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瑀微凛,神色疑惑,他不知所措地愣怔半晌,语调不辨喜怒:“你什么意思?”
    淮瑾沉吟片刻:“若是……若是阿束是为了阿琅准备的这些……”
    “怎么可能?!”江瑀心中大震,几乎在明白他所说之意的瞬间,就立刻打断了淮瑾的话,
    “阿束总说陛下欺负他,怎会……”
    他呼吸一滞,眸色霎时转冷,目光凌厉至极地射向淮瑾,气势之盛,犹如烈焰灼身。
    淮瑾知道此时不能耽搁,连忙说道:“纵然开始有些误会,但阿束是喜欢阿琅的,不然怎会替他挡剑,又费心修缮花园。”
    江瑀挣开他的手,身子向后倚去,语调冰冷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不告诉我,你到底瞒了多少事?”
    淮瑾坐起身,说:“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为此还将阿琅训毒发了,师兄,我也没办法的,他们二人现在既然两心相悦,我们就别管了。”
    江瑀深深皱着眉,皇帝毒发,是七月的事,那时他刚入京,都过去了这么久,他竟毫无所觉。
    这么重要的事,阿束为何不告诉他?
    他闭眸靠在车厢上,沉思许久,说:“你之前让我跟阿束坦白,就是防着他找我说此事吗,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淮瑾吃惊,没想到他会忽然想起这个,急声道:“我有护着阿束的,先前我将淮珏派进宫,但后来阿束假传命令,让他离开了。”
    “师兄,瞒着你是我不对,但阿束也是愿意进宫陪阿琅的,不然今日怎会如此行色匆匆,刚出宫就又回去了。”
    江瑀听着没说话,面上冷冷地沉默许久,闷声道:“他们不合适。”
    淮瑾见他没再生气,心下微松,开口询问原因,江瑀心中百味纷呈,也没理会,挂起车帘看着大雨出神。
    阿束自小就霸道,属于他的东西从不让人碰,淮琅身为皇帝,注定不可能只属于一人。
    向来心高气傲的弟弟,怎会愿意跟淮琅在一起,江瑀目光微转,看了眼局促不安的淮瑾。
    两兄弟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似的,俊美精致,冷艳秾丽,淮琅甚至比他哥哥还缠人些,上次攥着他的手,不停的喊……
    江瑀又想起曾忽略的事,心中警铃大作,忙问道:“阿琅可有什么异常?”
    淮瑾疑惑地皱眉:“什么异常?”
    江瑀思忖片刻,很谨慎地说:“比如说不安,难以入眠……离不得人。”
    他此言一出,淮瑾不禁露出讶异之色,睁大了眼睛:“师兄怎么知道,上次阿束受伤,我说要带出宫修养,结果阿琅死活不肯。”
    “秋祭前夜我去看他时,他哭得死去活来,竟说要你将阿束喊回去。”
    江瑀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因为吸进窗外飘进的冷气咳起来。
    淮瑾急忙靠近为他拍背顺气,又端了茶盏给他润喉:“可是有什么不对?”
    江瑀咽下茶水,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踌躇半晌后,说:“没、没事,应该是相思病吧。”
    完蛋,阿束怕是闯大祸了!
    他不会连皇帝都敢关吧!
    一直到皇宫门口,江瑀心里都还是七上八下,淮瑾见他如此,脸色沉郁,他心知淮琅是决计斗不过江束的。
    上次他就觉得不对劲,可淮琅反复说是他欺负了人家,弟弟一向老实,是不可能说谎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沉默不语地走过回廊,皇帝寝宫的大门紧闭,淮瑾吩咐人敲门。
    里面的人听说是摄政王大驾,忙打开宫门,禁军幽卫仍旧跪在雨中,院中的石板被血色染红。
    淮瑾看清院中情形,立即吩咐人去请太医,他疾步匆匆撞开殿门,江瑀紧随其后。
    两人各怀心事,神情忐忑不安,江瑀以为是自家弟弟犯了错,淮瑾则认为混球斗不过汤圆,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掀帘进了内殿,绕过绣了四季江山图的软屏风,龙床上的两人还连在一起。
    江束不着寸缕,双手被衣带捆缚,浑身是血的拴在架檐,淮琅身上衣衫倒还完整,侧首伏在江束胸膛,颊边被血迹浸染。
    都是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这是笔糊涂账,但进门的二人不知。
    淮瑾跨步上前,急忙将弟弟抱了起来,捏着他手腕,不过片刻就大喊:“李济安呢!快传李济安!”
    他伸手去探江束的脉,余光忽然扫到他胸口的刺青,顿觉头疼欲裂,欲伸手去扯被褥想将人盖住。
    江瑀擒住他的手,双目通红的看着弟弟胸口的“琅”字,身子抖如筛糠,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怎么会认为是弟弟闯祸呢!
    江瑀脑中似是针扎般,痛彻心扉,眼前骤然一黑,身子摇晃,差点一头往前栽了下去。
    淮瑾急忙伸手扶住他:“师兄,阿束没事的,他只是失血过多,修养……”
    “滚!”江瑀抬臂挥开他的手,只觉胸闷欲吐,忍不住咬牙,“你们兄弟二人,当真是青出于蓝啊!”
    江瑀抬手掩住脸,手掌下哭声嘶哑,禁不住浑身发冷,他扶住龙床门柱,探身取了被褥将弟弟裹紧。
    又伸手解了他腕上被血浸湿的衣带,心中疼得前胸阵阵发麻。
    淮瑾既是担心,又是恼恨,紧紧抱着危在旦夕的弟弟,生怕江瑀怒意上头,要打杀了去。
    他也没想到淮琅会如此大胆,竟然胡闹到给江束刺青,这下全完了!
    李济安在宫中当值,就没有一刻是不悬心的,时刻准备着面对最坏情况。
    他先前就十分严肃警告过,再次毒发,神仙难救,可没想到还是会面对这棘手时刻。
    他几乎是被幽卫提溜着来的,幸好他性子谨慎,备了一堆护心止血救命的药,此刻面对再次毒发的皇帝,倒也不算手脚慌乱,全无对策。
    但皇帝情况过于危急,他也不敢将话说满,淮瑾立刻吩咐人送信晋州,让人马上将玄秋子“请”进京。
    江瑀面色灰白如纸,他给弟弟穿上蔽体亵裤,伸手盖住胸口刺青,才让医师处理鞭伤。
    刺青这事不能传出去。
    不然阿束这辈子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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