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徐谨礼当日被送回了钧天宗,整个宗门都笼罩在一种凝重的肃穆之中,无人高声说话,全山一片死寂。
    因为杜惟道不能接受他生命息止的事实,所以死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徐听云和他坐在一边,均是面色如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苓茏已经不知道哭了几轮,拉着他的逐渐发凉的手蜷缩在他身边睡着了。
    “师叔,后面……我们怎么办?”
    杜惟道嘴唇发白,迟疑了一会儿,眼中有某种遗恨,说道:“我在想…能不能借尸还魂……”
    “不可!”息斋尊者从门外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出于礼数,杜惟道和徐听云勉强起身给他行了个礼。
    息斋尊者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借尸还魂需原主身体健全,据我所知徐掌门缺失了心脏,即使你们使用禁术,也救不回他来。”
    杜惟道看他手中持着一枚方镜,问道:“那依尊者之言,如何才能……”
    “我特意来此,就是为了此事,”息斋尊者拿着手里那方镜,“此镜乃四方轮回镜,能看透逝者过往生魂所历之轮回,与逝者最为亲近之人能进入这镜中将逝者魂魄寻回来,被寻回之魂魄不会去往投胎井,重新回到原主的身体之中。”
    杜惟道听得方法,虽然惊喜,犹有疑虑:“当真?如何这镜子就能有这般作用?”
    息斋尊者将那轮回镜抛掷空中悬浮着,镜面化出阵阵光芒,一束光打过去,直直地照着徐谨礼。
    “此法器乃天神遗物,轮回镜所寻之魂魄并非此生生魂这般简单,十世轮回,尽在轮回境中。一世之魂回身救不了他,他这一世已止于此,除非将往生之魂尽数寻回合为一体,方能挽回一息。”
    杜惟道皱眉问道:“尊者所说,莫非是……轮回劫?”
    “是,轮回每一劫渡后都必有残魂滞留,你们能做的只有带回那些残魂,带不回他已经往生的魂魄。”
    听闻此言,杜惟道低下头去,沉着脸没说话。
    徐听云一听这话,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可每一世不尽相同,十缕不同的残魂怎能拼出我现在的师父?”
    息斋尊者点头:“不错,但徐掌门情况特殊,只有此法尚能一试。别的……都不管用。”
    半晌,沉默的杜惟道开口:“试试吧,只要他能醒,不管什么同不同,还望尊者相助。”
    说完又给息斋尊者行了一礼,息斋尊者应允后叹气:“只不过,你们能不能入这轮回镜,尚未可知,得需是他命中最为牵动之人才能入轮回。你们俩一个个试试吧,如果不对,会被轮回镜送出来。”
    “好。”杜惟道答应着,准备入镜。
    杜惟道站在那阵镜子照耀出的金光之中,没入镜中,徐听云站在不远处等着。
    不消一炷香的工夫,杜惟道就被送了出来,出来时还面带惊愕。
    徐听云连忙走过去:“师叔如何?”
    杜惟道艰难地摇了摇头:“……听云你去试试吧。”
    徐听云听言走入金光之中,身形亦被镜光吸去。
    杜惟道站在外面等着,过了一炷香,徐听云还没回来。他心里好受了一些,说不定,听云能把徐谨礼带回来。
    但半个时辰之后,徐听云就被推了出来。
    杜惟道忙上前问:“如何?”
    徐听云皱着眉闭上眼摇了摇头。
    息斋尊者看着站在一旁皆沉默的两人,没有出言宽慰什么,空气一度凝滞。
    苓茏坐了起来正朝着他们看,小心翼翼地问:“可以让我试试吗?”
    “你?”杜惟道眼中有些许不甘,挣扎一番后捂着脸朝苓茏摆摆手,妥协了,“你去试试吧。”
    苓茏像他们一样走到那阵金光之中闭上眼,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身陷一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正当她疑惑该往哪里走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阵笑声,而后一个光点在面前像萤火虫那样飘动着,逐渐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柔光的少年。
    少年鹤发童颜,眉心一点红,笑起来像是随时要捉弄人。他围着苓茏看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轻快:“你和他们一样,是来找那个叫徐谨礼的凡人魂魄的?”
    苓茏回答他是的,接着又说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该去哪里找他。
    那少年笑嘻嘻的说:“你能给我什么?拿东西来换,我这轮回镜可不是白用的,你把东西给我,我才能让你去找他。”
    听他这么问,苓茏心里顿时没了底气,手背在背后绞在一起,小声问他:“你想要些什么?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给你。”
    那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拂尘,悬空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是狐妖,你有几条尾巴?给我看看。”
    苓茏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那少年看他仅有两条尾巴,手抵在下巴上,朝她挑了挑眉:“给我一条尾巴,我就让你去找他。”
    苓茏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尾巴?我的尾巴该怎么给你啊?我总共就两条尾巴,而且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那少年甩了一把拂尘,无所谓地摊摊手:“信不信由你,逝者魂魄留在人间,尚有七日,七日之内,你若寻不回他所有残魂,到时候你给我什么可都不管用了,你自己想清楚。”
    “我给!我愿意给,但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该去哪里找他?”苓茏立刻答应他。
    那少年嬉笑着打了个响指,倏的一下,苓茏发现有一条尾巴跑到了那少年的怀里。
    少年抚着那条尾巴用手顺着:“行了,我收了你的尾巴,你可以去找他了。”
    话刚说完,他身边就敞开了一条裂隙,光逐渐扩散开来,其中传出一些悠远、嘈杂,混乱的声响。
    苓茏看他态度轻浮,不是很能相信他:“真的?你说话算数,就这里面就可以找到他?”
    “当然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完便消失在黑暗里,苓茏环顾四周,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她只好迈开步子,朝那道裂隙里走去。等她侧身穿过裂缝,站到另一边时,世界在她眼前重新亮起,身后的那条裂隙悄然合上。
    她站在一个大堂之中,看见了一身大红喜袍的徐谨礼正在朝着厢房里走去,他看上去很年轻,脸上挂着笑,甚是高兴的样子。
    苓茏还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笑过,笑得真好看,她紧紧跟着,都忘了自己要来干什么。
    苓茏看他站在门前,想要推开那扇门,又收回手,待理了理衣襟,才伸手去推门。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苓茏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下去。等她再睁开眼,入目皆是隐隐红光,她想起来徐听云和她讲过,这东西叫红盖头。
    不知怎的,她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攥起两只小小的拳头抵在腿上。
    随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正在朝着这里走来。
    苓茏正想着自己怎么盖上了这块红布,就被一条细杆挑起了盖头,她抬头瞧去,徐谨礼正在笑吟吟地看着她,新郎官喜色难掩,分外温柔。
    苓茏听见自己问他:“你有喝很多酒吗?他们说成亲新郎会被人灌醉。”
    徐谨礼没有回答她,俯身下来含住她的双唇,与她纠缠在一起好一会儿后把她抱在腿上,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现在你知道了,我喝酒没有?”
    这个徐谨礼好不一样,苓茏心跳得飞快,说话都快咬到舌头:“没,没有。”
    徐谨礼细细地吻着她的脖颈,拉着她的手说:“让娘子久等了。”
    苓茏不敢看他,红着脸又问:“那和我也不喝吗?我们不是该喝交杯酒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尤其是徐谨礼在她颈边笑着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脖子上,惹得那里的皮肤阵阵发痒。
    怀里的人儿脸颊绯红,手攥着膝上的裙摆,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扭捏害羞的小女儿家姿态,让徐谨礼的心泛起怜爱。
    徐谨礼笑问:“娘子要喝酒么?可你一喝醉就会胡闹,这可如何是好?”
    苓茏心想你怎么知道,但是现在这个她却好像被戳中了脊梁骨似的,恼羞成怒轻轻捶了他一下:“不和你喝了,就知道取笑我,哼!”
    说完便想往床上躲,被徐谨礼搂着肩紧紧抱在怀里,没能离开他的怀抱。
    头顶是男人低低的笑,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让苓茏心尖发麻,她又乖乖地待在徐谨礼怀里不动了。
    徐谨礼吻在她额头:“我是怕你不胜酒力,喝了会不舒服。这些礼节也不是非得什么都要,你要是想喝,我就去倒酒。”
    苓茏扯着他的袖子:“我要,他们说成亲就得喝交杯酒来着。”
    “好,”徐谨礼将她放在床上,走到桌子那,将两个小酒杯翻过来,倒了两杯酒拿过来,递一只给苓茏,“你可以不用喝完。”
    苓茏端过酒杯,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快坐过来。
    徐谨礼笑着坐在她身边,捏着那小杯子置于苓茏眼前,苓茏和他碰了一下杯,随后和他挽手。
    徐谨礼想提醒她交杯酒要分三步别一步全喝完了,结果苓茏一仰头全倒了进去,还懵懵地看他:“你为什么不喝啊?”
    算了算了,不说也罢。徐谨礼哭笑不得,和她一样一杯饮尽。
    苓茏喝完把杯子塞给他,等徐谨礼放完杯子回来的时候,她笑嘻嘻地往他怀里钻:“喝完交杯酒,你就是我相公啦。
    徐谨礼摸着她通红的脸蛋:“感觉难受不难受?”
    苓茏摇摇头:“现在不难受。”
    说完之后,徐谨礼没再说话,苓茏看着他的脸靠得越来越近,不自觉向后躲了一下,引得徐谨礼一笑:“怕什么?”
    他笑着,格外温和的样子,手揽在苓茏的腰间,放在系带附近摩挲着。那种心跳得飞快的感觉再次来临,苓茏偏过头嗫嚅道:“你,你要干嘛啊?”
    “做你相公该做的事,”说完,徐谨礼又补上一句,“不记得吗?我告诉过你,交杯酒喝完了后面是什么来着?”
    苓茏歪歪嘴,声音很小:“……入洞房。”
    徐谨礼目光定在她脸上,扶着她的颈,大拇指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下巴:“嗯。”
    “嫁给我,可有悔?”
    “当然没有!怎么会后悔啊,我好开心的!”
    待说完,苓茏就主动上前抱着他的脖颈,和徐谨礼贴得紧紧的:“一点不后悔,以后也是。”
    徐谨礼亲吻她的侧脸,细密的吻落下,一直吻到她的嘴角。苓茏这次主动张开了唇,和他勾着舌头,交换唾液,彼此的唇齿间都有淡淡的酒味。
    吻着吻着,苓茏被他压在床上,徐谨礼在她耳畔哄她:“苓儿,我教过你如何穿衣脱衣,这一回,自己脱好不好?”
    苓茏面色酡红,手顺着下去,慢慢解开那些繁琐的系带,徐谨礼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直到她浑身上下除了一件肚兜,几乎全身赤裸地躺在大红色的喜服上。
    苓茏胳膊护在胸前,有些羞愤,嗔怪着:“为什么只有我脱啊?你怎么不脱?”
    徐谨礼眼带笑意:“你给我脱。”
    苓茏心想他怎么总是喜欢让她给他脱衣服,红着脸手摸索着放到徐谨礼的腰带上,开始解那些繁琐的系带。徐谨礼伏在她身上吻她的身子,手伸进肚兜揉她的胸。被他吻过的地方似乎在发烫,苓茏被他揉得心颤,所以连解着衣袍的手都在发抖。
    看她解了半天衣襟才敞开一点,徐谨礼在她心口笑笑,语气中带着调侃:“这么难?”
    苓茏有些气恼,偏偏还被吻着,浑身酥麻,声音听上去又娇又可怜:“都怪你穿得太多了。”
    等她好不容易脱完他的衣服,徐谨礼的手指已经在小穴中搅弄了不知多少回,汩汩的水声伴着细声媚叫,苓茏抱着他的脖颈喘息不止。
    他贴在苓茏耳边叫她:“水苓,娘子。”
    苓茏愣了一下,水苓是谁的名字?
    是她附身的这个女子的名字吗?那她现在是谁?是苓茏还是徐谨礼以前的妻子?
    这个女子长什么样子?是她的样子吗?
    她这是才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对方是徐谨礼,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他纠缠到了一起去。
    可身体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的,她在这个身体里没有叫停的机会,她仍旧在娇哼,带着溢满情欲的喘息,声音听起来和现在的她很像。
    徐谨礼像之前那样对她,温柔有力地撞进来,解下她的肚兜,吃着她的乳尖。
    情欲正浓时,苓茏却有些想哭:他以前爱上了谁?他和谁在一起过?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
    她伤心地想推开他,然而仅为灵魂的她做不到,她被迫沉溺在这场交融之中,被徐谨礼顶弄到脊背发麻,呜咽不止。
    等第二天醒来,徐谨礼为她梳发,她看清了铜镜中那张脸。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连小痣的位置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苓茏不解,难不成,这是她的前世吗?
    她以前不是狐狸,是他的妻子?是个人?
    苓茏看着徐谨礼替她绾发,一点都不痛,盘得很好看,让她想起了那会儿在宗师殿,他经常为她束发。
    “好看。”
    她听见水苓如实说道。
    徐谨礼笑了:“有时候我在想,你是嫌麻烦才学不会,还是真的学不会。不然我别的都会,怎么就这个不会呢?”
    她转过身去抱着他的腰:“太难了,真的学不会,好麻烦。”
    “我不在的时候,那谁给你绾发?就这么不管了?”
    “你怎么会不在?你又要自己出去玩不带我吗?”
    徐谨礼无奈解释道:“不是出去玩,武林大会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去。”
    “哼,小气。”水苓嘴上抱怨着,却扔抱着他不放,还蹭了两下。
    苓茏听他说话,思索着武林大会是个什么东西?和参加那种仙门百家的宴会一样吗?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了敲门说道:“公子,钱公子求见。”
    徐谨礼答道:“好,你先给他沏壶茶等着。”
    水苓皱眉:“他们为什么老来找你麻烦?好讨厌。”
    徐谨礼捏了捏她的脸:“那不是找麻烦,就是切磋,我们只是在互相讨教剑法。”
    “那他们什么时候不来找你切磋?你每次和他们切磋都要花好久。”
    “等有人胜过我的剑,他们自然就会去找别人了。”
    水苓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
    徐谨礼笑:“刚刚不还说不喜欢他们找我切磋,怎么现在又说算了?”
    水苓在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眼睛圆溜溜的:“因为你喜欢嬴啊不是吗?所以我也不想你输。”
    徐谨礼听见这话一怔,随后笑开,抱着她吻在她脸颊上:“我尽快结束。”
    水苓松开他:“嗯,你去吧。”
    苓茏听着,觉得这个徐谨礼好像不是个修士,好像是个剑客,听上去很像徐听云给她讲的故事里那种大侠。
    是啊,这可能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徐谨礼的过去,他们不是说有十世轮回吗?
    那这是第几世,第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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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ps:主体是水苓的时候,人物称呼视角和称呼也会用水苓,苓茏是魂魄附身状态,这个区别看得出来的哈。
    挽发是编头发,绾发是采用盘绕、卷起等方式束头发。徐谨礼因为学什么都快,手挺巧的,很乐意给水苓挽各种各样的发髻。至于为什么水苓是人的情况下还让徐谨礼给她挽发,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后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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