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我那又长又宽的三线道路前进。
    杰米问道:“法兰威勒太太拥有这条公路啊?”
    出租车司机答道:“这才不是什么公路,这全是她的财产,只是看起来像车道而已。。
    下车时,杰米付钱给司机,还给了点小费。司机笑了笑,脱下帽子,鞠了一个躬,说:“谢谢。”
    车子开走后,克劳蒂问道:“你付了多少小费?”
    “全部剩下的钱。”
    “你真笨!那我们怎么回去呢?”
    杰米叹气道:“我才给了他十七分钱,算不了多少。再说那点钱也不够让我们回去。我们已经破产了,是你爱坐出租车的,现在作何感想啊?”
    “非常不舒服,有钱才有安全感。”
    “我们是拿安全来换冒险的。走吧,克劳蒂小姐。”
    他们从门廊低矮而宽敞的阶梯走了上来,按了门铃。我的总管派克去开门。
    “我们想见法兰威勒太大。”杰米对他说
    “什么人找她?”
    克劳蒂清了清喉咙说:“克劳蒂和杰米·钦卡德。”
    “请稍候一会儿。”
    等了好一会儿,派克才回来:“法兰威勒太太说她不认识你们。”
    杰米想了一会儿,说:“麻烦你告诉她,我们是来找有关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资料。”
    派克又足足让他们等了两分钟之后才回来。“请跟我来,法兰威勒太太会在办公室里见你们。”
    他们随着派克走过我的客厅、会客室和图书馆。房间里塞满了古董家具、东方地毯以及枝形吊灯,(你常抱怨它们充满了古董味。)
    当然,这么古老的房子,连空气吸起来都很厚重的。最后,我的办公室又大大地令他们惊讶。(沙松伯格,你曾告诉我,我的办公室看起来比较像个实验室,所以我才会说在这儿作研究。)这个房间有个特色,的确很有办公室的味道,那就是沿着墙壁而立的一排一排的档案柜。当孩子们被带进来时,我正穿着一般常见的白色实验袍,并戴着奇特的珍珠项链,坐在一张桌子旁。
    我让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派克至少通报过六次。(沙松伯格,你知道在那两个孩子来找我的这一小段时间内,我并没有闲着,我正忙着作研究。我打电话给你时,也是这样的。你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律师,真恶心!)我可以感觉到孩子们一直很不耐烦地动来动去,杰米甚至故意假装咳嗽来吸引我的注意,但我故意置之不理,继续研究。
    我不太喜欢浪费时间,所以我一转头,立刻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俩就是格林威治失踪了—个星期的小孩吗?”(沙松伯格,你不得不承认,必要时我还是满有幽默感的。)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分,几乎完全忘了离家这回事。现在他们的惊讶是可想而知的。我想他们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好吧。你们不必回答我,我早已知道答案。”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杰米问。
    “你报警了吗?”克劳蒂问道。
    “我是从报纸上得知的,我没报警。现在你们两个竟坐在这里跟我谈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
    “我们上报了?”杰米似乎很高兴。
    “照片也刊出来了。”我点了点头。
    “我想看看。自从我会走路以来,就没照过一张像样的照片。”克劳蒂说。
    我把报道拿给他们,并打开来:“大前天这则消息刊登在哈特福特第五页、史丹福特第二页,以及格林威治第一页。”
    “第一页?”
    杰米叫起来:“那是我一年级时的相片,还缺了两颗门牙呢!”
    “天啊,那是我三岁时的照片,跟现在实在差得太多了。”克劳蒂把相片拿给杰米看。
    “够了!你们想跟我谈些什么呢?”我说。
    “你想趁机拖延我们,然后叫你的总管打电话报警吗?”
    “不会的,我厌倦了一再向你们保证。如果你们想再进行这样无聊的谈话,那我不但要打电话给你们的父母,还要打给警方,请他们来把你们带走。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杰米说,克劳蒂也点点头。我对杰米说:“我吓着你了吗?”
    杰米说:“没有啊,我很习惯。况且你长得不可怕。”
    “长得可怕?”我从未真正想过自己的长相。于是我摇铃唤来派克,叫他拿镜子给我。我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自己。
    我整张脸看起来大致还不错,就是鼻子变长了一些、上唇下垂,这都是老化的现象。我的头发得整理一下,全都变白,看起来像尼龙线,也许我可以抽空去烫个头发,但我实在讨厌美容院。
    “我的鼻子变长了,很像小木偶皮诺曹,但可不是因为说谎。”我放下镜子,笑着说,“你们也在想这件事吗?我从不用眼睛去看事情,那使我觉得自己一直很美。那就是心灵之窗,你们懂吗?”
    克劳蒂靠了过来,说:“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仿佛摄入万花筒里似的。”她太靠近我,使我感到很不自在。
    “你喜欢照镜子吗?”我问她。
    “有时候。”
    “你现在想照照看吗?”
    “不了,谢谢。”
    “派克,请帮我把镜子拿回去。我们开始来谈一谈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吧,杰米。“
    “我想知道雕像的事。”杰米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雕像?”我问。
    “在曼哈顿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里的天使雕像。”
    “就是你以两百二十五美元卖掉的那个。”克劳蒂补充道。
    我走到我剪报的资料档案柜旁,取出一个马尼拉纸制的资料夹,那里面全放着有关拍卖品和博物馆购买雕像的资料,也有参观人潮的报道。
    “你为什么要卖掉它呢?”
    “因为我不喜欢捐赠东西。”
    “要是我有那么可爱的雕像,我才舍不得给别人呢!我会对待它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克劳蒂说。
    “看看你离家出走惹起的轩然大波,这就是你爱家人的表现吗?”
    “他们很担心吗?”
    “如果你不是忙着看自己刊在报上的相片,你会看到有关他们几乎疯掉了的消息。”
    “但我写了信叫他们别担心。”
    “显然那封信并没有什么用,大家都担心得要命。”
    “只要你告诉我们那座天使是不是米开朗基罗雕的,我立刻回家去。”
    “那是我的秘密。这一整个礼拜你们都跑到哪儿去了?”
    “那也是我们的秘密。”克劳蒂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好样儿的!”现在,我确定自己很喜欢这两个小孩了。“我们先吃午饭吧。”我注意到他们的衣服看起来皱皱的,而且一身是灰。我要他们先去洗个澡,顺便叫厨子多准备两份午餐。
    我让派克带杰米去洗,而我的女仆荷香则带克劳蒂去另一间洗。显然这辈子以来,克劳蒂从未那么喜欢过洗澡。她花了很多时间照镜子,又仔细研究那个漂亮的黑色大理石浴缸。
    (在我这栋精致的房子里,浴室特别地出色。四面墙有三面都是黑色大理石,而一面全都是镜子。水龙头是黄金做的,塞子像龙的头,浴缸则像个黑色大理石游泳池,要下两个台阶,才到池底。)
    就在克劳蒂仍流连在浴室时,杰米已完成洗澡的例行公事了。他走出浴室,到处晃荡,直到遇见荷香,便问她克劳蒂在哪里。他到浴室外,听见放水的声音,心想:
    “糟了,克劳蒂自杀了!一定是因为我们被逮住了,她才想溺死自己。”他试着开门,但门被锁住。他大叫:“克劳蒂,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正在享受热腾腾的洗澡水!”
    杰米这才放心了,于是先来找我。我坐在饭厅等他们。向来准时吃饭的我,这回可是饿坏了。
    “我那有洁癖的姐姐还在洗澡呢!别介意。她甚至在游完泳回家或躲在大都会博物馆里时,都不忘要洗澡。我想我们先吃吧!别等她了。”
    “好吧。”我摇铃通知派克,他端出沙拉来,并照料我们用餐。
    我很随意地问:“克劳蒂在博物馆怎么洗澡?”
    “在喷水池里啊!虽然水很冷,但我不介意,而且”他用手抵着下巴,手肘靠着桌子。
    “我真的很讨厌保守秘密,别告诉克劳蒂我说了这件事。”
    “我只是很好奇,不知道你们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
    “还是让克劳蒂告诉你一切吧。她负责计划,我负责管钱,她脑筋动得快,就是太会花钱。现在我们一毛也不剩,完全破产,我就不用再管钱了。”
    “你们可以走路或搭便车回去。”
    “你去对克劳蒂说吧!”
    “或者你们可以向警方自首,让他们送你们回家,或叫你们的父母来接你们。”
    “虽然克劳蒂不喜欢走路,但她不见得会赞成这个主意。”
    “也许我们可以来个交易,你告诉我—些细节,我就出一趟的车费。”
    杰米摇摇头说;“那你得跟克劳蒂商量。我所能做的交易都是跟钱有关的,但现在我们已经破产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实在太穷了。”
    杰米突然眼睛一亮,说:“你喜欢玩牌吗?”
    “哪一种?”
    “比点数大小。”
    “你会作弊。”
    “没错。”
    “不过,午饭后我们可以来玩一玩。”
    我问:“我们可以开动嘴巴吃饭了吗?”
    “嗯,当肚子很饿时,我什么都忘了。”
    “有些事你满诚实的。”
    杰米耸耸肩:“你干脆说除了玩牌之外,我都很诚实。为了某些原因,我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快吃饭吧。”我说。我有点等不及了,因为我很喜欢玩牌,而杰米答应要跟我玩一玩。
    我们喝完汤时,克劳蒂才出现。她发现我们没等她,似乎有些懊恼;但为了保持良好风度,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假装很不在乎的样子。
    “那我不喝汤好了。”克劳蒂说。
    “这汤很好喝,你真的不想试一试吗?”杰米说。
    “不了,谢谢。”
    这时派克端了一个银制的烤盘进来。
    “里面怎么除了通心粉和乳酪,什么也没有?”
    我笑着说:“你就假装住在这栋豪华居室里的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太太好了!”
    大伙都笑了起来。我问克劳蒂在我和杰米打牌时,她想做什么。她说她会在一旁看我们玩,并想想怎么回家。
    “打电话给他们!”
    “在电话里很难解释清楚,那一定会引起大骚动的。”
    “你似乎不曾想过,你的离家出走会造成父母多大的困扰?”
    “我没有好好想过。我一直在想米开朗基罗和如何避免被逮住。要是你能告诉我天使雕像之谜。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其实”
    “其实你发现离家出走并没有改变—切。你还是你——那个爱计划、爱干净的女孩。”
    “或许是吧。”
    “你为什么想离家出走呢?”
    克劳蒂想了很久,才说:“因为我生爸妈的气。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便开始计划,我很擅长计划事情,让别人都猜不透。”
    “离家后的生活,你最喜欢哪一部分呢?”
    杰米说:“不必按照规律的时间作息。”
    但克劳蒂却说:“谁说的?我们还是有一定的作息规律。这才不是离家最有趣的部分呢。”
    “克劳蒂,那你认为呢?“
    “首先,躲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是很有意思的。后来是天使雕像,它甚至变得比离家出走更重要了。”
    “为什么离家出走会跟天使雕像扯上关系呢?”
    “我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说了,那就等于把我的秘密全说出来了。”
    “就像是告诉了我整个礼拜你们的藏身之处?”
    “或许吧。”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那是秘密。”
    “我知道,那是你交易的筹码,所以你不愿轻易吐露。”
    “那是部分原因。另外的原因是,万一我说了,就等于我的历险已经结束,在我尚未到答案之前,我不相信一切这么快就结束了。”
    “一切都已结束了,你不可能有心满意足的那一天,除了回忆以外。就好比去度假,拼命拍照,为的就是回去后可以展示给别人看,你们玩得有多么畅快。但你们却不曾停下来,好好地享受一下度假的悠闲,让这种感觉伴随你们回家,成为美好的回忆。”
    “我真的不想告诉你。”
    “我知道。”
    “你已经知道我们躲在那儿,还是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两者都有。”
    克劳蒂看看杰米。杰米偷偷溜下座位,用纸巾盖住脸。
    克劳蒂生气地把他脸上的纸巾扯了下来。杰米说:“我是不小心说漏嘴的,不小心的。”
    “杰米,那是我们仅有的一张王牌,你怎么”
    “我—时忘了嘛。”
    “你明明知道我说过那是个机密。现在我拿什么做条件让她说?你真是个快嘴巴!”
    我说:“克劳蒂,请坐下!”她乖乖地照做了。
    “情况还不至于那么惨,我想跟你们两个作个交易。第一,不许再以‘她’来称呼我,我是法兰威勒太太。如果你们把离家出走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我,我就叫我的司机薛尔登开车送你们回家。”
    克劳蒂说:“不行,那不够,我还要知道天使雕像之谜。”
    我很高兴不是跟一个笨小孩进行交易。我佩服她的精神,因为她已快进入成人的世界,所以我要帮她去找出此次离家出走真正的价值。“你们俩跟我来。”我说。
    进入我的办公室之后,我要他们坐下。我指着南面墙边上的档案柜说:“那些都是我的秘密,其中之一是米开朗基罗的天使雕像之谜,我让你们分享我的秘密,作为交易的一部分。由于我的资料比你们的更有价值,所以我必须作某些限制才公平,那就是你们要自己去找出答案,而且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此外,这些档案都有特殊的顺序,千万别弄乱,如果弄乱了,我就什么也找不到,而且我会将我们的约定一笔勾销。”
    杰米说:“你的确很会唬人。”
    我笑着离开,悄悄躲到办公室旁的大柜子里。从那里可以看见他们,而且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克劳蒂说:“五分钟的计划胜过随意去找十五分钟,快拿纸笔给我。”她立刻把所有重要的项目列出来,然后说:“杰米,你我奇数项,我找偶数项。”那份单子如下:
    1.米开朗基罗
    2.波拿罗提
    3.天使
    4.帕克·柏奈特画席
    5.大都会博物馆
    6.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
    7.拍卖会
    8.雕刻家
    9.大理石
    10.佛罗伦萨
    11.罗马
    杰米看了单子后就改变了主意:“我还是选择偶数项,比较少一点。”
    “别浪费时间,快动手找吧!”
    他们工作的速度惊人,克劳蒂不时提醒杰米要小心别弄乱。他们把需要的档案全都翻遍了,却没有任何与天使雕像有关的讯息。克劳蒂很沮丧,她看看钟,只剩六分钟了。
    克劳蒂说:“杰米,快动脑筋想一想,还有什么没查到的。”
    “啊,对了,她是在意大利的波隆那买到那座雕像的,我记得报上说过。所以快找找看波隆那那一格。”我心想,他们终于找到秘密的所在了。
    克劳蒂小心地把资料放在桌上,不疾不徐地。其实,她对资料夹里的结果是既期待又害怕。证据夹在两片玻璃之间,是一些年代久远的纸,一张纸下面有诗,用意大利文写的,所以看不懂。终于,他们看到了米氏的签名,还有天使雕像的草图。显然是米开朗基罗有了这个构想后才画下来的。
    克劳蒂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草图,突然热泪盈眶,久久无法言语。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想想看,四百年前米开朗基罗曾摸过这张纸,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你说其他的文件是做什么用的?”杰米问道。
    “是我对天使雕像所作的各项研究资料。”我从柜子里走出来。“天使是他在罗马完成的,但我故意把它归到波隆那的目录下,使别人不易找到。”
    孩子们看到我似乎有点惊讶,因为他们正忙着找秘密,差点忘了我的存在。
    克劳蒂似乎有点恍恍惚惚的,她问道:“天使确实是米开朗基罗雕刻的,没错吧?”
    “当然。从我拿到那份草图,我便知道了这个秘密。”
    “你怎么拿到的?”
    “战后”
    “哪次战争?”
    “二次大战。难道会是美国独立战争?”
    “你有那么老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敢说,你一定是帮了某个有钱的意大利贵族或是米开朗基罗的子孙逃跑,他因为感激便送你这份草图。”
    “那是一种解释,但也不尽然.不过的确是有个富有的意大利贵族。”
    “他为什么给你草图呢?”
    “因为他的牌打得很差劲,而我则是个中高手。”
    “你是打牌赢来的?”我可以看见杰米眼中充满无限的钦佩。
    “没错。”
    “你作弊吗?”杰米说。
    “当赌本很高时,我是绝不作弊的。如果那么做,就是看轻我自己。”
    “那你卖雕像时,为什么不连草图一起卖,那会赚好多钱。”
    “拥有秘密的欢乐远超过金钱的魅力。”
    我想克劳蒂可以体会我的心情。
    “谢谢你与我们分享你的秘密。”克劳蒂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替你保密呢?”杰米问。
    “你来替我回答。”
    “贿赂!你想贿赂我们?快说,条件是什么?”
    我笑着说:“条件是,你们把离家出走的细节告诉我,我就把草图送给你们。”
    杰米喘着气说:“这哪是贿赂,根本就是傻瓜嘛!这不像你的作风,万一我不小心说溜嘴了呢?”
    这个小孩的确有意思。“我有办法封住你的嘴。”
    “是什么?”
    “我不直接给你那份草图.我将把它纳入我的遗嘱里。如果你能不泄露秘密,这份草图便属于你。反之,草图拿不到,自然大笔钱也泡汤。我对克劳蒂很放心,她有守秘密的好理由。
    “是什么呢?”
    “只因那是个秘密,它能使她带着不同的心情回到格林威治。”
    克劳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接着说:“带着秘密回家就是她所想要的。天使雕像有个秘密,那使她兴奋,觉得重要。她并不想要什么历险,因为她喜欢洗澡和舒服的感觉。秘密是安全的,使人有不同的感觉。我并不是只想知道一个秘密,而是想知道全部的细节。我是个各种事物的收集者,除了艺术之外。”
    “如果那些档案资料全是秘密,使你的内心起了变化,那你的内心一定很混乱。”
    “那些档案有我一辈子的秘密,但它们也只不过是一些剪报、垃圾,大杂烩而已,就像我的艺术收藏一样。现在快告诉我你们离家出走的事,我要归档。”
    秘密的确会造成变化,好比计划离家很有趣,因为它是个秘密。躲在博物馆里也曾是个秘密,只是这些秘密都不能持久,总有揭晓的一刻。但天使雕像之谜至少可以跟着克劳蒂二十年,她回家时不会成为女英雄,但有一件事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现在,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秘密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现在她一定很开心。
    “法兰威勒太太,我真的很喜欢那份草图,但你为什么不捐给博物馆?他们为了解开天使之谜费了好大的劲。”
    “你真是罗嗦!这算哪门子的约定?我把它送给你们。等你们继承之后,你们若想捐,那是你们的事。”
    “为什么呢?”
    “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我的结论是,他们会开始研究这份草图,不断比较分析。最后有些人会同意,有些人则不同意。我不愿意我坚守了二十年的秘密遭到别人的怀疑。”
    “但是万一这份草图或雕像真的是伪造的,难道你不想要知道真相吗?”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八十二岁了。你看,我也会不小心说漏嘴。”
    “那又有什么关系?”杰米说。
    “我对我的研究很满意,而且现在也没心情去学新的东西。”
    “我们在博物馆时,一天学一样新事物。”
    “我并不完全同意。你们是该多学学,但总要有时间把学到的事物,好好思考一番,用心去体会。否则只是一味收集资料,却没有反刍、思考的时间,那你的内心仍只是一片空白而已。我收集了很多米开朗基罗和天使雕像的资料,也在内心咀嚼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认为这样就够了。但我仍有一件事未曾经历过,而且再也不可能实现。”
    “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克劳蒂说。
    “当一个人已经八十二岁,不必天天学新的事,她也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是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妈妈现在的感觉。”
    “你不是说我妈急得快发疯了吗?为什么你还想体会一下看看?”
    “那是一种我想体会的经验。”
    杰米小声对克劳蒂说:“那当然不可能。她的先生早已经死了,没先生怎么可能当妈妈呢?”
    克劳蒂纠正他:“不可以说死,要说去世或逝世。”
    “孩子们,快告诉我你们离家出走的一切经历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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