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后孔来儿忙不迭跑到孔明月身边,追问她:“是在谈朋友吗?”
    孔明月难得见妈妈这副激动的样子,笑着比划:“就是同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带同事回来吃饭,其他人你也见过啊。”
    “其他人来时你都说有同事来,这次你说的是有朋友来。”
    啊?是吗?孔来儿看了下短信,确实。
    “那我以后注意措辞。真的是同事。”
    “多好的小伙子啊,也是个警察,知根知底的,也放心。”听她这么说,孔来儿显得有些失落。
    “他还比我小呢!”
    “小三四岁也不算什么。”
    孔明月露出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原来你也急啊,我还以为你真不急呢!”
    “也不是急,要是没有合适的人,也没关系。可要是有合适的,多个人帮衬不也挺好。万一有一天我有什么事,总得有个人照顾你……”
    “能有什么事啊!”孔明月就不爱听这种话,“你啊,就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硬硬朗朗的。等我退休了,你也才七十多,到时候咱俩去周游世界。”
    “俩老太太有什么好玩的……”孔来儿笑了一声。
    “哎!谁说老太太就不能周游世界了!人家老头老太太到处玩的有的是!”说到这儿孔明月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哎呀,我要去睡会儿了,晚上还得过去值班。”
    “去吧。”
    “我要是没听见闹表,你要叫我哦。”
    “好。”
    孔明月回到房里,很快就睡着了。
    她上了四个小时的闹钟,很快就响了,按掉之后揉了揉眼睛,还想再睡半个小时,一翻身就看见孔来儿坐在她的床边。
    “没事,你再睡会儿,我等会儿叫你。”孔来儿拍了拍她的被子。
    孔明月闭起眼睛,想起上学的时候她虽然很自律,可毕竟是个小孩子,总是睡不够,有一天早上按掉闹钟之后就忘记了,再醒来就板上钉钉地迟到了。她很生气,责备孔来儿为什么不叫她。
    后来孔明月后知后觉,孔来儿是听不见闹钟响的,也许只是在忙别的,没注意时间,才没有及时叫她,她不应该因此怪罪妈妈。只是她也没有刻意去道歉,就像孔来儿也不会因此怪她。
    但在那之后,孔来儿永远会在她之前起床,会反复和她确认起床时间,会掐着时间叫醒她,比闹钟更尽职尽责。
    又眯了半个小时,孔明月强行使自己清醒过来,她一鼓作气坐起来,伸长手臂搭在孔来儿的肩膀上。
    “谢谢妈妈。”
    有妈妈在真好,只要有妈妈在,即便是在外面表现得坚不可摧的人,也可以关起门来继续当小孩。
    傍晚孔明月回到局里,在门口遇到正要下班的陈礼,俩人站在门口聊了几句。无非也就还是装修进展怎么样,什么时候请大家温居。另外陈礼说了方扬来局里,听说孔明月不在,如何哭天喊地的。孔明月都能想到方扬那副欠打的样子,幸亏她跑了。
    “欸?你今天没开车?”孔明月问。
    “一会儿跟个朋友出去一趟,就没开。”
    说着陈礼也四下张望起来。
    “上次那人啊?”
    “啊,”陈礼反应过来,“都说了,就是普通朋友。”
    “行,你说是就是。你也不傻,应该也不用我提醒,朋友也好,别的也罢,都要知根知底。”
    陈礼点点头:“我知道。”
    “在那儿呢。”孔明月朝远处指了指,曲子祥的车子停在两三百米外的道旁,她之前见过一次,就已经能一眼认出来,“他怎么不过来?”
    “可能看我们在这儿说话呢。”
    “行,那我先进去了。”
    孔明月走进楼里,再转过身,果然看见那辆车开了过来,载上陈礼走了。
    说实话,孔明月并不想对陈礼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成年人有几个工作以外的朋友才是正常。更何况她对陈礼也并没有那么了解,陈礼那个人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心里很敏感,和他人心理距离大。加之培养一个好法医很难,连老高和陈礼说话都不好打官腔,大家平时也不聊什么私事。也就是仗着孔明月和她都是女的,本来局里女的就少,所以才能多聊几句。
    只是孔明月总觉得陈礼的这个朋友出现得太突然了,之前从来没听陈礼提起过,他们的工作都差不多忙,哪有空认识新朋友,就算认识了也一般不会一而再跑到警局来。要真是谈恋爱倒是正常,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孔明月就是觉得哪里怪。
    也许是她疑心病吧。孔明月试着劝说自己别乱想。
    另一边上了曲子祥车子的陈礼也忍不住问:“刚怎么不过来?”
    “看你在和同事说话,怕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遇见说两句。”
    “那是你们同部门的?”曲子祥轻车熟路朝自己的工作室开。
    “不是,管破案的。”
    “那之前那些案子都归她管吗?”
    陈礼看了看他,反问:“哪些案子?”
    “我就随口一说,比如上回吃饭你赶回来那个?”
    “都是分小组管的。”陈礼模棱两可地说。
    “那个案子破了吗?”
    “差不多了。”
    看出陈礼不想说工作的事,曲子祥也不再问。之前他邀请了陈礼好几次去试试他的木工体验课,陈礼好不容易才答应。
    其实陈礼也还是没有兴趣,只不过这段日子麻烦了曲子祥不少,人家还送了她不少木质的小摆件,真放在店里卖也不便宜,她推也推不掉,要是一直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
    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围在一张长条台面上尝试做板凳,木马等等小玩意。有些人似乎来过好几次,手上做的是自己的半成品。而陈礼对着一堆木料,不知所措。
    木工并不容易,除了动手能力外,还要精通数学几何等等,重点是还要有审美。审美这个东西嘛……陈礼觉得自己是没有的。
    “给你找了本入门级的图册,你自己找一个感兴趣的试试看,做多少都行,我替你补全。”曲子祥绕着桌子回答每个人的问题,经过陈礼时给了她一本书。
    “你去忙吧,我自己瞎鼓捣就行。”
    确实是很忙,不仅仅是工作,有学员带了自己刚刚三岁的孩子来,小孩乱喊乱叫是一方面,在满是锐利工具的屋子里实在是不安全,于是曲子祥还要分神看孩子。
    可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孩子,他好像还特意为了孩子做了很多木头的立体拼块,可以让小孩像玩拼图一样体验卯榫结构的奥妙,陌生的小孩居然可以和他在一起玩很久都不哭不闹。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都在聊曲子祥这个人有多好,说他现在还单身,简直不可思议。
    等上课的人都走光了,曲子祥才坐到陈礼旁边,想看她到底做了什么东西。陈礼赶紧用手盖住,说:“算了,你还是别看了。”
    反抗无效,曲子祥还是从她手底下拿出了她做的木头盘子,基本就是个木板,她原本还想雕个狗头在上面,结果弄出一个四不像。
    “一开始就学雕东西确实太难了,”曲子祥从桌上的筒里找刻刀,“我试着弥补一下。”
    只见他几刀下去,狗的形态就出来了。刻刀如此锋利,伴随着卷起的木屑,竟有一种轻盈感。
    看着曲子祥一刀一刀下去,陈礼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刀子划破周秀芳肚皮,划破秦二强胸口的慢镜头,她不禁有点怔忡。
    “怎么样?”直到曲子祥叫她。
    她醒过神来,也没看清楚,就说:“好……”
    “那回头我再修修,然后抛光上一点油。你要上漆吗?”
    “不了,这样就挺好。”
    “行。那我做好叫你来拿。”
    “好,谢谢。”
    陈礼准备离开,曲子祥也站起来,说:“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忙吧。”
    “没事,店里也有其他人看。”
    他和店员交代了一下,就开车送陈礼回住处。路上陈礼问他:“看你挺喜欢孩子的,以你的条件,如果想找个也喜欢孩子的人成家,应该不难。”
    “你认为生孩子是一件简单的事吗?”曲子祥突然有些严肃。
    “当然不简单,只不过……”
    “在我看来,生养孩子是这世上最大的责任,不是每个人都担得起的。你做任何工作都可以辞职,可为人父母不行。你创造的是一个活人,这不像买个娃娃,哪怕是限量款的娃娃也可以一比一复制,可人不行。一旦生下来,就要担负他整个人生,没有百分百地觉悟是不配做父母的。”
    其实陈礼赞同曲子祥的说法,只是曲子祥的神情和语气还是认真到有些诡异了。而且他也很少一次性输出那么多:“问题是古往今来不配做父母的人太多了,大部分人都是听凭动物本能,随大流去生孩子,对给孩子带来的痛苦也置之不理,觉得生下来就是恩情。我不能接受这个。如果一个人被生到这个世上却感到痛苦,他的父母是要负责的。”
    “你还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啊……”
    除此之外,陈礼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车子开到住处门口,陈礼居然远远看见父母站在门口。她赶忙下车迎过去,说:“你们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
    “你不回家,还不许我们来看看吗!”陈礼妈妈埋怨着,“知道你下班没准点,还特意晚点来,结果你还没回来!”
    “跟朋友出去了一趟……”
    这时陈礼爸妈才注意到送她回来的人,曲子祥稍稍出了车门,跟陈礼父母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你谈恋爱啦?!”陈礼妈妈一下子就激动了。
    “什么啊!就是普通朋友!”
    “什么普通朋友啊,你有几个朋友我们还不知道吗!”陈礼转身往楼里走,妈妈在后面追着她大惊小怪,“从小到大,你身边一个可以称作朋友的异性都没有!要是有那么一两个,我们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啊!快和我说说,到底是谁啊……”
    “哎呀烦死了!”
    陈礼一个头两个大,同时却也心念一动,父母的话虽然稍稍夸张了点,大体上却也没错,她并不是一个热爱社交的人。
    所以曲子祥出现在她生活里,和她熟络起来的速度确实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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