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功山发榜三日以后,宣宁太子蒙焕起驾回宣都,姑苏刺史及随行人员一直送出去近五十里,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小型车队拐了弯向西南方向而行。
    “老五,太子不在,你跟我说实话,那个侍女是怎么回事?”燕王蒙烈一直疑问蒙琰身边的侍女,他一向讨厌人服侍,别说是侍女了,一直以来他都是和承恩太监住在一起,突然身边多了个侍女便是太子殿下也有疑问。
    “没什么啊!承恩公不是随太子回京了嘛!我这么懒总要有人服侍的,所以就在行宫里随便找了个侍女。”蒙琰的回答极尽随意。
    蒙烈挑开车帘看了一下随行的侍女,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这次西南之行你给我收敛点,顾大将军常年驻守西南边陲,容不得你胡闹。”
    蒙琰耸耸肩,说道:“我无非就是赌赌钱,喝喝酒,还能干嘛?三哥放心啦!”
    蒙烈摇摇头,叹一口气,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五弟绝不会是传闻中那样的不堪,他丧母之后虽是养在郑贵妃的锦绣宫,但大多时间他都是带着郑贵妃所出的十三弟蒙烁跟着自己的,蒙琰是他们这些兄弟里最聪明的,习文举一反三,习武融会贯通,他故意营造出纨绔的身份只是想让太子安心罢了。
    “老五,只要三哥在一日就一定保你周全,你不必这样事事谨慎,时时防备。”
    闭着眼睛的蒙琰身躯一震,而后翻了个身,掩饰自己的破绽,三哥的这句话意味深长,或许太子对他也开始怀疑了,离京时父皇下旨让三哥执掌兵部,西南之行就是他的第一站。
    从姑苏到锦城十多日的时间蒙琰日日醉生梦死,倒是没有捣乱,每日里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和他新收的侍女斗嘴,赢了大醉一场,输了也会大醉一场,只不过是真醉还是假醉,燕王并不在乎。
    离锦城还有一百里的时候顾棠亲率卫队相迎,一阵寒暄之后,燕王决定当夜就在充城修整,明日再启程去锦城,看到一摊烂泥的蒙琰,蒙烈将他托起来,问道:“你知道顾棠的来历吗?”
    蒙琰一嘴的酒气,说道:“定西大将军喽。”
    蒙烈摇摇头,看着门外巡视的西军,军纪严明,喃喃道:“顾棠在我朝是一个独有的存在,他出身寒门,甚至比寒门更低,起初只是御马监一个养马的马夫,献明十一年随行父皇,马惊了,他凭双臂之力制住受惊的马得到父皇赏识,拔擢至御林军中;献明十三年,父皇巡视东境,遭遇东海刺杀,他独自一人护住落单的父皇,身中十七刀坚守不退,随后父皇命其为校尉在西南边军历练;献明十五年,宣宁与西嵬对峙大非川,顾棠带三百人爬冰卧雪绕道西嵬大军背后,一举击杀西嵬大将达奚原,立下不世之功,同年父皇召他回京为御林军龙骧卫指挥副使;献明十七年,奉父皇密旨联合明鉴司设计全歼北慕在宣都的刺客,晋升为龙骧卫指挥使,同年兼领御林军副统领;献明十八年,西嵬再起边衅,当时的锦城节度使被西嵬杀死,西嵬军逼近锦城百里,父皇力排众议拜顾棠为将接任锦城节度使,献明十九年秋捷报至宣都,顾棠击退西嵬人,献明二十年,父皇下旨晋封顾棠为武靖伯,同年顾棠出兵西嵬,不但收复失地,还将西嵬人赶出大非川,这才有了西南十年的安定,献明二十二年,父皇下旨晋封其为武靖侯,定西大将军。”
    “呃,这些我都知道啊!宫中的文书中都有记载,三哥跟我说这个是干嘛?”蒙琰一副傻愣的样子。
    蒙烈倒了一杯茶递给蒙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顾棠不同于其他边军,这些年他虽有处置西南道各州府官吏的权力,但他从来都是慎用的,朝中好事者颇有非议,已经影响了父皇,这次父皇让我执掌兵部巡视边军第一站就是他,父皇对他不放心,你我和他交往的时候要注意分寸。”
    “呵,没意思,这帮朝臣就是吃饱了撑的,非要闹到自毁长城吗?”蒙琰不屑道。
    “你这张嘴得罪多少朝臣?收收吧,我不要求你一直陪着我,收敛些,少喝些酒,替我,替父皇好好看一看这西南道的风土人情。”
    “唉,三哥,说吧,到底什么事儿,说清楚,你要不告诉实情,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能病倒不能起身?”蒙琰烦透了朝堂上那一套,说话从来都是藏掖着。
    蒙烈嘴角微微上扬,上去踢了蒙琰一脚说道:“谁再敢说你是宣宁第一纨绔,本王非撕烂了他的嘴不可!”
    “嘿嘿,三哥,为你做事我还是有点心力的。”蒙琰跺了跺脚缓解了被蒙烈踢到的微痛。
    蒙烈起身去门口唤过来两个亲侍后把门关上,小声正色道:“去阙功山前父皇召我进宫交给我一个秘密任务,左相多次向父皇密奏希望将顾棠调回宣都,但父皇一直在犹豫,派了明鉴司的人查探顾棠不法事,但出奇的是顾棠在西南的名声和官声都不错,父皇一时间不能决断,直到明鉴司密报两年前顾棠利用军令强行开了云阳关,而后顾棠幺妹从去年就失踪了!”
    蒙琰再次瘫坐,随意的说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官声好还有错了?没有不法事还是罪过了?人家妹妹一个女子想去哪就去哪,碍着明鉴司什么事了,无聊透顶!”
    “糊涂,一个边军大将尽收西南道民心,这无异于造反!朝廷早有明文边军家属无诏不得出关,他妹妹失踪难道还不算大事?!”蒙烈对蒙琰的态度十分不悦。
    “好!就如同你们说的顾棠有造反的心思,这会儿咱们哥俩都在这他为什么恪守礼仪,连西军的虎符都已经在你的手里了,没有虎符他拿什么造反。”
    “你不懂,这虎符对于西军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西军是他顾棠一手创立的,已经不是一块虎符能约束的。”
    “行,有些话我可以说,但是三哥,你得给我保证烂在心底,做得到就说。”蒙琰实在看不惯他们的忧心。
    蒙烈扬手想打但还是停在了半空中,果然这小子有事瞒着自己,而且还是和顾棠有关,没好气的说道:“说!能瞒的我一定瞒,不能瞒的我必须回禀父皇。”
    “你不是和太子哥哥疑心我那个小侍女吗?没错,她就是顾棠的幺妹顾栩!”
    “什么?!顾栩是你的侍女?”蒙烈震惊,而后疑问道:“不对,你那侍女长相平平无奇,顾栩的姿容朝廷都有记载,容貌冠绝天下,不可能!”
    蒙琰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哥应该记得震动天下的锦官赌坊案吧?”
    “当然记得,不过那只是江湖事,刑部虽有记载但并没放在心中,胡杨祸乱锦城,杀变杀了,这和顾栩有什么关系?”
    “杀胡杨的就是顾栩,顾栩就是赌婆,她犯了案子还敢留在锦城,我估摸着是顾棠将她送出关的。”
    “老五,你不要和我打哈哈,赌婆明明是一个佝偻老妇,顾栩一个妙龄女子,根本不可能有关联。”
    “我的三哥哟,行走江湖谁还没点本事,你是知道我的常年在江湖行走,若论江湖秘闻我不比阙功山的老头知道的少,这么跟你说吧,今年胭脂录上的半笑倾城柳含烟就是赌婆,也就是顾栩。”
    “你说清楚些!”
    “你们对江湖事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宫内密档早有记录,顾棠十年前携幺妹去了一趟乐佛山礼佛,走之前将幺妹留在了乐佛山,试问乐佛山都是些和尚,他一个小女娃留在那里作甚?”
    “你不要卖关子,把全部实情说出来,你既有心维护顾栩就一字一句的说清楚!”蒙烈大体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希望知道所有的实情。
    蒙琰无奈坐直了身体,说道:“乐佛山一河之隔的就是新月派,新月派开山祖师就是女子,他们这一派也只收女子入门,一把新月软剑名震江湖,虽说后来没落了,但人家根基还在,胡杨被杀的记录上明确记载着是被利剑所刺中要害,这是其一;新月派开山祖师当年游历江湖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易容,半年前我在南阳也见过那个胭脂录上的半笑倾城一面,再加上半月前我在姑苏赌坊中见了赌婆,人可以易容伪装,但是那双眼睛可改变不了,我是见过顾栩画像的,这是其二,所以我笃定她就是顾棠的幺妹。”
    “原来如此!”蒙烈舒了一口气,他在心底并不认为顾棠有谋逆的心思,只是一些行为实在令人生疑。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三哥能否保密?”蒙琰问道。
    蒙烈点点头,这些都是江湖事,只要不牵扯朝堂就无伤大雅,忽然,蒙烈想到什么,笑盈盈的问道:“老五,我记得你并不会武技,你是怎么把顾栩这个江湖录上的高手弄到身边做侍女的?”
    “嗨!这有什么难的,半月前姑苏赌坊顾栩被花客莫不愁缀上了,伤的厉害,我呢?不想让她漏了身份,就拜托承恩公把她救了回来,她有伤在身,我有保证能安稳的送她回锦城,所以喽,易容成我的侍女一路随行。”
    “你小子真能折腾,不过既然请了承恩公出手,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藏在我们车队中,任是江湖人也不敢造次,挺聪明的,这事儿顾大将军得念你的好。”
    蒙琰翻了个白眼,起身抬头活动了一下筋骨,打了个哈欠说道:“三哥,该说的不该说我都说了,能放我走了吧?我可不想让顾大将军记什么情,明日到了锦城以后让顾栩自行离去就好了,我呢?鲜少在西南道的江湖上玩,正好替你考察风土人情的时候也能玩玩。”
    蒙烈笑道:“随你,我不过问就是,看你们两个一路上打打闹闹,我本觉得她做你的侍妾都差了些,不过现在知道她的身份了,倒也很合适。”
    “你想什么呢?三哥!”
    看到蒙琰发脾气,蒙烈摆摆手道:“行!行!行!你去睡吧,我不妨碍你,淮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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