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歌抬手,抚上脸上的面具,语气里尽是难为情:“民女的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烧伤,民女怕吓到别人,所以便一直带着面具。”
    “姑娘是哪里人?”
    “民女是南羌国人。”
    “那姑娘……。”
    月锦溪还想问些什么,被月锦城打断:“三哥,你问题会不会太多了些,你是对阿黎姑娘有意思吗?”
    月锦城一向跟月锦溪不对付,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月锦溪只以为他又是在跟他找茬。
    月绯辞轻笑道:“太子对阿黎好奇,我能理解,任谁见到带面具的人都会有一揭面具,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冲动,只是阿黎的脸本王也没有见过。”
    月绯辞左一个阿黎,又一个阿黎,月锦溪带了些愠怒:“七皇叔回来这么久了,似乎从来没有过问过许清歌的事情,看来七皇叔对许清歌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月锦城气不过他说出这样的话,月绯辞都还没有说什么,月锦城先一步出声,他怒声指责道:“那你呢,七皇叔当时是因为重伤不知情。而你,我求了你那么久,你不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来你所谓的喜欢才只是说说而已。”
    月绯辞不喜不怒:“难道我过问就一定要弄得满城皆知吗?”
    “那你知道许清歌死了的事?”
    月绯辞自然知道,那些押送许清歌的人事后发现许清歌被救走了,他们没有办法重新弄一个许清歌出来送去军营,可是若是送一个假的去铁定会被识破的,他们怕月玉琊怪罪下来。便随便找了一具尸体,将她毁容了,谎称是许清歌自杀了。
    月绯辞淡淡道:“自然知道。”
    “你心痛吗?”
    “心痛有何用?”只有替许清歌报仇,才是最有用的。
    “皇上驾到!”几个人正说着,一声突兀的好唱,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
    月绯辞招呼许清歌离开:“阿黎,我们先过去,皇上来了。”
    说着带着许清歌离开了凉亭前往大殿,月锦城和洛笙紧随其后也一并离开了。
    月玉琊一身明黄色五爪金龙的龙袍,稳坐在首座上。
    众人一一跟他行礼。
    月玉琊宽袖一抬:“都起来了,今日是为了庆祝老七平安归来而设宴,大家都随意些。”
    众人起身,纷纷落座。
    月绯辞起身道:“皇兄,你说要见阿黎,今日臣弟特地将阿黎带过来了。”
    许清歌适时起身,跟月玉琊行李:“民女见过皇上。”
    月玉琊借着蒲扇打出来的阴影打量着许清歌,看了许久也没有瞧出什么来。
    除了那一张银箔的面具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月玉琊问道:“你为何带着面具?”
    许清歌给了一套跟月锦溪一样的解释。最后许清歌道:“民女也知道大家好奇民女的长相,可是还望皇上理解民女的苦衷。”
    月玉琊没有立刻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兀地笑道:“即是如此,那朕便也不强迫你摘下来。好了,大家开动吧。”
    月玉琊一声令下,宴会算是正式开始了。
    有宫女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其中一个宫女端着托盘朝许清歌和月绯辞所坐的地方过来。
    不知怎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着许清歌扑了过来,许清歌避让不急,被她一扑一带,脸上的面具便掉在了地上。
    许清歌的脸也毫无悬念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了许清歌。
    只见她白皙的脸上,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直接从额头向下毁了半张脸。
    还好她早有准备,她就知道以月玉琊的用心,不会轻易打消想看她真面目的心思。
    片刻,四周议论声起。
    “这姑娘的脸着实够吓人的,不戴着面具真的很难有勇气出门。”
    “可不是吗!这戴着面具的时候看很不错的一个姑娘,可惜了这张脸。”
    听着四周的议论声。
    她假意做出难堪后的慌张模样,赶紧从地上将面具拾了起来,重新戴在脸上。
    月玉琊似乎十分的气愤,不过眼里对她的猜疑明显比刚才少了,对着宫女责备道:“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做事的,怎么如此冒冒失失的,还不下去领罚。”
    许清歌在心里轻嗤了一声,对于月玉琊的小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过看破不说破。
    宫女似乎被吓得不轻,一路连滚带爬出了大殿。
    月玉琊有些抱歉道:“小宫女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无意冒犯你。”
    “皇上言中了。”
    宴会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扫了大家的兴致。
    月玉琊接着道:“听老七说,是你救了他。”
    许清歌恭敬回道:“是的,那日民女去山中采药正好遇到从山崖上掉落下来的安定王,于是便将王爷拖到一个山洞里,给他处理了伤口,照料了王爷一月。”
    “你救了他,你想要什么赏赐,跟朕说,朕赏给你。”
    许清歌摇头:“民女不要什么赏赐,民女身为医者,本就该救死扶伤。”
    月玉琊斜睨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既然如此朕便让老七帮你决定吧。”
    他将视线转向月绯辞:“老七,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想给她什么样的报酬。”
    月绯辞躬身:“皇兄,臣弟最烦想这些事情了,还是有劳皇兄定夺吧。”
    月玉琊问道:“如今阿黎姑娘住在哪里?”
    月绯辞回道:“阿黎在邺安城没什么朋友,现在暂时住在安定王府。”
    “哦!”月玉琊恍然:“那七弟带阿黎姑娘回来是为何?”
    月绯辞早就安排好一套说辞,他不紧不慢道:“阿黎在南羌举目无亲,又遇上山匪横行,她救过臣弟,臣弟不忍心她一个女子留在山里,于是便将她带回了云水国。”
    月玉琊点头:“即使如此,便让阿黎继续就住在安定王府,也方便你照应她。”
    “侄儿还以为七皇叔是重情重义之人,没曾想…”月锦溪在一旁道:“皇叔回来之前不知道七皇婶已经故了的事情吧?七皇叔有没有想过带这么一个女子回来,又置七皇婶于何地?”
    “溪儿!不得无礼。男子三妻四妾本就人之常情,更何况你七皇叔贵为王爷,不可能一生只守着许清歌一人,就算他不带阿黎姑娘回来,还是会纳其他人为妾,更何况她罪臣之女,已死之人,何必要提起她。”
    被月玉琊这么一呵斥,月锦溪不敢再多话。
    然后月锦溪一打岔,月玉琊也忘了赏赐那匹事。
    宴会进行到一半,许清歌便有些坐不住了,四处张望着。
    突然在殿门口看到一团熟悉的影子。
    五颜六色的,似打翻了调色盘似的。
    不是肉松,还是谁。
    许清歌担心它,跟月绯辞说了一声便要起身。
    月绯辞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她:“你要去哪儿?”
    许清歌抬了抬下巴指向殿外:“肉松在外面,我得去瞧瞧。”
    “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你今日是主角,我去应该没人注意。”
    月绯辞拗不过她,嘱咐她小心,由着她去了。
    许清歌一路出了大殿,朝着肉松飞去的方向寻过去。
    追到一出亭子里,终于见着肉松圆溜溜的身影,歇在一棵白槐树上。
    肉松这家伙,自从她这次死里逃生回来之后,就变得特别的黏她,她多离开一会儿都不行,这不,追她都追到黄宫里来了。
    许清歌伸出一只胳膊,肉松便乖巧的飞下来停在她的手臂上,然后在她手臂上蹭了蹭。
    许清歌将出来之前偷偷藏的瓜果拿出来,喂给它吃。
    肉松吃高兴了便摇头晃脑的唱起来。
    这一唱,便把许清歌给逗笑了。
    ………………
    月锦溪酒喝到一半,抬眼的瞬间便瞧见那个叫阿黎的似乎在跟月绯辞说着什么,然后便起身出去了。
    月锦溪见着她出去,借故也离开了筵席。
    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月锦溪见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寂静的御花园里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声,她的手臂上正歇着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
    在月锦溪的记忆里,许清歌似乎也有一只这样的鸟儿,像是把所有的颜色都染在身上一般。
    难道是她回来了。
    月锦溪上前,一把抓住了白衣女子的手腕:“许清歌。”
    许清歌正在全神贯注的和肉松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月锦溪的到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就连肉松也被他吓到了,往许清歌手底下钻了钻。
    许清歌挣脱他的手,转身看了月锦溪一眼同他施礼:“太子殿下。您认错人了,我不叫许清歌。”
    见他没说话一直盯着她,许清歌接着到:“殿下方才在叫什么许清歌,刚才在大殿里也听太子提起过,民女和她真的很像吗?”
    月锦溪并没有答她的话,而是朝她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清歌笑道:“民女乃是山野女子,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头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有些不习惯,于是便跟安定王爷说出来透透气。”
    月锦溪就那样盯着她,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指着肉松道:“它好像和你很亲近。”
    许清歌低头看了一眼肉松,然后将肉松举起来,恍然道:“殿下是说它吗?刚才我坐在亭子里,也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这鸟儿似乎很亲近人,自己就飞到我手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过来的,它的主人在哪里?”
    月锦溪伸出一只手,靠近肉松,只一个动作肉松便又是大叫又是扇动翅膀的。
    月锦溪冷冷勾唇:“看到没,她并不亲近人。”
    许清歌明白他的意思,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民女不是很懂殿下的意思。”
    月锦溪睨了她一眼:“这只鸟叫肉松,是许清歌养的宠物,平日里除了许清歌和她的丫头谁都不亲近。”
    许清歌适时出声,打断他的话:“咦,这么说来我实在是太有幸了,它竟一点儿也不排斥我,还跟我玩了这么久。”
    许清歌戳了戳肉松的头:“原来你叫肉松啊!好特别的名字,你可以我叫阿黎。”
    肉松点点头:“阿黎!阿黎!”
    许清歌欣喜若狂:“对,阿黎。”
    月锦溪扫了一人一鸟,实在是找不出别的借口说服自己了,只能信了。
    就在这时,月绯辞身影蹁跹而至。
    在他二人跟前停下来。
    许清歌心道,她的救命稻草终于来了。再不来也不知道月锦溪还要缠着她多久。
    又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怼回去转身就走。
    许清歌收回心神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月绯辞淡淡道:“你第一次来宫里,本王怕你不熟悉路,又看你这么久没有回来,便来看看。”
    许清歌回道:“怎么会,只是遇到了太子闲聊了几句。”
    许清歌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道:“王爷,我与这只鸟儿挺有缘的,反正它现在也没有主人,可不可以将他赠予我来养?”
    “我保证会将它喂的白白胖胖的,不会亏待它半分。”
    月绯辞就知道她最放心不下她的肉松,点头应道:“你想养便养吧,本王没有意见。”
    “我不同意!”
    这时,月锦溪出声制止。
    “许清歌才死了多久,我原本以为你有多爱她,这才不过十日,她的位置她的东西你都要拱手赠予她人了。”
    方才在宴会上,月玉琊和文武百官都在,月锦溪便压抑着心中的这些话,如今月绯辞再一次将许清歌的东西拱手赠给阿黎,月锦溪终于忍不住了。
    月锦溪冷笑道:“你比我这种人可恶多了。我不喜欢她便不喜欢她,而你明明之前表现出有多爱他,可这才几日便忘的彻底。”
    月绯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知道你正在为你七皇婶打抱不平,但是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人气不能复生。我身为王爷总不可能抱着死人过一辈子。看开点,你得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月绯辞说完,率先迈着步子离开了。
    许清歌见状立刻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一起离开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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