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赤红,往前一扑身子,又来到了这老婆婆身前,身形向前一探,双拐用“交叉取莲”的打法,一取咽喉,一打小腹,镔铁双拐上,夹着“哧哧”两股劲风,一闪即至。
    沙地上那个老婆婆,又是一声哑笑,足踝上的玉环,发出了铮锵的一声脆响。王一刀不禁怔了一下,因为他面前竟失去了那个老婆婆的影子。
    这时候,马背上的黄丽真,忽然尖叫了声:“小心后面!”
    王一刀倏地“怪蟒翻身”,刷地一声,把身子转了过来,迎接他的,是一双冷如寒冷的瘦手。王一刀向后一收双肩,可还是慢了一步,已为那一双瘦爪搭在双肩的两处大筋之上。王一刀只觉得打了一个寒战,顿时“扑通”一声,栽倒在沙地里,动也不能动了。
    黄丽真坐在马上不禁吓得呆了,她双手一按马鞍子,嗖地一声,已飘落在王一刀身前,方要弯腰去察看一下他的伤势如何,老婆婆却忽然哑声叱道:“站住!”
    黄丽真倒是真听话。她翻了一下眼皮,讷讷道:“你……你要干什么?”
    老婆婆嘻嘻冷笑道:“干什么?告诉你!”
    这“告诉你”三字,声音特别大,黄丽真吓得后退了一步,老婆婆手指移向地上的王一刀道:“把他抱起来,放心,他死不了!”
    黄丽真讷讷道:“我就是要抱他起来啊!”
    老婆婆哼了一声道:“抱着他上马,跟着我走。”
    黄花瘦女打了个哆嗦道:“跟……跟你走?上……上哪儿去呀?”
    老婆婆嗖的一声,跳上了一匹马,一面带过马缰,冷斥道:“少问,跟着我走!”
    黄花瘦女一向不讲理惯了,却想不到今天竟会遇到一个比自己更不讲理的主儿,她虽是又气又恨,可是却不敢惹她。当时弯身把王一刀抱了起来,淡月之下,只见他牙关紧咬,双目怒凸,脸上已沁出了汗珠。可想而知,这王一刀是如何的痛苦了。
    黄丽真细看之下,已猜知他是为这怪老婆子点中了极厉害的穴道,而多半是为一种特殊的手法所点,以至于第三者无法可解。
    她抱着这个现眼的师兄,一时真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双腿发软。那老婆婆又催促道:“快走呀!”
    黄丽真一咬牙,叹了一声,这才抱着王一刀纵身上了马背。她冷笑道:
    “你要把我们弄到哪里去?你是谁?怎么我不认识你?”
    老婆婆又叱了声:“少开口!”
    然后,老婆婆带过马头往右面走去,一面回头嘱咐道:
    “跟着我走!放心,我绝不杀你们,因为你们跟我并没有仇!”
    黄丽真闻言胆子大了一点,冷笑了一声道:“是呀!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老婆婆又斥道:“少开口!”
    黄丽真不由赌气地把头向一边一偏,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一事,口中“哦”了一声,当即勒住了马。老婆婆闻声回头道:“什么事?”
    黄花瘦女张大了眼睛道:“我们的鸟呢?”
    老婆婆哼一声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它们死定了。走!少废话。”
    黄丽真尖叱道:
    “死了!老婆子,不是我吓唬你,西天一怪莫教主,早晚找到你,会要了你的命,你……”
    她说到此,忽然把下面的话吞住了,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色似乎极为不善,不得不把下面的话忍住了,改为温和的口气道:
    “我是给你说真的!你这老婆婆,真是好没来由,你既然自己说和我们没有仇恨,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下手没个轻重,我师兄要是死了怎么办?人命关天,这个责任你负得了么?”
    老婆婆发出海狗似的一声怪笑道:
    “瘦丫头,你说得不错,你们是和我没有仇,可是有人和我有仇。因为如此,你、你师兄,还有你那个师父,都连带着和我有仇了!”
    她伸了下脖子,舐了一下干枯发皱的嘴唇道:
    “我既敢动你们,就不怕你那自以为了不起的师父,现在少说话,跟我走!”
    黄丽真冷笑了一声道:
    “我当然得跟你走了,打不过你嘛!可是你也不要太神气了,我师父不来,还有几个厉害的老前辈会来找你的。哼!”
    说着她撇了一下嘴,现出一副女混混那种不在乎的味道。前行的老婆婆呵呵一笑,回过头来,眯着眼睛道:
    “对啦!我就是等他们来,要不然我还不费这个事呢!绑你干什么?你也不值一个大子儿!”
    黄花瘦女被损得脸又是一红,噘着嘴说:“那你干嘛要绑我?”
    老婆婆嘻嘻一笑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就是等那几个老东西来,一个是姓宇文的老头,一个老道,还有……哼哼!”
    黄丽真拧着眉毛问道:“还有谁?这些人和你有什么仇?”
    老婆婆唠唠叨叨地说道:
    “还有那个老姑子,等她来了,我还要问问她,凭什么她也跟着助纣为虐,我们从今天起,已不是朋友了!”
    黄丽真怔了一下道:“你和剑芒大师还是朋友?”
    老婆婆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是仇人了!”
    黄花瘦女缩了一下脖子道:“老太太,你是谁呢?”
    这老婆婆又是一声叱:“少开口!”
    经过一连几次的碰壁,黄花瘦女赌气不再理她,可是她肚子里却在咒骂着:
    “妈的,臭老婆子!早晚我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我黄花瘦女能受你这个气?哼!”
    前面的老婆婆,倒真是个怪人,她不许人家多开口,可是她自己的嘴却是停不下来,又问:
    “你们好好的在青海,有福不享,到沙漠里来蹚这种浑水干什么?”
    黄丽真本不想答理她,可是这一问,却正好搔在了她的恨处,当时冷笑一声道:
    “你恨她,我还想咬她呢!”
    老婆婆“哟”了一声,回过头盯着她直翻眼皮,不大懂她为何有这一说。黄丽真瞪着那对斗鸡眼,愤愤地道:
    “你别看我,我给你一说你就知道了,我们本来在青海好好的,还不是这个老尼姑派人送来了这么一封信……”
    说到此顿住了,老婆婆忙问:“信上说什么?”
    黄花瘦女这一恼火,也不管这种话是不是能说,这女人有些十三点儿,她咬了一下牙道:
    “妈的!我可是都告诉你了,我也恨她!”
    老婆婆追问道:“信上说什么?”
    黄丽真抬了一下双臂道:
    “你还是把他救过来呀,我手都酸了,在你面前,我们也不敢跑。”
    才说完这句话,就见这婆婆倏地一招手,黄花瘦女仿佛觉得劈面来了一股冷风,不山吓得“哎呀”一声,差一点儿由马上摔下来。等到镇定后,见对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方在奇怪,忽觉得手上的王一刀有所转动;而且口中长长地吁着气。老婆婆冷笑了一声道:
    “你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再下手,我可就不会留情了。现在你告诉我,那封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黄丽真皱了眉,心中想不通,为什么她竟会对那封信的内容这么感兴趣;可是她认为那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于是冷笑道:
    “这老尼姑和宇文老头,还有那个老道,不知为什么和一个姓陈的小子结下了什么仇,彼此杀来杀去。”
    说到此皱了一下眉毛道:
    “也奇怪,那小子怎会这么厉害,这几个老家伙居然都制不住他!”
    老婆婆斥道:“少废话,往下说。”
    黄丽真又接下去道:
    “除了那个姓陈的小子,还有个什么哈萨克的姑娘,叫……”
    “依梨华!”老太太为她接了下去,又问,“后来呢?”
    黄丽真十分奇怪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老婆婆斥道:“少废话,往下说。”
    黄花瘦女点了点头道:
    “不错,是个叫什么华的姑娘,这两个人搬来了一个老头,这个老头外号叫什么南海一鸥,姓马,听说很厉害。老尼姑害怕了,怕对付不了他们,这才写信给我们……”
    老婆子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你们就来了,还带着两只鸟。”
    黄丽真撇了一下嘴道:“还提鸟呢,都死了。”
    她打量着老婆婆道:
    “我话说完了,只是没料到,半路里又杀出个你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婆婆冷冷一笑道:“往下看吧,好戏在后头呢!”
    这时候,妙手空空王一刀,忽然由黄丽真臂弯里一跃而起,厉声叱道:
    “你说些什么?简直是胡说八道!”
    黄丽真一怔,勒住马道:“你好了?”王一刀冷笑道:“我听了半天了!哼,亏你还是教主最心爱的弟子呢!你可真给我们青海派争了脸了!”
    他说着,目光又向一边的老婆婆望去,大有二次动武的样子,那老婆婆却毫不在乎地道:
    “你还厉害?你试试你的内力,是不是能发出来?还是在马上好好歇歇吧!我已经说过了,决定不杀你们。”
    王一刀气得脸色铁青,当下试着往上一提内力,才知对方之言果然不假,不由呆呆地望着老婆婆一言不发。这时候,黄丽真叹了一口气道:
    “算了吧!你也不要骂我,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她,铜锤罗大概也错过去了,咱们在沙漠里,就跟瞎子一样了,不跟着她又怎么办?”
    王一刀重重地叹了一声道:“跟她上哪儿去?”
    黄丽真眼光瞟向身前的老婆婆道:
    “我哪儿知道呀!不过,她说过不伤咱们,咱们就跟她去一趟就是了。”
    这时那老婆婆嘻嘻一笑,冷然道:
    “现在不是你们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愿不愿意,你们不去也不行呀!”
    王一刀浓眉一展,那老婆婆立刻还以颜色道:
    “很简单,你们愿意,还可以舒舒服服跟着我骑马去,要是不愿意,你们就必须难受一点了。何必呢!”
    说着咧口一笑,声如夜枭,王一刀不由重重地跺了一脚,人家说的可是实话,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黄丽真的人生哲学是,尽量不虐待自己,怕师兄再说出什么负气的话,使自己也连带着吃亏,忙道:
    “走吧!不要多说了,她是一个武林前辈,绝不能说话不算数。”
    王一刀一声不哼地跳回马背上说:“走!”
    老婆婆嘻嘻一笑,策马而行:
    “这样才算聪明,你们只要听话,我老婆子绝不会难为你们。你们好好地歇几天,看看你们那位师父来不来找你们!”
    黄丽真实在忍不住了,又问:
    “你老人家到底是谁,可真急死人啦!你就是鬼,也得有个名字呀?”
    老婆婆这一次倒没有发脾气,她淡淡地一笑,回过头来睨着黄丽真说:
    “瘦丫头,我要再不告诉你,就把你急死了,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
    她慢慢地说道:“我名九子妹,人称太阳婆……”
    王一刀吃了一惊道:“啊!你就是太阳婆?”
    黄丽真偏头问:“你知道她?她是干什么的?”
    这时王一刀对着太阳婆冷冷一笑道:
    “你老人家大名,我倒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我知道你不是汉人,是个天竺人……”
    才说到此,就见太阳婆面色一变,厉声叱道:
    “胡说!我只是出生在天竺,却在中原住了很久,北京、金陵我都很熟,你年纪轻轻知道什么!”
    黄丽真皱了一下眉道:
    “太阳婆,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太阳婆桀桀一笑道:“不必了,现在已经到了。”
    二人不由在马上抬起头,顺着太阳婆手指之处,他们发现了一条缓缓的流水,那水流得十分静,以至于听不到流水的声音。
    目光所及,似乎沙面没有了,只有一片片树林的影子,可是影子很淡,乍看起来,像是远山。二人想不到,大沙漠里会有这种地方,一时相顾愕然。太阳婆嘻嘻一笑道:
    “这是库鲁克河,顺河而上,可至营盘,也就是你们原先要去的地方。”
    王一刀呆了一呆,又叹了一口气。几匹马都显得很兴奋,它们在久行沙漠的路上,早已疲累了,现在它们闻到了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足下都加快了。渐渐,地面上的沙由厚而薄,由薄而渐次消失,他们耳中听到了淙淙的流水声,岸边仅有很窄的一溜儿生有青草和矮树,静静的水面没有一盏灯、一艘船,即使在岸边,也看不见什么住家庐舍的影子。王一刀和黄丽真心中很奇怪,他们弄不清楚,太阳婆是要把自己二人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去。
    这时候,马已渐次走过那条河,太阳婆突地勒住马,作了一个令二人也停止的手势;然后左右看着,似乎她自己对这地方也不太熟悉。这也难怪,沙漠在她一生之中,也只来过三五次。
    她带过马头,皱着眉道:“不对,你们跟着我,还得往后退退!”
    黄丽真“啧”了一声道:“到底上哪儿去嘛!天可是快亮了!”
    太阳婆冷笑道:“自然是有地方,你们只跟着我走就行了。”
    说话之间,他们的马已退后了三四丈;然后顺着河往下走了百十步。太阳婆点点头道:“现在就对了!”
    在半沙半泥的地上,有一条小石子儿铺成的路,弯弯曲曲的,太阳婆在先,领着二人和几匹马,向这羊肠小路走去。
    差不多有半盏茶的时间,就看见一幢很坚固;而且很大的石头房子。那格式倒像是汉人住的,大门也是用石头砌的,房子里有灯光。
    太阳婆在马背上扯着嗓子道:“有客人来啦,快开开门!”
    里面马上有了回音,并且不止一人向大门这边跑来。黄丽真不禁和王一刀对了一眼,心中又惊又怕,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样的一家人。
    大门开了,还有人用灯往这边照,一个人用破锣的嗓门道:
    “老前辈回来了!喝!哪来这么些个牲口呀?”
    太阳婆翻身下了马,回头招呼道:
    “你们两个别怕,下来,下来!这都是熟朋友,你们一定也认识!”
    二人为对方的马灯晃得两眼发黄,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却听那人呵呵一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两个活宝呀!得啦!二位请进来吧,大概这一路,颠得屁股痛了,快到里面歇歇吧!”
    二人不由脸一阵红,听此人口音很熟,等到走进去的时候,仔细地看了看这人的脸,不禁各自一怔。王一刀不由冷笑道:“朋友,原来是你?”
    原来这人正是先前在沙漠里,为陈宋送信的那个长毛陆渊,他身旁站着那个高个子,也是熟脸,就是跟他一块去送信的那个用链子锤的叫闻三巴的小子。
    另外,在他们一边,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倒是一个生脸。
    陆渊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弯了弯腰道:
    “不敢!不敢!二位快进去喝点热汤吧!”
    黄丽真道:
    “咦!你们不是那两个送信的么?好小子……”
    长毛陆渊一皱眉道:
    “喂!喂!你这娘儿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是什么地方,你还这么撒野!”
    黄丽真耸了一下鼻子道:
    “什么了不起,就是阎王老爷的生死殿,我高兴了也得去上一趟,骂他两句呢!”
    陆渊摸了一下后脑勺,偏头看了闻三巴一眼,说:“好丑的娘儿们!别理她!”
    他招呼人把牲口拉到后面去,“吁吆”之声不绝于耳。
    到了这个时候,黄丽真和王一刀都很识相,跟着太阳婆和那个美少年,还有陆渊和闻三巴几个人,直向房内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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