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告别,他总以为他们会再相见,于是他说:我马上就回来的,你要等等我!你一定要等等我!

    多么天真,又是多么愚蠢的自信,在现实面前脆弱可笑,不堪一击。

    意识溃散前的最后一刻,齐乐人看到了圣墓花园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从铺满了落花的树墩中醒来,跟着吕医生向苏和所在的地方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回过了头,于是看到了宁舟。

    他站在那棵断木旁,远远地看着他。

    那么克制,那么疏远,却又那么温柔,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沉淀在他的蓝眼睛里,就像是包容了一切的天空和大海。

    他突然想问宁舟,他究竟有这样的眼神看了他多少次?而他自己又错过了多少次这样的回头?

    宁舟总是那么孤独那么沉默,所有的伤痛都深埋在自己的心中,不言不语。

    如果他不回头,就永远不会看到那样的温柔。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份压抑到极致的爱意,究竟有多深重。

    只差一点,就是永远。

    &&&

    穿过破损的石柱群和无数残破的雕像,宁舟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终于来到了圣殿大教堂前。

    圣殿的前半部分已经严重损毁,在星空下书写着庄严和历史。

    宁舟快步走到大殿深处,看向这两扇巨大的石门。

    大地还在震颤着,毁灭已经奏响了终结的乐章。

    宁舟深吸了一口气,腹部的伤口正灼烧一般地疼痛着,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推开了这扇石门。

    巨大的圣母像和被刺穿逆鳞的巨龙扑面而来,霸占了人的视野,宁舟的视线却沿着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血痕,一直追向那倒在地上的熟悉的身影。

    心跳在这一刻停止,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在这一刻都不复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的面前,跪倒在那里。

    那双没有合上的褐色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停在一个红褐色的数字上。

    临死前的这一刻,他在说——

    我爱你。

    幽暗的大殿深处,传来他压抑到崩溃的哭泣声。在圣修女和魔王的遗骸的见证下,一个虔诚的信徒终于承认了自己不被神明允许的悖德的爱情。

    可这已经太晚了,在他得到爱情的这一刻,他也永远失去了他。

    一百三十四、圣修女的梦境(二十四)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大地的震动还没有停歇,而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频繁。

    这个早已死亡多年的领域正在缓慢地走向崩溃,就像他的世界一样。

    宁舟抱着齐乐人的尸体,走在教廷旧址的石阶上,一步步往下走,从云端,到地底,从天堂,到地狱。

    夜风送来一幕幕回忆,曾经那些平淡又微小的喜悦被埋没在无数的苦痛和彷徨中,然而当死亡过滤掉那砂石一般的杂质后,留下的却是让人怦然心动的甜味。

    可他甚至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就猝不及防地翻到了悲剧的终章。

    圣墓花园已经近在眼前。

    墓园角落,那棵直径足有两米多宽的巨木早已被蛀空倒下,剩下的木桩里长满了青草,被蓝白色的落花覆盖着,像是一张天然的睡床。

    他们又回到了这里,这个他曾经惬意小睡,他曾经温情注视过的地方。

    这一次,他会睡上很久很久,他也会等上很久很久。

    也许灵魂中的一部分将被永远留在这里,伴随着已经死亡的他,直到永远。

    他小心翼翼地擦干净齐乐人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曾经白皙漂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上到处都是爆炸造成的烧伤,还有更久之前在地下湖中刮出的早已结痂的伤痕,从无数细节中宁舟早已勾勒出了圣殿中发生的一切。

    伊莎贝尔侍奉着欺诈魔王,她会出现只会代表一件事——欺诈魔王进入到了这个领域中,而他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

    魔王引诱了他的爱人,但他拒绝了。

    圣殿中那杯打翻的魔王之血静静地诉说了一切。

    是背叛,还是死亡。

    他选择了死亡。

    为什么?宁舟无声地问着,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他明明对他说过,任何时候,活着都是最重要的。

    他宁可看到他喝下魔王的血,从此走入地狱,至少他可以活下去,他也可以将这份不被神明祝福的爱情深藏在心底,给一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反正对他们这群来自异世界的不信者来说,正义和邪恶的立场其实本来就不分明,不是吗?

    也许未来他们会因为立场相对兵戎相见,他愿意双手奉上自己的性命,回报他当年为他一次又一次的牺牲。

    可偏偏,他选择了死亡。

    夜风清冷,吹落了周围林木枝梢上的花瓣,蓝白的落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像那一天一样,他安静地睡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醒来了。

    语鹰悄悄落在了这张天然的睡床边上,它歪着头,不解地打量着睡在那里的齐乐人,蹦跳着来到他的身边,用鸟喙蹭了蹭他的冰冷的脸,又来到宁舟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脸。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死寂,语鹰哀叫了一声,拍着翅膀飞走了。

    宁舟从未感觉到这么冷过,哪怕是终年冰雪的永无乡,也从来没有这么冷,冷到他捡起地上的枯草,都无法好好地将它编织成一个戒指。

    等到这个草戒编织成型,宁舟慢慢地在树桩边单膝跪下,拉住了齐乐人的手,就像他在梦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但是没有一个梦,有现实万分之一的残忍。

    他向他死去的爱人求婚,愿用剩余的生命去坚守一段不被神明允许的爱情,哪怕他将在死后落入地狱中,永世沉沦。

    满是创伤的手冷得像一块冰,死亡的冷意沿着血管,一直冻结了他的心脏,那里好像裂开了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这道伤口将伴随着每一次心跳,陪他度过一生。

    他为他戴上戒指,不去亲吻他的嘴唇,而是亲吻着他手上每一道伤口,虔诚得就像是亲吻十字架,一切长久以来压抑在灵魂深处的犹豫、彷徨、悖德、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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