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敛。”
    余九九不躲不闪,沉静的眸光直直地望向他。
    显然,刚才的话,余归一睡着了没听见,起敛是听见了的。
    此时,他脸上是带有着激动缅怀的复杂神情,可又偏偏染上了愤恨情绪,说不出来的别扭。
    因为知晓了前因后果,余九九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先前那么厌恶,反而是有几分熟稔在。
    她看了眼熟睡的余归一,轻声道:“我们去外面说。”
    起敛握了握拳,到底忍住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跟着她出去了。
    走出了有一段路,余九九才轻叹口气,转身看向起敛:“这些年……你过的,算了,我问这些废话干什么。”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
    魔界怎么样,她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也足够多。毫无疑问,问题的答案无非是不好。
    “一切再不好,只要你能回来便好。更何况,尊上带回来了晶石,叫魔界头一回看见了太阳,成为魔界的英雄,呵呵,多棒啊!”
    他的笑容没有苦涩,没有不甘不愿,好像真的愉悦到不行。
    “起敛。”叫了他一声,余九九却是词穷了。
    她印象里的少年绝非现在口不对心的模样,这让余九九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两个人再不能如同从前那样,毫无介怀,他有自己的心思,她也有。
    一时间无话可说。
    前段时间总能找话题来插嘴的起敛,也一下子关闭了尬聊的按钮,静默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直到日头变换了位置,他们所站的那处已经没有阴影可以遮阳了。余九九才冲他笑笑:“走吧,回去了。”
    “……你还记不记得。”在这时,起敛却忽然说起话来。
    余九九扬眉:“什么?”
    “当年就是在这儿,我们常常打架,”起敛眯着眸子回忆,补充,“我和尊上,几乎没有看的顺眼的时候。阿黎那个小子每回都吓得跑去叫你,靠你来救场。”
    “是啊。”余九九附和着,似乎也想起了那时候,可惜再也回不去。
    起敛又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缓缓道:“回去吧。”
    余九九早就站不住了,应了一声后,转头却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余归一。她吓一跳,在原地没动弹。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起敛对上了余归一的视线,对着他挑衅地勾起唇,却也没有嘴贱地多说什么,跟余九九告了别就回去了。
    “你们在聊什么?”
    余九九听得出来,他的声音虽然冷静,但是余音在微微颤抖。她明白他是个多么聪明剔透的魔,见她与起敛如此和平地待在一块,必然是有了什么猜测……
    他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时,为了怕她多心,特地跟她讲了一遍,只是没有对她讲她可能就是余余而已。可只要稍微一结合,大概都是能知道点什么的。
    深吸一口气,余九九道:“醒来以后,我就想起了所有事,包括反战的时候。”
    余归一脸色紧绷,尤其是听到反战的时候,连唇都失去了血色。歉疚和痛悔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给淹没,他一点也不想余九九回忆起那时候,她面容惨白直至最后消散的模样。
    “九九……”他的声音干涩,叫了她一声之后,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余九九走到他身边,略微仰起头看他:“嗯,我回来了。”
    他年少对余余的情感,更多的是夹杂着对异性好奇的喜欢,但对于余九九,则更是不同的,仅仅喜欢二字还不足以描述的那种感情。
    弄丢了余余,他拼命责怪自己,甚至宁愿同意了父尊的要求,遗忘她。在方才没有看见她的时候,他差点以为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那种心慌的滋味并不好。
    幸而,她还在。
    只是没有想到,余九九竟与余余是同一人。
    除了长相,其他方面没什么相似之处。也难怪他没有朝那个方向去联想,实在过于巧合了。
    放松下来之后,余归一浑身没了力气,伸手抱住面前的女人,继而把浑身的力气都放了上去。
    “诶,余归一你好重啊!”余九九抱怨着,却没有推开他,嘴角勾着笑。
    “嗯,很重,我的身心都落你那儿了,能不重吗?”
    他的声音鼻息就在耳边,余九九耳根子蹭地红了:“胡说,身哪有在我这里?!”
    余归一愣了一下,嗤笑出声:“我说的是具体的身,你想哪儿去了?”
    他因愉悦震颤的胸膛传来的热度让余九九的脸也开始爆红。
    她强自嘴硬:“……我想得很正常啊,你想什么呀!”
    “好,很正常。”余归一顺从地道。
    他这话却让余九九那口气憋得不上不下的,最后只好哼了一声作罢。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余九九承受着他大部分的重量,忍不住推了推他:“起来回去了。”
    余归一松了手,不情不愿地瞟了她一眼,手自然垂落地拉上她的,这才慢悠悠地带着她回去。路上的魔比她第一次见着的还要多,也许是日头太好,那些魔的样子太过清晰,余九九躲闪着视线没敢多看。
    似乎只有身份比较高贵的魔,看上去的模样更像人一点,其他魔的外貌,确实不怎么好看了。虽然有了前世记忆,可对现在的她而言,魔界还是很陌生的存在。
    余归一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别怕”。
    余九九朝他笑了笑,到底抬了头,只是视线依旧飘忽,没落到过实处过。
    “胆子可真小,你以前可还敢正面怼上仙。”余归一眼里含笑,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腮帮子。他手指拿开时,皮肤又恢复原样。大概是觉得手感甚好,又戳了两下,收到她的瞪视,才满足地收手。
    “以前是以前,要打以前,我还是魔呢!”
    被他这么一闹,她有点害怕的情绪倒是都消散了。
    然后她就发现,本来来来往往的魔都停了步,视线盯着他们,尤其是她:“他们看我们干什么?”
    余归一自得:“自然是要看看给魔界带来光明的尊上以及魔后到底是谁了。”
    他眉眼飞扬,恣意的模样,比她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要潇洒地多。多年夙愿一朝得成,该是这般意气风发的。余九九看着他,也跟着笑。
    “不过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呢,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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