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延管不住他的嘴。
    那嘴巴一张开,石延的好奇心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只有可能越问越多,越问越偏。
    别说齐昭海了,就连同样坐在后座的樊甜恬也深受其害。刚好樊甜恬因为信件被焚毁的事,心里也不太舒坦,没忍住抬起手肘捣了石延一下:
    “得了吧你,少说两句。”没看齐队长现在的心情,明显不太美妙吗?
    樊甜恬用目光疯狂示意。
    可能是被烦得糟心,她这一肘忘记收力。那曾经在警校的格斗中勇夺第一的力度,终于把石延从激动中打了回来。
    石延捂着疑似淤青的伤口,痛定思痛,将心比心。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自己的家人和家族事业,被卷进这种极度棘手的高危案件里,他不可能还会有心情,来回答这些鸡零狗碎且无关紧要的问题。
    于是,不到两分钟后,齐昭海就从石延的眼睛里,看见了明晃晃的同情。
    齐昭海:“???”
    难以想象,这小子在短短的两秒钟之内,究竟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但他没有问。
    因为,就在这难以言表的无语之情中,齐昭海驾驶的车辆,终于带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为了在尽量节省地价的同时,也在最大程度上追求交通便利,“扶光”品牌的分公司被建在远离城市,但紧挨着公路的位置,距离上下高速的收费站,不超过一个小时路程。
    齐昭海他们一下车,隔着铁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左手边几栋存在感极强烈的厂房。而供管理层平时工作用的写字楼位于另一侧,看上去虽小一些,建筑设计上却更显格调。
    分公司内规划布局清晰,总体占地面积大,看着非常气派。
    “现在我们看到的,还不是全貌。”
    在介绍齐家公司时,齐昭海的口吻是自豪的:“被收购之前,‘扶光’这个品牌公司连年亏本,连工人的工资都已经开不出来了。这铁门门口,当初堵满了要工资的人。”
    宋冥从语气中听得出,齐昭海人虽然不在家族企业当中,却也依然为自家企业的壮大发展而颇感骄傲。
    然而,和预想中的被热烈欢迎不同。
    他们的造访遇了冷。
    大部分员工看齐昭海的目光,都极度陌生。
    且不说,品牌被收购前就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即便是从齐家企业总部调来的人,也一样对齐昭海不冷不热。
    齐昭海离开了太久。
    他的离开,造就了如今尴尬的处境。
    新来的员工不认得齐昭海是正常的,这无可厚非,然而一些老员工对他的记忆,也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了,仿佛齐家根本没有齐昭海这个人。
    守在铁门旁边的保安也是如此。
    保安们看向齐昭海的眼神,是冰冷的,打量的。更有甚者,因为齐昭海对公司的了解,而倍感警惕。
    纵使齐昭海一言未发,熟稔地拿出警官证让保安开了门,宋冥依然感觉得到,他们的反应就像严寒里的一盆冷水,哗然浇在齐昭海身上。
    没人知晓是否浇灭了什么。
    但那一瞬间的心冷,却无比真切。
    “也许,这跟我和家里决裂有关吧。”齐昭海扯动嘴角,低声苦笑了一下。
    “是因为什么原因决裂的啊?”石延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是因为当警.察这件事。”齐昭海道:“我家里虽然从商,但也知道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坚决不认同我的选择。刚好那个时候,我快要去卧底了,不想牵扯到他们身上,所以干脆就……”
    他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保护。
    看似决绝无情的背后,深深藏起的,恰恰是齐昭海的软肋。
    “既然家里那么不认同,为什么还要当警.察?为了理想抱负吗?”这一次,发问的是简尧副队:“你的选择权很多。就算读的是警校,你也完全可以选择一条别的出路。”
    “主要是为了理想,但也不全是。除了这点以外,还包含了一个小小的私心。”
    齐昭海抿起唇线,意有所指地看了宋冥一眼:“比如,让某个被我猜到未来会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人,哪怕在忘掉我以后,至少能在她的工作当中,有跟我接触的可能。”
    齐昭海眼角下撇,手指微微蜷起。
    像只被雨淋湿的弃犬。
    弃犬跟家犬不一样。只要被抛弃一次,担心被抛弃第二次的不安全感,便从骨子里滋生出来,如影随形,伴随终生。
    不知是否是宋冥的错觉,她从这语气中,听出了一些谴责的幽怨。
    宋冥:“……”
    虽说忘记齐昭海这件事情,是她继父搞的鬼,但是她的良心为什么在隐隐作痛。
    嘶,一定是错觉。
    宋冥默默转过头,选择性无视了齐昭海的言外之意:“嗯,现在确实是在工作中接触到了。”
    虽然,她是本来在学校里教书教得好好的,然后被某个姓齐的“诱拐”来的。
    但,能够遇见已是上上签。
    .
    警员的造访,从来不是一件能够被忽视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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