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二者四目相对良久。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而是关乎到两人未来的道路。命运使然,让他们脑海中都诞生过不切实际的想法,但真要到了实践的那一刻,试问谁不会犹豫呢?
    方贤犹豫,是因为不喜欢别人的安排,他想把明天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白了,他就是不敢赌。不敢赌对方的真心和意图,也不敢赌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终究太遥远,再长远的目光也得走好脚下的路。入天下之局需要一个良好的契机,绝非此刻怀揣空想便能实现。
    黑泽这家伙,很强。
    天榜第一的实力,他有资格去狂。
    他那份唯我独尊的心态,能让自己稳步处于上升阶段。但缺点就是受不了打击,遭受不了信念崩塌所带来的痛苦。好在大家都是天才,拥有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
    所以他可以去赌,他的实力和资本都允许。
    但是自己不行,现有的生活来之不易。方贤是真的输不起,也很怕输。尤其是这种关乎到命运抉择的事情,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造成满盘皆输。
    所以,他更喜欢这样一句话——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虽然他的目标和志向都很远大,但他现有的实力和资本远远不够。所以,他宁愿今天没有听到这番话,也不想感激涕零把对方奉为知己。
    环境使然,二人的观点和理念都不相同。
    他不觉得对方真无私到为苦难发声,很有可能是享受凌驾于他人或者被追捧的那份快感。对于这一点,曾经身为弱者的他很清楚。
    因为……
    在真正的灾难到来之前,很少有人在意未来的隐患。一旦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注定要孤独的战斗下去。而所谓广集天下之志的做法,只会遭来世人的亵渎。
    说到底,根本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
    想要与黑暗作斗争,就得先把自己推向深渊。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每一滴鲜血都注定沾染罪恶。妄图获得他人的帮助和救赎,本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所以他选择把自己伪装起来,先立于不败之地再静观其变。
    于是,在这沉闷的房间里,饭菜还飘逸着香气,二人却谁也没有动筷子……方贤只是淡淡地摇头,收回目光说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方面。”
    “如果影子会牵扯的这么深,那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恐怕得放一放了。”
    噗嗤。
    周世则哑然失笑,仿佛听到了笑话。
    他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方贤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自己的实力不够强吗,还是有什么话没讲清楚。
    这家伙的底细早就被摸透彻了,可为什么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他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一阵回想过后……
    周世泽眼神微凝,他打算将牌局点明:“方贤,你还在装傻吗?我看过你的作品。”
    “作品?什么作品。”
    方贤摸了摸脑袋,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我以前是写过小说,但那些都是天马行空的想象罢了,当不得真。”
    表面看起来很单纯,实则内心暗自腹诽。
    可恶啊,怎么是个人都能查自己底细。这些世家宗门子弟,没点基本法律意识吗?侵犯别人的隐私就算了,还他喵随随便便暴露出来……
    周世则静静看着他,露出看白痴的眼神。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对,你说的没错。”
    方贤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他环顾四周,似乎提防隔墙有耳。在确认安全无误后,他才回过头来静静说道:“我不认为我现在有实力,触及这些云雾遮绕的事情。所以很抱歉,我不想加入。”
    “……”周世则沉默。
    此刻。
    方贤表明自己的态度后,也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他闭上眼睛轻轻摇头,转过身去叹息道:“今天这些事情……我就当没听过,也请你自己珍重。”
    “等等。”
    黑泽将手拍在桌面上,抬头露出阴郁的脸庞。灰暗的领域如潮水般扩散开来,每一寸都仿佛带着万钧的压力。
    方贤离开的脚步停在原地,神情也充满错愕被定格住。脚下灰黑色的元气不断翻涌,就好像从内部分裂衍生出无尽的能量。那是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真正由内而外的扩散蔓延。
    周世泽只是抛出一小部分力量,就将领域之外的灵气吞噬、同化。这很显然不是调动一小片天地能做到的,除非他隐约接触到了更高限度的境界。
    这家伙……莫不是无限接近破元的存在?!
    方贤心中不免感到骇然。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破元”还是那种神龙不见尾,出世便能能震慑一方的存在。
    就拿暮城那种小地方来说,任何一个“破元”的出现,都足以被无数人奉为上宾了吧。虽然已经被这样的人追杀过几次,但还是不能否定他们在现实中的稀有程度……
    此刻,周世泽冷冷盯着方贤。
    他讨厌交谈时有人背对着自己,尤其是在自己说话的时候。但面对这个家伙他还是忍住了,好言相劝彰显自己的态度:“你考虑清楚,机会只有一次。这是历史必然的走向,每个时代都需要优秀的领导者。”
    “嗯。”方贤淡淡点头,却没有转身。
    见他如此敷衍的表现,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周世泽仰天长叹一声,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猛然一拍桌面起身,灰暗的领域骤然绽放。那如潮水般恐怖的威压撞在墙壁上,却被无形的阵法结界给反弹回来。周世泽见状轻咳一声,似乎在掩饰自己失态的尴尬。
    他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眼神逐渐眯了起来,脸上毫无血色地说道:“方贤,你会后悔的。”
    处于灰暗领域的边缘,方贤能看到脚下一步之遥的距离。
    虽然黑泽给他强加了很大的压力,但是想迈出这一步还是能做到的。于是他暗暗叹息一声,似是无奈又带着可惜:“那就等后悔的时候…再说吧。”
    “告辞。”话音落下,方贤走出黑泽的领域,也意味着二人注定背道而驰。他将手中的筷子向后丢去,便推门离开了房间。
    “嗖——”
    周世泽抬起手,稳稳接住了筷子。
    “咔嚓。”看着自动关上的房门,他眯着眼神久久没有松开。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他才吐出气闷哼一声。“哼,狂妄之徒。”
    “方贤,你好的很呐。亲口拒绝曾经最渴望的事……你还真是显得可悲。”
    冷冰冰地话语声落下,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筷子。只见在其间凹凸的质感当中,分明有剑气刻下了三列文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周世泽笑了,笑得有些花枝乱颤。
    他是真觉得这家伙有趣,竟然对自己留下了忠告。就好像一个马戏团的小丑,教导大型企业公司的干部做事……
    “真是高看你了。”
    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他眼神中只剩下满满的失望。随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后,盯着手中的筷子陷入深思当中。
    软弱的借口罢了,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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