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龟奴从门外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鸨母正盘点这日的盈余,一看龟奴慌手慌脚的,跑得鞋都掉了,细眉一皱,怒斥道:“什么事着急成这样?慌脚鸡似的,别吓着客人”。
    龟奴走到鸨母身侧,同鸨母小声耳语道:“外头来了好多人的,把咱们控鹤馆给围起来了”。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打招呼就来闹事!”鸨母一拍书案,勃然大怒。
    控鹤馆是有钱有身份的主儿才能来的地儿,又有显赫京官做靠山,闲杂人等是不敢来寻隙滋事的。
    “看那身打扮,像是司隶衙门的”,龟奴战战兢兢地说。
    “司隶衙门?”鸨母脸色大变,自言自语道:“这没收到上头有什么风声啊”。
    上头连风都不露,难不成连上头几位大人也出事了?
    “说的就是啊”,龟奴随声附和,“妈妈,您还是先去前头瞧瞧罢,别让这群人,把东西都砸了”。
    “走走走,先去看看”,来不及多想,鸨母忙慌起身,被龟奴搀着胳膊向外疾走。
    鸨母与龟奴刚携手走到了大门前,只听哐当一声,大门被人从外头撞开,一大波人潮涌了进来,险些将鸨母掀个跟头。
    “官爷,官爷”,鸨母堪堪站稳,就上前跟衣着最是光鲜的人说话,“今日到底所为何事?”
    景安抬手甩出一卷布帛,高声喊道:“收到可靠线报,司隶衙门抓捕的要犯潜到了控鹤馆,我等奉命前来缉拿,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许动”。
    窝藏要犯可是大罪,谁都担不起。
    鸨母正待提裙上前查验,可连告示上是男是女都还没看清楚,景安已不慌不忙将其收好。
    其后,常服打扮的中常侍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一句话不说,脚步也不停,径直上了二楼。
    鸨母指着中常侍,嘴唇哆哆嗦嗦,“燕…燕大人”,刚想追上去,就被景安拽住胳膊。
    景安笑里藏刀,“衙门办事,海涵海涵”,又一挥手,下令,“都给我仔细搜”。
    “大人,咱们这里是正经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会窝藏逃犯”,鸨母将包好的饼金往景安手里头塞。
    景安笑眯眯将鸨母的手轻轻推开,“没有是再好不过的,可万一有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逃犯身负要案,穷凶极恶,已经连伤了数条人命”。
    “咱们大人也是为了百姓安危考虑,才连夜搜捕,若是让他逃了,不知道还要犯多少人命官司”
    见鸨母仍是将信将疑,景安降低了些音量,贴心贴肺似地,继续晓以利害,“再说,您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若是伤了一个半个的,您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大人的这份苦心啊,您就担待着罢”。
    “担待,担待”,景安一席话顺利将控鹤馆的人唬住,鸨母点头,连连称是。
    房门被一个个踹开,当差的大马金刀走进去,掀了帐子挨个往里瞧,帐子里的男男女女一见来人,有吓得躲在帐子里瑟瑟发抖的,有追着骂骂咧咧,又被当差官兵手里冒着寒光的剑吓了回去的。
    “哎,小心东西”,鸨母见当差的粗鲁,打碎了不少珍贵物件,直捂着胸口叫唤心口疼,被龟奴搀到一旁歇息。
    外头丝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喧哗了起来,男人女人叫成一团,还有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她紧张地转过头,朝门口望去,惊疑不定。
    彭孺从窗户里往外探头,倾听了片刻,说:“像是在搜捕逃犯”。
    “逃犯?”她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嗯,控鹤馆这种地方龙蛇混杂,官兵寻常不会来,有些逃犯会把这里当成藏身之地”
    两人正闲聊,门被“咚”的一脚踹开了。
    一个人拎着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步子不急不躁,可就是嘴角耷拉着,眉目森森,脸上一丝笑模样都没有,活像个阎罗王,要杀人似的。
    她坐在窗边,静静看着他走到了近前,眼神里没有慌乱惧怕,甚而带了些天真无辜,宛如一泓透亮见底的清泉。
    彭孺要起身迎上去,她却扑进了彭孺怀里,娇声娇气道:“他手里的剑好怕人”。
    这…简直是因祸得福,天赐良机。
    再聪明强势的女人也有怕的像小绵羊的时候。
    彭孺按耐着内心的激动,将她抱紧,又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她道:“别怕,别怕,他们只是来抓歹人的,与你我无关”。
    女人埋在彭孺的怀里不住点头,还不时偷瞥一眼,尔后,又很害怕似地,迅速缩回彭孺的怀里。
    “他怎么还不走?”她怯怯地问。
    彭孺被喜悦冲昏头脑,经她一提醒才留意到中常侍还站在跟前,忙请罪,“燕大人请恕罪,这位夫人胆子小,被吓坏了”。
    他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缓缓移到了彭孺的脸上,审视了审视,皮笑肉不笑说道:“她胆子小么?我瞧着她的胆子大得很”,说完,又看向她,问:“是吗,阿衡?”
    彭孺似梦初觉,徐徐低头看回怀里的女人,见女人正面带笑容,与中常侍泰然对视,不禁浑身一哆嗦,慌忙拽开女人缠在自己腰上的手,光脚下榻,跪在了地上。
    她被人推开,身子柔若无骨似地倒向一旁,好一会儿,才缓缓坐直,皓腕微抬,扶了扶鬓边松脱的步摇,若无其事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垂眸看她做足了戏,方冷声冷气道:“我不来,阿衡的戏不就白演了”。
    真相毕露,彭孺吓得面色发白,忙不迭地告饶,跪伏着往门口一点点退。
    他提剑把人拦下,问她:“他碰过你了?”
    “大人,没有,绝对没有”,彭孺摆手辩解。
    他抬剑指向了彭孺的喉咙,彭孺赶忙识相地闭上了嘴。
    她无所谓地笑笑,又抬起那双妩媚动人的眼,挑衅似地瞧着他,问:“方才我与他,你瞧不出来么?”说着话,脸上还浮起了几分暧昧红霞。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原地打了个转,突然厉声喝道:“景让!”
    “公子”,景让推门而入,拱手道。
    他眼神凌厉,用剑指着彭孺,咬牙说道:“给我砍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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