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匠的家中,四周的摊位已经被执役全部清空,纯木大门上被交叉印上了一道大大的封条。
    门前也被拦上了一道长长的警戒线,考虑到林木匠是自杀,所以执役司并未派人夜守,只是将这里隔离开来。
    说来也怪,林木匠去世两天,竟然有数位城区比较有名的术士先生赶来探看,结果更是众说纷纭,但是由于没有人敢跨过那道警戒线,所以内中的情况也就一直没有几个人知道。
    这一夜,以安然为首的三人组偷偷潜了进来,他们也将成为第一波看到其中境况的人。
    仆一进入这里,安然便感觉到了一丝古怪,左右看了看,室内还保持着最开始时的状态,这就让安然心生疑惑,如果说是普通的自缢,人走了应该也就一切如旧,况且林木匠一家原本都在这里居住,可是看这架势,根本就是在保护现场,林木匠的家人更是不见了踪影。
    “有些不对劲儿!”安然眉头紧锁的说着,李先生手捧八卦仪,四下打量一番,也是大惑不解道:“小安啊,根据仪器显示,这里根本没有落魂的地方!”
    杨舒听得一头雾水,讷讷的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的魂魄在刚一出窍的时候便被别人取走了!”李先生对于自己的说法很笃定,安然也表示赞同,杨舒倒是不屑一顾:“谁的速度能够那么快!又不是母鸡下蛋,怎么可能刚一死亡就被取走呢!”
    “大有可能!”安然很认真的想了想,猛然想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解释:“移魂法!”
    杨舒闻言登时便恍然大悟,世间还真有这么一种法诀,在人死之前便将魂魄移除,让别人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换而言之,被吊死的不过是一具还没断气儿的躯壳。
    “谁和林木匠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竟然想到了这个损招来对付他!”李先生表示很无语,但事实正如他所言,这种法术本非名门正派所创,是一些不学无术之士的原创手法,这些人茹毛饮血,一直都是正统道术的敌人。
    安然似乎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转首看了看那张制作精良的桌子,又看了看地上翻倒的木椅,一个小小的疑惑解开了。
    “李先生,你在这虞城也算是老人物了,街坊邻里应该全都认识!我且问你,林木匠的个头有多高?”安然蹲在木椅边上,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李先生沉思片刻道:“据我所知,林木匠的身高应该在六尺五寸的样子!”
    “这就对了!”安然再也不看一眼,站起身对两个同伴解释道:“这里的房梁与地面足足有四米高,而这把木椅也就不过三尺,加上林木匠的个头,距离上方还有一大段的距离,绳子也还没撤,你们试想一下,这种难度,即便是站在桌子上想自缢恐怕都会有一段距离,难道他是跳上去自尽的?”
    安然话音刚落,杨舒便哼了一声道:“既然你懂得这么多,那还要执役司做什么!”
    “你若是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上辈子飞升之前,我做过七年的仵作!”安然想了想,低声对身边两个同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咱们应该是掉进圈套了!”
    李先生和杨舒闻言不明就里,正要发问,却遥遥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阵执役司特有的铜铃声。
    在大疆,一直都有“铜铃响处,必有贼赃”的市井顺口溜,安然说的很隐晦,但这阵铜铃声却相当醒目。
    “封锁这里!”门外传来了一声厉喝,安然情知不妙,赶忙对两个同伴道:“自己找个地方隐遁起来!”
    这种时候谁能想到会忽然上演这么一出,安然始料未及,杨舒和李先生更是乱了阵脚,安然四下里看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墙角那只立柜之上,杨舒干脆直接窜上了房梁,整个人隐遁在了横木的凹槽之中。
    李先生眼见着退无可退,慌乱之间摸到了自己身上的腰带,立时便心生一计。
    “哐!”房门被踹开了,数名执役冲了进来,这些训练有素的仁兄片刻的功夫便将房间内部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那位,正是当年负责飞鸾一案的方头儿。
    房间内阴森恐怖,执役们的荧光棒乱晃,屋中的一切一目了然,一群执役在方头儿的吩咐下将整个屋子检查了个透彻,就连房梁都被荧光棒照了个遍。
    “启禀司长,屋中没有别人!”一名执役躬身拜了一拜,方头儿纳罕不已,眼前的一切都不曾变化,但是根据一直潜藏在外的手下汇报,确实是有人进了这个地方。
    “嘿,难道见鬼了!”方头儿恨恨不平的自语着,目光一扫,便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衣柜上,那道门微微张开,似乎是刚刚有人动过,方头儿不漏声色的对身边的执役挥了挥手,两名执役攥紧了电杵,缓步向前走了过去。
    梁上的杨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一惊,暗暗叫苦道:“完了完了,姓安的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本就是私闯民宅,又这么没脑子藏在了那里,若是被发现藏匿其中,安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名执役小心翼翼的接近了这里,相互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数名执役也纷纷拿起弩箭对准了这里,“开!”左边的执役大喊了一声,二人一起用力,将那扇柜门倏然打了开来,“咻!咻!”几名明显是刚刚加入的菜鸟执役二话不说便扣动了弩箭,数支飞箭如飞蝗般弹射进去。
    “谁让你们发射了!”方头儿厉声呵斥一阵,那几位菜鸟的武器便被身边经验丰富的老执役下了武器。
    方头儿亲自来到柜前,向内仔细打量了一阵,除了一些已经发霉的衣物,这里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杨舒纳罕不已,本以为安然这一次非要被穿成刺猬一般抬将出来,最后却发现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好了,再搜搜其它地方,这里没有了!”方头儿对身后那些同僚叮嘱道:“若非本官下令,切不可鲁莽行事,在发现一个,你们就都给老子下课!”
    众执役唯唯诺诺的应和着,自此再没一个执役敢乱来一通,方头儿有些心灰意冷,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但是心来还是有些不甘,对着手下道:“再搜一搜!我不信连个鬼影都找不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方头儿的强烈要求下,人没抓住,但是他期盼已久的鬼影还真的出现了,真真切切,不知是不是对方有心,就连角度都几乎完全一致。
    横梁之上,一道分不清颜色的长练缓缓落下,就在林木匠自缢的那个地方,一个人影很不安分的保持着一个姿势落了下来。
    大半夜的,突然上演了这样的一幕,任谁的心脏也受不了,杨舒在梁上也是看的呆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分辨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鬼呀!”不知道是谁怪叫了一声,林木匠头七还没过,原本就有些心惊胆战的执役们这一下立时便炸开了锅,只见这些仁兄一股脑的夺路而逃,小小的破门被挤了个满满登登,情况霎时间失控,这一幕让方头儿都有些始料未及。
    局势失控的速度比所有人想得都要快,看着执役们屁滚尿流的样子,方头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对此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执役们退去了,方头儿也怕在这里沾染到晦气,是以在压轴过后便壮着胆子走了出去,房间中再一次只剩下了三个被迫装神弄鬼的家伙。
    杨舒跳下了房梁,刚刚发生的一切颇为骇人,以至于落地之后仍然心有余悸,“砰!”的一声,杨舒刚刚站定,便听到了身边不远处的柜子门也被一脚踹了开来,下一秒,安然便浑似受了重创一般翻滚着走出了衣柜。
    杨舒见状惊诧的道:“你居然没事儿?”
    “当然没事儿,只是刚刚那几个家伙的弩箭差点儿把我直接打成筛子!”安然心绪难平的说着,看了一眼杨舒,迟疑的问:“李先生呢,怎么不见他的踪影?”
    “我在这儿!”杨舒正要答话,便听得头顶传来一个气息微弱的声音,安然仰头一看,不由得苦笑不已,李先生的智商真不是盖的,宽大的房梁上,这位平日里测阴看水的术士先生到了紧要关头竟然也能想出这么奇葩却很是有效的方法:假扮阴魂。
    装的像不像先放在一边,但就目前情况来看,李先生是真的赢了,他以鱼目混珠的阵仗成功吓跑了执役司不下十人的团队。
    “我说你们看什么看!还不把我放下来!”李先生叫苦不迭,脖子被勒的早已透不过起来。
    二人手忙脚乱的将最佳演员李先生从房梁上解了下来,李先生喘着粗气,接过了安然递来的水袋,狠狠的吸了一口道:“活着的感觉真好,小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此地不宜久留,执役司的人回过味儿来一定会赶回来,眼下没有什么计划,只要能够尽快将离开这里就好!”
    安然的请求并不过分,为今之计,只要能全身而退,已然是祖宗祠堂烧了高香。
    门外数里的地方,方头儿越想越不对,回想了几个细节后,猛的对身边执役们好:“我们中计了,赶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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