的那一刻看见了站在魔犬身边,被衬托得像只蚂蚁的幼小孩童。她赤着脚,身上的白衣同样在被血色晕染,逐渐明亮的天光下,清透如夏冰的薄荷色眼眸倒映出满地鲜红那是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她逐渐扩展的淡红色视界里,女孩仰起头,凝视着身旁的魔犬。
    然后,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好孩子。”
    1995年的5月16日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但从这一天的早晨开始,整个禅院家都在笼盖了禅院上空的骇人咒压和长嚎中陷入了恐慌和动乱。
    即使是站在位于禅院西南角的训练场的人都能越过重重屋檐隐约望见东方的巨兽那看不清形貌的头颅,嘴角带疤的少年将手下奄奄一息的人甩在地上,在其他人恐惧的视线中,唯独不受上方咒压影响的他却不知为何皱起了眉。
    此刻的这种不好的预感,是错觉吗
    又喝了大半宿的酒,尚沉浸在酒精中的男人猛地睁开眼,那双清明的绿眼睛映出上空几乎凝结成实体的磅礴咒压,向来不辨喜怒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的人在察觉到从东边爆发的咒力时面露惶惑,有的人发疯地大叫着唤来护卫,少量人保持着镇定、派人或自己前往查看,然而更多的人只是颤抖着身体,从自己所在的地方向那咒力的源头惊惧地望着,动弹不得。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那里赶去,最先抵达的是在下人房一带巡逻的部分躯俱留队成员,随后是附近一些胆子大的仆役,再是从各处聚来的术师和护卫,但没有人能够立刻靠近源头的位置或连根拔起或拦腰截断的树干与草木砖石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尘土飞扬;以那源点为中心向外放射,大地向下微微塌陷,青幽的火炎炙烤着空气,没有热量,而是近乎寒冰地狱的森冷。有眼力好的人能看见地上零落如雨的大片猩红,以及站在凹陷区域里的模糊人影,那正是咒力的核心。
    灰尘散去。听到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嘈杂声音的孩童无动于衷地抬起手,身旁的巨大魔犬便开始逐渐缩小、越来越小,青炎随之退缩,如鲸吞水般消退,最后连同本体一起潜入了女孩身下的影子漩涡中。在那魔犬最终消失后,女孩才随意扭过头,看了身后一眼。
    她脚边不远处倒着另一个双目紧闭不知生死的女孩子,而她面带微笑地看来,染血的脸庞上,一对阴晦的碧眸弥漫起的却是来自极地的死之阴影。
    最先赶到的那些人全都目睹了这一幕。作为禅院家的人,几乎所有看见了那场景的人都作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性格外向的当场惊叫出声,冷静些的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直,还有些意识到什么的人双唇颤抖,脸上原本的警戒被恍惚和狂喜替代。
    那是禅院的。是禅院家存在的唯一意义,亦是数代人等待、期盼的果实。时隔几百年后,无数禅院族人们的期许最终再一次开花结果,在这个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的时刻降下了眷顾,回应了十几万个日日夜夜的狂热与虔诚。
    1995年的5月16日,禅院家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新一代十影法。
    自此,御三家的传承者全部诞生,人类与咒灵的势力对比愈发失衡。在这一天及之后的短短几个月里,咒灵的数量再次暴增,其中不乏新出现的特级咒灵,政府每年报告的非正常失踪及死亡的人口攀至新高。在普通人尚未来得及察觉的时候,世界再一次悄然开始了变化。而那些未知的等候、算计和阴谋此刻仍潜伏在不可言说的暗处,静待着时机的彻底成熟。
    命运的齿轮,无声地开始了转动。,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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