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严扶着老父,正好走到他身前,施礼道:“多谢大神相救,之前所允酬劳,不敢克扣半分……”
    方从故作大方地道:“何出此言,我救令尊实不为财。为今之计,还是先送令尊回家养身,然后赶紧去万年县衙调查为宜。毕竟圣皇限期,案件一日不破,令尊便一日不得安生。”
    “大神说的是,我这就去雇车。”
    被救活地京兆尹不知是疼还是未适应躯体,走得颠三倒四,有几次都差点摔倒。
    众人包括张严,对此都毫不怀疑。
    毕竟刚刚死而复生,若是立即如常人一般,反而不正常。
    “何须另雇,我家马车就在道旁,贤侄拿去先用……”
    张严循声一看,见是父亲的朝中好友,因此只道一声谢,便将父亲抱上马车。
    方从不敢跟复活的京兆尹同处一室,很自觉跳上副驾。
    “老爷们坐好?这就走咯……”
    车把式一扬马鞭,车便开动起来。
    还没走出两步,就有人好死不死的冲着马车大喊:“大神,大神,你遗落了二神,你遗落了二神……”
    方从嘴角一抽,沉声道:“真是多谢你了!”
    是恨不得沉入江底的那种沉。
    好好的将草人“遗忘”在现场,不拘是被谁“捡”回家,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摆脱。
    却不料,真有人能克制贪欲,将东西捧着送还给他。
    “大神,还有羽氅,还有羽氅!”
    另一些人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怕被报复,纷纷将鼙鼓羽氅送到跟前。
    方从示意他们将东西放在车上,然后言不由衷得道了句谢。
    马车再次启动,没用多久便回了京兆府。
    下吏,家奴,丫鬟,小厮,见京兆尹死而复生,顿时就沸腾起来。
    有的忙着报信,有的忙着迎接。
    还有的赶紧去扯门上挂着的白绫。
    那玩意也不知是哪个性急的主事让人弄的,事后若是追究,一顿好打是少不了了。
    鸡飞狗跳间,京兆尹被送进后宅。
    “老朽这次能活,全赖大神,我行动不便,你们快代我向大神磕头拜谢。”京兆尹如此吩咐围上来的妻儿家小。
    那些人听后当真要跪。
    方从赶紧躲开。
    开玩笑,钻进京兆尹体内的海魔邪物,十个他捆起来都不一定能打过。
    他又如何敢拿大?
    “道友福缘深厚,自然百难不侵,我一介散修,哪有什么功劳……”方从半真半假地说着。
    京兆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没有再强求。
    如此,又客套了一会,张严道:“父亲此次被杖,实非京兆府办事不利。今日一早,那万年县丞就被发现死于后衙……”他原原本本得将来龙去脉一说,全家顿时就恍然起来。
    “父亲,如今想要洗脱罪责,就必须去县衙调查清楚,我已与大神约好……”
    京兆尹听他说完,开口道:“你且去,正事要紧!一定不能辜负陛下重托。”
    “是!”张严行礼后带着方从离开。
    谁知到了前衙,那送他们来的马车还没有走。
    张严以为他是要赏,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
    “这可如何使得?!”车把式一边说,一边伸手接银子:“小的在这里等待,主要还是因为大神的宝贝留在了车上……”
    张严扭头,果然便看到了鼙鼓羽氅,以及头顶红布的草人。
    于是他道声谢,将东西抱在怀中。
    而这时,方从已经骑上了衙前的官马,作势欲走。
    “大神,你这……”他急忙喊。
    方从道:“你先带着!”
    他是真恨自己不了解人性。
    为啥好好的世界,突然就没人贪图便宜了呢。
    要是车把式顺势把那套东西带走,他还有什么烦恼可言?
    张严听他说不要,只好找块绸布,将东西包裹严实,然后背着上马。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直奔万年县衙而去。
    封京以中轴为线,将京城分作东西两块。
    东名长安,西名万年。
    万年县衙实际就在封京之中,只不过是位于偏远的西南角。
    因此,两人没用多久,便抵达了衙门。
    “见过张将军!”
    守门小吏是认识张严这个上司家公子的,因此根本没有阻拦。
    转影壁,走垂花门,然后再经过一个小花园,便来到了县丞居所。
    如今小小的居所可谓人满为患。
    毕竟是圣皇侄孙,今年才二十有一。
    下放到万年县任佐二不过是积累资历。
    因此,不管是他的家人,亲属,还是上司六部,全都派人过来吊唁。
    把整个后衙挤了个密不透风。
    县丞少年得志,尚未娶妻。
    因此,灵堂薄纱下跪着守灵的便是他的唯一妾室。
    也是引发“沈志强叫魂邪案”的当事人。
    只见她容貌惊艳如仙,身形婀娜多姿。
    哪怕是悲泣,都让人看得心驰神动,恨不得搂在怀里好好呵护。
    “奇怪,这人怎么与二神的脸如此相像,莫非原本就认识?”张严奇怪得看了方从一眼,又看那小妾。
    兴许是盯得久了,身后有人不乐意地问道:“张小郎,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张严回头,却是看到天州刺史的公子在怒目圆睁。
    作为大宋唯三的封疆之家,他是根本不怵羽林牙将的。
    漫说牙将,就算他爹京兆尹,来了都照样得客客气气。
    “莫非又是一个被美人所迷的?”张严暗自猜测。
    说实话,今日若不是陡遭大难,说不得也会小妾迷住。
    “原来是丁公子,我爹奉皇命调查邪案,由于刚刚受刑,不方便活动,便让我来代替……我观那小妾,似乎非是祥物……”张严好心地提醒了他一下。
    谁知对方却不领情:“你懂什么?那柳娘子自小失怙,又被无良商人骗为贱籍,反复遭劫,够可怜了,还要忍受你这等人的流言蜚语……“
    张严只能闭嘴。
    他怕再多说一句,就要跟对方打起来。
    灵堂上,祭奠的队伍逐次向前,过了许久,终于轮到了张严。
    他取出路上买的成套祭品,交给对方小厮。
    然后又被引导着上前行礼。
    如此程序走完,却是向主丧之人说明了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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