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淼停好车后,我们一起走进狮子楼。礼仪小姐引领我们坐在靠窗的座位,服务小姐递上了毛巾,又倒了茶。
    “两位吃点什么?”“我点还是你点?”我看了看姚淼问。“你点吧,林哥,我想看看你点的菜合不合我的口味。”我笑了笑,翻着菜谱一连点了四道菜。
    “林哥,你可真会点菜,都是我喜欢吃的。”姚淼高兴地说。我又要了两瓶燕京啤酒,然后说:“姚淼,没看出来你这么能吃辣的。”
    “我从小就爱吃辣的,工作后人家都以为我是四川人。”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我斟满了两杯啤酒。
    “姚淼,感谢你让我欣赏到一场别开生面的舞蹈,大有酣畅淋漓之感。来,我敬你一杯,祝贺演出成功!”
    “林哥,虽然我们是邂逅相遇,但有一见如故之感,”姚淼端起酒杯动情地说“林哥的思想和学问让小妹佩服,找知己难,找知音更是难上加难,虽然我们只见了两次面,但小妹像是遇上了知音,倍感幸运,来,林哥,这杯我敬你。”
    川菜吃到嘴里又麻又辣,嘴里仿佛像着了火,一杯啤酒下肚,让人格外清爽。
    “姚淼,我看你的舞蹈,感觉好像在与神对话,好像灵魂从身体里飞了出来,就像灵魂在舞蹈,你是怎么做到的?”
    “每当我伸展双臂起舞时,我就感觉到我的灵魂在无限延伸,与天地融合在了一起,这种美妙的感觉让我整个身心都得到了最清净的安抚。跳舞就是为了和神对话,在跳舞时要感觉到神触摸到了自己的手,要知道,跳舞不是表演、不是职业、不是所谓的艺术,而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同天地相沟通的仪式,这才是舞蹈的本质。”
    “这么说,我们外科医生刀尖上的舞蹈也是在与神沟通了?”
    “当然了,最起码是在与死神沟通!人吃五谷杂粮,谁都免不了生老病死,这就是生活方式,每个外科医生拿起手术刀时,都想救活病人,这个时候需要你的心灵要像天地一样纯净,才会排除杂念。林哥,我说得对吗?”
    听了姚淼的话,我感到姚淼或许是一个精灵,一个上帝派到人间用舞蹈来传达生命与自然极致之美的精灵,她天性淡泊、率性而起、由心而舞,跟她在一起,就仿佛远离了欲望横流的浮躁世界。
    “姚淼,你好像从不为自己设定梦想。”“舞台有局限,生活却没有局限,我希望梦想如水。”
    “好一个梦想如水。行云流水,随性而至,却浸润着生命,这样的梦想既博大,又很容易知足。”我由衷地赞叹道。
    “小时侯,我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小偷到一家寺庙偷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一气之下跑到方丈那里质问为什么庙里这样穷。方丈指着天上的月亮说,我们这里很富有啊,我们有满园的月光和青山绿水。其实,人最大的财富是心灵。”
    姚淼说话时,她的眼睛水波般柔软而清澈,荡漾着一种几乎令人心疼的美丽。
    “上大学时,我的解剖课老师也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位医生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成了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当他成为外科主任的时候,同事朋友都来祝贺,他却显得闷闷不乐,朋友问他:‘你荣升外科主任了怎么好像并不开心呢?’他感慨地说:‘我从来就不想当外科医生,可我却为此获得了成功,我现在已经无路可逃,如果我失败了,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但是现在我已经动不得了。’他的朋友不可思议地问:‘你在开玩笑吧?’他说:‘没有,我从小的梦想是当一名舞蹈家,可是我的父母不允许,我不得不服从,我是一个懦夫,现在我父母希望我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的梦想实现了,可是我成为一名优秀舞蹈家的梦想却破灭了,你说我能开心吗?’”
    “林哥,这位想成为舞蹈家的外科医生该不会就是你这位老师吧?”“姚淼,你真聪明,就是他自己!”姚淼听罢咯咯大笑起来,那笑容美得灿若桃花。
    “林哥,感谢你让我这么开心,为我们的相识、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我没想到眼前这个美女还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我和姚淼正在推杯换盏,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师兄,真是好雅兴啊!”我抬头一看,脸“腾”的一下红了,原来是蒋叶真。心想,坏了,蒋叶真非误会不可。
    “呀,是叶真呀,真巧,”我故作惊喜地说“姚淼,这位是我的研究生同学蒋叶真,现在是省卫生厅的副处长。”“幸会!我叫姚淼,在省歌舞团工作。”姚淼主动伸出手说。
    两个漂亮女人的纤纤细手握在一起就像有排斥力一样,相互点一下就松开了。“叶真,又有饭局?不介意就坐一会儿。”我邀请说。
    “姚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就坐一会儿。”蒋叶真不客气地坐在我旁边说。“师妹遇师兄应当喝一杯!”姚淼很大方地说。姚淼给蒋叶真倒了一杯酒,又给我满上。
    “叶真,咱俩难得碰上一次,来,我敬你一杯!”我端起酒杯说。
    “在学校时,你就像个书呆子,想不到现在会有搞舞蹈的朋友,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来,师兄,还是我敬你吧。”
    蒋叶真醋意十足地说完,与我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我只好随着干了。看得出蒋叶真自从去了省卫生厅以后,言谈举止越来越官气,远没有姚淼那么冰清玉洁。姚淼似乎看出蒋叶真对她与我在一起有些嫉妒,她很大气,但却很少插话。
    “叶真,今天又是什么饭局?”我略带揶揄地问。
    “庆堂,可惜我们同学一场,你竟一点也不关心我。昨天厅党组下文,任命我为医政处处长,今天处里的同事聚一聚,算是对我的欢迎。”蒋叶真责怪地说。
    我听了以后心里的滋味怪怪的,只好说:“叶真,你天生就是从政的坯子,来,祝你高升,我们再干一杯。”
    我给三个杯子倒满酒,姚淼也端起杯,蒋叶真略有得意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一饮而尽。“师兄,前些日子我去美国开会,给你带回来一些资料,一直想给你送去
    ,就是没倒出时间来,抽空你到我家去取一下吧。”“哪方面的?”我迫不及待地问。
    “都是神经外科最前沿的研究资料,还有一些是经蝶窦入路切除侵袭海绵窦、斜坡和蝶骨平台等部位肿瘤的资料,保证是你急需的。”
    “真的?叶真,你可真是雪中送炭,我正想借读博的机会向这个禁区进攻呢。”我兴奋地说。“就知道你需要,我到美国找了不少朋友才搞到的。”蒋叶真得意地说。
    “叶真,太感谢了,来,我敬你一杯!”我感激地说。“算我一个,我为林哥有叶真姐这样的师妹而高兴!”姚淼凑热闹地说。我们仨把杯碰得叮当响。
    痛饮之后,我关切地问:“苏洋怎么样?画出什么大作了?他可是一位有思想的画家,将来艺术成就不可限量。”我对苏洋的印象很深刻,总觉得她和蒋叶真是两种人。
    “去西藏了,说是要创作什么天葬系列,一张画也卖不出去,快成凡高了。”蒋叶真牢骚道。“画画是不能分心的,要完全沉浸其中才能画出好作品的。”姚淼插嘴说。
    “他是完全沉浸其中了,两个人的家只能靠我一个人挣钱养着,这不刚才还从西藏打电话来,说又没钱了。”我和姚淼听了只能面面相觑。
    这时一位男同事走过来说:“蒋处长,你怎么在这儿?弟兄们早就到了,一直在包房里等你呢!”
    蒋叶真站起身说:“师兄,姚小姐,我先告辞,下次我请客。庆堂,给谢丹阳带好,就说我很喜欢她。”说完与我和姚淼握了手,咯咯笑着和男同事一起走了。
    我听得出来,蒋叶真故意说出谢丹阳的名字,意思是提醒姚淼,林庆堂身边有很多女人。我正胡思乱想着,姚淼却说:“林哥,你这个师妹看你的眼神可不对头呀!”
    “姚淼,你也跟我开玩笑。”“不是开玩笑,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你师妹一定爱过你,而且现在心里还有你。”
    “在大学时,我和她确实有过一段感情,但阴差阳错地都过去了,”我坦诚地说“现在她不仅仅是省卫生厅医政处处长,而且是一位尚未成功的画家的老婆。”
    “可我觉得她并不幸福。”“怎见得?”“很简单,你师妹身上的官气太浓,这是真正搞艺术的男人最反感的。”“苏洋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很有个性,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所以这两个人走到一起可能是个错误。林哥,你要小心,她不会放过你的。”“净拿大哥开心,来,喝酒。”
    姚淼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认真地说:“其实,很多女人都是男人的一个经过,要成为男人的永恒才是最高境界。”“怎么才能成为男人的永恒?”
    我没想到姚淼会这么直白地讨论男人。“得到爱后,要找准爱的距离。”“有道理,姚淼,想不到你还是个爱情专家。”“不是的,人家只是有感而发!”姚淼娇羞地嗔道。
    我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林哥,附近有一家野豹子夜总会,我们一起去蹦迪吧?”“好啊!”我欣然应允。
    我埋了单,姚淼也没跟我争。不过,去野豹子夜总会我心里有些打鼓,因为我口袋里只剩下三百多块钱,怕埋不了单出丑。
    野豹子夜总会门前停了百八十辆车,出租车也排着长队,这是东州市最火的一家夜总会,我平时很少到这种地方,所以心里有些发紧。姚淼停好车,挽着我的手走进野豹子夜总会。
    舞池里人头攒动,快节奏的音乐让人们激情似火,我们先找了一个散座坐下。“两位要点什么?”服务小姐问。我囊中羞涩,没敢开口。
    “一个果盘,两听可乐。”姚淼顺口就说。然后她一把拽起我“走,林哥,咱们去跳舞。”
    说心里话,这段时间工作、学习太紧张,我正想找机会发泄一下,便和姚淼一起扎进人群,疯狂地跳起来。姚淼对我的舞技很惊讶!
    “林哥,想不到你的舞跳得这么好!”姚淼在嘈杂的音乐中大喊道。“我在大学时跳舞得过头等奖。”我也喊道。
    一曲狂舞之后,换了一首慢四的曲子。姚淼贴得我很近,我搂着她纤纤细腰,一本正经地跳着国标舞,可是我握着她温润的手,心里却沉醉了。姚淼的手柔若无骨,仿佛能无限延伸,延伸,在光影间轻盈欲飞,含情若语。
    渐渐地姚淼把头倚在我的肩上,我的脸贴着她的头发。我表面沉静,心里却突突直跳,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会遇上姚淼这种高档次的女孩,她的美丽大方深深地震撼了我。
    我们默默无语,相依相偎地跳着一曲终了,我竟不知道下来,姚淼拉了一下我的手,我才反应过来怔怔地走出舞池。我们就这样一支舞一支舞地跳着,终于跳累了。
    “姚淼,不早了,我们走吧。”我轻声说。姚淼倚在我的肩上,好像没听见,我只好不松不紧地搂着她跳,终于有了湿漉漉的眼泪滴入我的脖子,我下意识地搂紧她。
    “庆堂哥,我累了,我们走吧!”姚淼轻轻地说。我发现,她不再称我林哥,而是直接称我为庆堂哥了。
    夜已深沉,车流稀了,姚淼开车把我送到医院宿舍门前,我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推开门下了车,又伸进头说再见时,姚淼还在拭泪。我的心有些发紧,关上车门,又挥了挥手。
    车开走了,我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白色本田车,无比惆怅。这时腰间的手机发出尖锐的提示音,我一看是丹阳的短信:“你去哪儿疯了,为什么不回话?”
    我看看表,已经是后半夜一点钟了,心想只好明天再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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