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夫君还在跟守卫争论,她轻轻拍了拍霍凌的手臂。
    声音尽量温柔又平稳,“夫君,妾没觉得有多难受了”
    实际上,她已明显能感觉到孩子的胎动在减弱,肚子里的生命在流逝。
    霍凌有些不信,“真的吗?”
    金漪露出个浅笑来,“真的,咱们去那边歇歇,妾有话想同你说”
    霍凌便抱着金漪在城门口的一个角落旁,坐了下来。
    他安安静静的听着金漪回忆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起初他也跟金漪一起沉浸在回忆的幸福中。
    可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金漪虽然脸上带笑,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当他感觉到怀中一片湿热时,才发现金漪的裙摆早已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他整个人慌了,赶紧站起身来,“夫人,坚持住,爷这就带你闯入宫中看大夫”
    金漪艰难的微微摆手,“夫君,妾此生能遇到你,已了无遗憾,只希望下辈子,咱们……”
    她有些力竭,本想说,希望下辈子她们俩能生在同一个国度,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之后,再相遇。
    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感觉下体一股更猛的热流冲涌而出。
    霍凌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黏黏糊糊的液体。
    他赶紧朝身后的侍卫一呵,“随我一起,闯入宫中,给夫人找太医”
    那些侍卫听罢,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金吾卫的守卫见状,并未马上使出你死我活的拼杀之术来。
    而是再次劝慰,“霍公子,你这样闯进去,后果很严重”
    “霍某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只知道,再不进去,金漪跟孩子都会没命。
    就在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时刻,金漪艰难的在霍凌怀中道,“夫君,咱们来世再见”
    说罢,她就咬破了牙齿间藏着的毒囊。
    这毒囊在她们来大衍国的第一天就备下了。
    本来准备在执行任务失败后用的。
    想不到最后,却用在了这里。
    她主动求死,一方面是预感到蛮夷国的失败,心中有愧。
    一方面是感受到孩子已经没了动静,她失去了挣扎的动力。
    况且,若现在她不主动求死。
    霍凌定会为了她真的去硬闯皇宫。
    这种关键时刻,若霍凌动用武力闯皇宫,多半会被当作乱臣贼子处置。
    他待自己,已经够好了,她不想再连累他。
    霍凌看着金漪一咬牙,心下大惊。
    “不要”
    他赶紧用手去捏金漪的下颚,然后将她的脖子压低,用力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把毒素吐出来。
    可牙齿间的毒囊一旦被咬破,瞬间入喉。
    哪里是拍拍背就能吐出来的。
    没过多久,金漪的嘴边就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整个人没了气息。
    霍凌用他的衣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她的嘴角。
    金漪的手垂下去那一刻,他想咆哮,想发泄,想怒骂这世道的不公。
    但最后,都化作一个平静的动作。
    他只是一遍一遍的,轻轻的擦拭着她的嘴角。
    仿佛,只要将这些毒血擦干净,他的金漪就能重新活过来一般。
    ……
    御林军集结人马赶去霍府营救时,霍将军的随从已经战死。
    霍家老太太倒在了血泊中,霍府的姨娘小姐们,也都或死或重伤。
    只有居住在内院偏远角落,不怎么得宠的文姨娘和六小姐,因为御林军赶来。
    躲在柜子中的两人,获救了。
    经此一役,本就实力大减的霍府,越发没落了下去。
    离皇城比较近的齐府,就要幸运多了。
    因为齐家大房的齐大将军和齐小将军都在边关。
    所以被派去围杀齐将军府邸的精兵,是最少的。
    齐远自从跟三小姐订婚后,林冷殇就将他安排进了御林军中,当了个参领。
    他没跟着大队伍出发去前线迎敌,而是留在了京城。
    今日,他在皇宫附近巡逻时,听得齐府的方向有异动,就赶紧率领一队人马赶了过去。
    因为路途不远,他率领人拎着药粉赶过去时,敌兵才刚进入齐府大门口不久。
    为了护卫家人的安全,他首当其冲,拎着药粉袋就窜上了门墙。
    而后就是一大袋药粉倾泻而下。
    御林军的其他士兵见状,也都纷纷找高地开始倾倒药粉。
    顿时,齐将军府的大门口,便飞起了一大片粉尘。
    被粉尘笼罩的敌军,几个呼吸间便咳嗽起来。
    而后是越咳越重,最后口鼻流血呼吸衰竭。
    见到这番惨状的元将军,赶紧下令让精兵后撤,离开药粉圈。
    而后他又命令一队人马,往将军府的后院去,打算从别的地方进攻。
    可齐远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早吩咐了人,将府里的其他入口处,全部撒上粉尘。
    元将军无奈,只得暂时让大军退到离将军府远一些的地方,寻求突破之法。
    直到御林军的其他援军赶来,即便他们不进攻,御林军中的人也会携药粉来攻时。
    元将军才下令,让众人四散开来,各自逃命。
    他跟围攻林将军府的厉将军和围攻霍府的莫将军不同。
    此次出兵,除了想为自己争取一份军功外。
    他更多的,是想重获自由。
    眼看着军功挣不到,他便起了逃遁的心思。
    这种时候,若假死逃遁,上头的人也未必会发觉。
    所以在众人四散开来,皆往七王爷府的方向跑时。
    他却带着自己信得过的十几名随从,迅速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可是到了城门口,这里哪还有一点自己人的影子。
    全部都是手持药粉袋,护卫着城墙的御林军。
    而且城墙周围,也药粉密布。
    他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出城了。
    他躲在暗处,看着在药粉下从容不迫的御林军。
    心中暗叹一声,“不好,只怕此次行动,他们是着了道了”
    不然,何以这药粉只对他们的军队有毒害作用。
    御林军和齐家的那些人闻到药粉后,没什么影响。
    若这些药粉是给他们特制的,那此次一起过来的其他精兵,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略微思忖后,他赶紧调转方向,寻了个无人的街头,让十几个人将身上的铠甲都弃了。
    而后闯进一间成衣铺子中,让他们都换上寻常装扮。
    既然现在无法出城,他暂时就只能装扮成寻常百姓,先躲一躲。
    可十几个人一起,还是太扎眼了。
    他跟其他人约定了逃出去再相见的地点后,只带着一个人,躲进了一位瞎眼老太太家中。
    此番能否躲过一劫,就全凭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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