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王宫般,巍峨的古堡傍水矗立,一年四季都能听到水击碧石的清越声。
    这样鲜活明丽的景色,都托举不起那古堡一丝生气,整幢古堡异常的诡谲压抑,如同巨石般,重重压在人心上。
    里面更是如此。
    刺眼,灯光极其刺眼,高台下,左右齐端站着两列人,看着正中央的那个箱子,大气不敢出。
    那暗棕色的木箱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条手臂,指上的戒指,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整条手臂都很干净,没有血渍,断口也很整齐,映在灯下,仿佛蜡塑出来的,就是这效果,碜得人头皮发麻。
    台上老者静坐,即便年过半百,也头发梳得整齐,一身长袍马褂,威严赫赫。
    只是他面相寡情,脸上的痕迹过于深重,每一道皱纹都显得阴暗。
    此刻盯凝着那箱子,愈发地阴森可怖了。
    一刻钟前,送箱子来的人还留了话:“老太爷,过几天就是您的寿辰了,这是我家少爷特别吩咐送来的,希望您福如东海,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健朗。”
    当时人们看到这箱子什么反应?
    无一不倒抽气。
    心想这二少爷果真如外界传闻般无法无天,经常派人上门挑衅已是轻的,这些年,他越发地肆无忌惮了,甚而敢买通杀手来暗杀老太爷。
    有好几次,老太爷险些命丧黄泉,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他的手笔,但人们实在无法不怀疑。
    再这么下去,那还了得?
    傅家哪还会有老太爷的一席之地?谁还会记得他?记得他们这些旧长老?
    “老太爷,这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阿恒虽是外室,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您的人,他傅时运这么做,完全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那天被拖下台后,傅时运就命人将外室的胳膊砍了,然后给老太爷送了来。
    老太爷冷笑两声,“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似是老父亲的感慨,还透着几分和蔼。
    侍立在他身侧的女子心尖一颤,站了出来,为那远在天边,并不在现场的人辩解道:“父亲,这也不能全怪阿运,那天晚会上女儿亲眼所见,您不让大伯一家打着您的名号胡行事儿,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一,他们没有把您的话牢放心上,二,阿恒还在众目睽睽下乱放厥词,直言代表傅氏,这不仅在忤逆您,更是在给傅家抹黑。”
    “当时亏得阿运出手,不然,女儿也要当众上去,好好训斥他一番了。”
    “嗯,”老太爷听得点头,女子轻描淡写便说到了他心坎上。
    他一个从旧年代里延续下来生命,活下来的老人,对门楣的看重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傅家内部再怎么攘权夺利,斗得鱼死网破,那也是内部本家的事。这内部之人,绝对不能对外给本家抹黑,给“傅”这个姓招黑,否则,你死不足惜。
    正如女子所言,傅时运的确是拂了他的脸面,但比起这个,老太爷更在意的是阿恒差点给傅家染上了污点,所以傅时运要他一条手臂,不过分。
    外室,永远没资格站在人前,永远没资格。
    老太爷一个旧时代里的人,自然传统,那对血统的看重,可想而知。
    只是,正统血脉不听话,该打,而当这血脉脱离自己掌控时,那就该弃掉了。
    弃掉,还会有下一个。
    傅家的正统血脉,又不只有他们四兄弟姐妹。
    “宸茹小姐说得是啊,不过这真是你完全的心意吗,仅仅只为了傅家,半点偏袒的痕迹都没有?”
    左侧最前排那个长者摸着胡子哈哈笑道,这么些人里,估计也只有他敢当着老太爷的面,如此放肆了。
    他的话半分真半分玩笑,算是一个长辈在打趣晚辈。
    傅宸茹不傻,含笑着回:“邹伯伯尽会说笑,我身为傅家儿女,所言所行自当是先为傅家考虑。”
    儿女情事,在家族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她不免垂下眼帘黯然神伤。
    从成为父亲女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人生结局,嫁给傅家的掌权人,要么被扫地出门,自生自灭。
    这个选择题摆在谁面前,谁都会选前者,傅宸茹也不例外。
    只是,她心有所归,这掌权人会不会是她那心向之人,还两说。
    爱情么?使命么?权力么?
    她逐渐攥紧了拳。
    长者的话让老太爷拧了拧眉,听到傅宸茹的回答,他眉心又舒展了。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径直上台,朝老太爷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太爷脸色微变,起身跟着管家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女子望着父亲离开的方向,高深莫测。
    房间里,管家将电话递给老太爷,而后很识趣地退下了。
    听筒里的声音和着笑传出来:“老太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一招您玩得可真纯熟啊。”
    老太爷不理会他的嘲讽,转身坐在沙发上,“呵,人不都是这样?法伦,你不惜冒着被警察发现的风险给我打电话来,不是单纯地为了说这个吧?”
    “自然,”法伦敛低了笑意,不知说了什么,听得老太爷悠悠眯起眼,半晌,冷冷一笑,“法伦,你现在丧家犬一条,拿什么和我谈判?”
    还要他听他的?
    法伦又笑了,笑得浑不在意,“就凭即使我现在丧家犬一条,手里也握着你最想要的东西,你不得不听我的。”
    老太爷握着听筒的手暗自收紧。
    ——
    “快,快跑!”
    小伙子们猛撒开脚丫子,高乐那两条小细腿,那能赶得上他大哥的速度啊,没跑两步,就被沐倾深卡住脖子,拖了回来。
    傅卿把另外几个,也一手提两三个,统统提了回来。
    “你他么不能看准了再扔?!”沐倾深的暴喝声不知有多少个分贝,方圆百里听得清清楚楚,可见他脾气是真上来了。
    能不上来么?正懵逼着呢突然被盖了一头雪,换谁谁没脾气?
    “又短老子叉你呢是吧?”
    “别别,哥你别叉我,我自己来……”高乐抓了把雪直接喂嘴里,自己惩罚自己。
    沐倾深:“……”
    倒也不必这么自觉。
    和周围人比起来,他们这一“雪花盖头”玩得太开了,吸引了好些视线。
    小朋友已经在不远处笑得直不起腰,在他们揭下“盖头”的那一刻,她的淑女形象就破功了,“哈、哈、哈”震得操场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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