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芹看着左守舍焦急的样子,心里颇感安慰,这个男人弱是弱了点,却极其靠得住。她对丈夫说,“没事,谁都有沟沟坎坎。”左守舍知道妻子不会退缩了,也不再劝导。左守舍想了想,解铃还需系铃人,贺芹拉不下脸面服软,做为丈夫就只能强行出头了。
    他又拖人又拉关系,三番五次的上门请求,终于将刘北斗及他的左臂右肩膀请到了晶都大酒店。刘北斗最终能够赏脸,还是想着左守舍是受贺芹所托,男人之间好说话,尽管在他眼里左守啥只算半个男人。
    刘北斗弄清左守舍大摆宴席,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不禁恼怒起来,若不是廖志高努力斡旋,他早就拂袖而去。左守舍端着酒杯一个劲地陪不是。刘北斗厌恶地看着只在底部有些酒的杯子,轻蔑地说,“你这也叫敬酒?”
    左守舍马上把酒满上,为了妻子,他豁出去了。刘北斗仍不说话,他指了指一瓶刚打开的洋河大曲。左守舍的脸色瞬间煞白。廖志刚忙打圆场,“北斗啊,他那个身子骨喝这一瓶的话,不要了他的命?”
    刘北斗皮笑肉不笑地说,“廖老哥,若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是不会来的。”说罢转头看向左守舍,“要替自己老婆出头,总得有个诚意吧?”左守舍突然豪气干云,他把酒瓶拿在手里掂了几下,微笑着对刘北斗说,“刘书记,我们家贺芹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事,我喝这瓶酒替她向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说完,他不待刘北斗回答,就竖起了瓶子。廖志高一见,忙离开席位走过来劝阻他。不料,一向弱不禁风的左守舍力气忽尔大得惊人,廖志刚抓着酒瓶拼死夺不下。但见左守舍瘦削的脸上,先是苍白耀眼,紧接着紫红吓人,一会就黑气升腾。刘北斗也觉得有些过了,发言道,“好了,好了。”刘北斗端坐在位子上,他不动别人不敢动。没多久,左守舍就将一瓶洋河大曲灌进了胃里。最后一口酒喝完后,廖志开才夺下酒瓶。左守舍摇摇晃晃,想冲刘北斗笑一笑,却只是咧了咧嘴,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左守舍这一倒就没有再起来。贺芹虽然伤心欲绝,却无可奈何,说起来并没有人逼他。就算有人逼着他喝下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长大了的左奇伦和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瘦瘦高高的个子,白嫩的脸蛋让女孩子都嫉妒。
    父亲死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当贺发义愤填膺,准备找刘北斗有个说法时,他无意中发现沉默寡言的外孙在磨刀。贺发岁数大了,死了也就死了,但外孙还年轻,他是左贺两家的根,他必须好好地活下去。为了外孙,贺发忍了。
    左守舍去世后,刘北斗多少有些愧疚,他不再为难贺芹。贺芹虽然分管了文教卫,但是各方负责人知道她不为刘北斗所喜,因此一般能绕开她就绕开她,直接向刘北斗汇报。贺芹心情郁闷,在家里又会睹物思人,就带着休学养病的儿子来父亲家住几天。
    贺芹走到大炮台时,看李朝正牵着只狼狗正从西面走过来。李朝正走近了,和贺芹打了个招呼。贺芹羡慕地对李朝正说,“还是老弟想得开啊!”李朝正勒住了狗,“大姐啊,一人一个活法,这种闲适日子你是过不惯的。”
    贺芹勉强笑了笑,“什么过得惯过不惯的,王国军在时,我不也这么过来的嘛。”“此一时,彼一时。”李朝正又把绳子拽紧点,“发叔呢?也遛狗去了?”
    李朝正喜欢养狗,可总也养不长,不是被人药死,就是自己病死。这一点,他很羡慕贺发,养什么活什么,他那条老黑狗都二十岁,早超过狗龄极限了,既老不死也没人偷没人抢,还活得有滋有味。贺芹知道李朝正的心思,她也惊奇那条狗的生命力,刚抱来时的癞头癞脸以为活不了多久,没想到二十年过来了,它倒越活越精神。
    她明白父亲是把它当孩子养了,那时她刚结婚不久,父亲一个人在家寂寞。想到了狗,自然会想到儿子,他不也是癞活着,虽不是特别强壮,但也人高马大了吗?贺芹想到这,感到一丝欣慰,看看朝正,又想起他儿子李小剑,那个浑浑噩噩的倒也皮实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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