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蓉阁,如昔抚着隆起的腹部,淡淡的笑意嗟在唇际,芩儿若有一笑,“娘娘这笑啊,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了……”
    如昔浅笑依旧,“这几日便是产期,我这心里一直都悬着的,这孩子来得不容易,只有这样抚着他,我的心里才能渐渐平静下来,不然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
    “即使娘娘就这么一直看着,小皇子也要等到了时候才会出来,娘娘不如放宽心,李御医这些日子都在宫里候旨呢,娘娘若是实在不放心,奴婢就再去请李御医来给娘娘诊脉?”
    “那倒不必,就让我这么歇着就好。”如昔柔声语着,脸上带着温暖而沁人的笑意,洋溢着身为人母的幸福。
    宁静祥和的醉蓉阁,连鸟鸣也似乎少了许多,平静得就像是镜湖水面,无风无涟漪。
    皇后的凌然怒气,从她那沉而不稳的脚步便可看得出几分,院中福祥二人尽力拦着,可她到底是皇后娘娘,二人也不敢动作太过,只为难轻呼,“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已经歇下了,还请娘娘改日再来!”
    “放肆!”皇后回手便是一巴掌落在福子脸颊,饶是女子也在福子脸上留了赫然的红印,可见她之怒然,祥子见状挺身而前,怒然冷声,“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擅闯醉蓉阁打扰贵妃娘娘。”
    璃沫护着皇后,想要推开祥子,芩儿站在屋口,微眯着眼,“你们先退下,”转而才轻步上前,微微一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撇开了祥子的钳制,正了腰身,柳眉凝怒,“唐歆幽,你给本宫滚出来!”
    如昔在屋内听着,微抿的唇角些许惑意,终是在媶儿的搀扶下走至屋外,皇后静站在院中,如昔走至她身前欠身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啪’的一声,在所有人惊愣难以回神之时,如昔的唇角一个淡淡的血印,皇后这一巴掌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若非媶儿扶着,如昔只怕要坠下身去。
    见此境况,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芩儿忙错身将如昔护在身后,怒视向皇后,“贵妃娘娘可是身怀龙嗣,皇后娘娘这无端怒气就不怕引火上身么?”
    皇后冷撇了唇,“呵,引火上身?!别在本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皇上信你,我可不信!”
    如昔面色如常,轻抚了腹部向内走去,背对着皇后,轻声一语,“适才的事谁也不许向皇上提起,芩儿,送客。”
    芩儿面色微变,冷然视向皇后,“贵妃娘娘不予追究,还请皇后娘娘适可而止。”
    皇后紧咬牙关,对着如昔的背影一声怒斥,“别忘了,本宫才是皇后!!”
    如昔身形微滞,却终是并未回转,皇后冷笑依旧,“你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妾,还没有对本宫下逐客令的权利!”
    如昔微敛了眸色,自己受她一巴掌,算是报还些许歉意,虽然自己险些被她害死,虽然林妍柔欣昭容都因她受尽了苦楚,但与孙家终究是无关的,无论是孙老爷子还是孙厚,自己终究还是有几分歉意的。
    转身,微眯的眼只作肃然,“那么,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不知找臣妾有何贵干?”
    她的淡然无疑让皇后的怒火更加浓烈,“我哥哥是你害的对不对!”
    如昔微敛了眸,此事她行得极为小心,除了欣昭容和乔美人,应该是再无外人知晓才是,却也只是轻语,“皇后娘娘之言,臣妾不明白,此事是皇上在查,皇后娘娘若有疑问,不妨去亲自问问皇上。”
    皇后作势欲前,芩儿奋身拦下,“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去问皇上就是,何必来欺负我家贵妃娘娘。”
    皇后被她拦着,无法近至如昔身前,怒极反笑,“呵,皇上,不要拿皇上来压我!你以为皇上是真心护你么?”
    “……”如昔微抿的唇,并不应声,这里是她的醉蓉阁,即便是皇后想闹什么花样也都有人拦着,听她说上几句发泄倒也无妨。
    “你以为你小产是陈美人害的?”皇后冷笑着,“呵,告诉你,是皇上!”
    “……”如昔惊滞了眸,却只是一片无奈,眼前人已经是慌不择路了。
    皇后见她不信,高声斥道,“马齿苋!是皇上告诉本宫的!”昔日自己喜欢吃马齿苋的凉食,是亦辰告知了她马齿苋的药性。
    如昔闻声微颤,长睫之下昔日回忆流转于眸,微抿的唇终是低喝,“不可能!”虽是这样说着,可想起当初皇帝的种种异常,如昔的心一点点跌入谷底。
    “你当真以为皇上喜欢你?当真以为皇上会留下你的孩子?还是你以为你和慎亲王的那点破事皇上就一点也不知晓?!”
    “……”如昔十指紧扣,指甲嵌在手心发疼。
    “你会小产,是因为皇上根本就不想要那野种!”
    “……”如昔闻身轻颤,众人本是因为皇后之话而愣,却见得如昔身形不稳,惊慌不已,媶儿连忙上前扶住如昔,芩儿微敛的眸冷漠如冰,“皇后疯了,来人,把她赶出去!”
    福祥将皇后和璃沫向外拖着,皇后也不与他们挣扎,只继续怒斥着,“你给皇家丢尽了颜面,如果不是慎亲王以死相换,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如昔紧握的绣帕纠结成团,什么叫慎亲王以死相换?慎亲王,死了么?!怎么可能!不可能!他不会死!他不能死!!依托在媶儿身上,如昔无意识摇头,紧咬牙关。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打败本宫,夺走本宫的后位了?痴心妄想!告诉你,当年冬至皇上根本没有昏迷,一切都是为了你唐家而设的局,你明白了么!皇上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也绝对不可能登上后位!”皇后高声大笑着,“本宫虽然也失去了父亲,可本宫父亲乃是护国公,受皇恩勋封,可唐家是乱臣贼子,慎亲王是谋反逆臣,而你,只不过是个残花败柳,还妄想得到皇上宠爱登上后位,不可能!皇后永远都是本宫的,南国的皇后,只有本宫!哈哈,还是本宫赢了,本宫还是皇后,以后本宫还会是皇太后,而你!什么也不是!”
    如昔已经听不清她再嘶叫着些什么,脑中已经被她那句慎亲王以死相换占据了所有思绪,腹中的阵痛让她无法站住身形,芩儿见状大惊失色,“快去请御医!”
    惊滞的醉蓉阁宛若滕然炸开,宫人四处乱窜,屋中如昔躺在床上,双腿被芩儿扶曲着,惊慌的芩媶二人只能连声安慰如昔,却不知自己话音中的颤抖慌张连自己也安慰不了。
    如昔摇头想要甩开所有思绪,她知道自己要静下心来,她的孩子还没有到出来的时候,她不可以激动,不可以伤到孩子,可是她心里好慌,前所未有的恐惧侵袭着她的神经,陈美人的马齿苋,原来是皇上告诉的么?!所以,害死晨曦的不是陈美人也不是皇后,而是孩子的父亲,自己最爱的人,皇帝。
    慎亲王以死相换,换了什么?换了自己的贵妃之位么?那天他说的再见,是那样的哀伤,那样的不舍,可他不是还笑着的么?他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自己会死还笑得出来?!可是,可是他是亦皓啊……那个宛若春风一样的亦皓……也许,他是会笑的,即使是面对死亡,他的笑意也从来不会冻僵,凌乱的思绪冲击着如昔难以自持的清明,身上像要裂开的痛楚让她紧咬的牙口渗出浓郁的血腥气。
    直至眼前出现那一缕黄袍,她像是在沼泽中抓到了希望,像他伸出手去,“皇上……”
    亦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水,紧握住她的手,“朕在……”
    “皇,皇后……说……”难以维持的清明在下身裂开一样的痛楚中辗转挣扎,她就想问他,他们的晨曦,是不是他害死的,慎亲王亦皓,是不是已经死了,冬至里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局而已么……
    亦辰听她谈及皇后,脸色微变,视及她泪朦的双眼渐渐暗淡,“什么也不要说了,朕在这里,昔儿,为了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持住!”
    如昔听他这一声呼唤,酸涩将泪水再度驱赶,难以忍受的痛苦让她终是嘶吼的声声尖叫“啊!!”
    李霖在屋外听得这叫声,霎时的紧了心弦,急匆匆入屋,将棉团搁在她口中以防她咬着舌头,转视皇帝,“皇上请回避。”
    如昔却紧拽了亦辰的手,修长的指甲嵌在亦辰收拾留下一个淡淡的血痕,亦辰微抿的唇,“朕就在这里,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不要管朕。”
    李霖见状只得作罢,眼下也来不及与他争论那许多,指引着嬷嬷们为如昔接生,又是把脉写方子,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声声尖锐的叫声似用尽了如昔所有的力气,也将亦辰的心揪在一起,初为人父的他茫然无措,只有紧紧回握着如昔的手,希望自己的力量可以就此借给她,让她可以不那么痛苦,让孩子可以顺利降生。
    风舞花香,与之相反的凝香宫,静得似能听见风声,欣昭容看了一眼从外回来的乔美人,微抿的唇角略带了几丝不悦,却终是并未言话。
    乔美人对着门内的欣昭容虚礼一拜便回了自个屋子,彼时,她还不知何为引火自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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