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教室。他背了大帆布包,站在教室门口看了看,果然,宫森和那个小不叮当的女孩儿就坐在第五排,舒羿不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白痴宫森,没眼光。”

    踱步来到最后一排,舒羿停在一个女生旁边,彬彬有礼地问:“同学,可以匀一个座位给我吗(北大的习惯,每个人晚自习时占三到四个座位,最起码,左右都要是空的)?”

    从来没有例外,那女生看他30秒,然后转移自己的书包,挪出空来,怀里小鹿怦怦直跳。不过后来,这个女生稍稍有些失望,这个超帅的男生居然是考古系的,书包里掏出的东西应该是一些仿古文献,说是仿古,是因为他敢在上面用圆珠笔作笔记。

    看着前面宫森和方方肩并肩坐在一起,舒羿不做声色,面无表情地批阅奏章。只是心情不好,难免影响工作,后来风神雨神以及各海龙王接了这一天的指令,忙着执行去了,不想却在人间弄出了多半年的麻烦。面对着诡异的气候,科学家们无能为力,只好给这种突变起了一个名字,叫厄尔尼诺现象。

    回来再看宫森,一个晚上坐在那里,犹如芒刺在背。快下自习时,宫森忍不住回头,正迎上舒羿闪亮亮的眸子,反把宫森自己吓了一跳,想想不对,又狠狠瞪了回去,心里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可惜宫森忘了,自己戴了巨大的茶色眼镜,锐利眼光外人孰难辨认。舒羿只看见宫森在凝视自己,心中一根温柔的弦“忒儿”地拨响,余音袅袅地,一直颤到熄灯时分。

    整个白天, 舒羿都在揣摩宫森心思,又不敢造次, 好容易挨到晚饭后,舒羿端了衣服去了洗衣房。这边朱弄风正提议打牌,对面床上柳京生百无聊赖,立刻同意,宫森刚刚学了一点,今天和方方没约,所以也同意在宿舍里玩,数数人,

    还差了一个。

    朱弄风挺挺圆圆肚子,“看我的!”

    说完,他拉开门站到走廊里,扯开嗓子高叫道:“三……缺……一!!!”

    就听得走廊尽头有声音传来,“齐啦!!”

    弄风回来,得意地冲宫森挤挤眼睛,他本来眼睛就小,象土豆上扎了俩眼儿, 这时一挤更看不清了,宫森正乐,却见舒羿踢门进来了。

    “三缺一?太好了,正没事儿干呢。”

    宫森脸上的笑风卷残云一样不见了,他想了想,咬咬嘴唇掠过舒羿跑到门外去了。站在黑魆魆的走廊上,宫森学了弄风的样子大叫:“三……缺……一……!!!”

    “齐啦!!”这回是个北京人,京腔京韵地特有味儿。朱弄风耸耸肩,怎么这儿就这么多闲人。

    却见宫森回屋拎起书包,冲弄风说:“走了, 跟方方上自习要紧。反正也有人了,不差我一个。”说罢,扭头走了,留下舒羿在门口站着,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天缓不过来。

    可怜弄风不知道,走过去垫脚拍了拍舒羿肩膀,“别难过,舒羿,是你爷爷的错,又不是你的。”

    舒羿好容易才缓过来的脸登时又没了人色。

    (三十一)

    舒羿虽然不上专业课,德专、法专一起上的公共课却一节不落, 每次都一声不响坐在教室最后,默默欣赏着宫森不合时宜的装扮。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不知道讲台上老师在说什么,舒羿满脑子在想天冷了,宫森这白痴怎么还不穿毛衣,是没有吗?为什么不去买?

    宫森可没有他那么轻松, 其他功课都应付的绰绰有余,唯独这门《欧洲现当代文学》让宫森总是晕头转向,刚刚才明白了象征主义的波德莱尔,今天已经到了意象派的庞德。讲课的干瘦老师叫于天,是一位刚从巴黎高师回来的海归派,正心心念念要改革西语系沉闷的教学方式。果然不出所料,今天,这位言必称巴黎的助教又出夭蛾子,留下作业居然是让大家每人按照意象派的原则做诗一首,以助理解。

    好容易挨到下课,宫森用自行车载着方方去食堂。方方翘着腿坐在后座上,有些闷闷不乐。 和宫森交往都快三个星期了,除了下晚自习的时候拉过小手,其他情人间的亲密接触到现在都没有过,算什么吗?真是个大木头。宫森平常脾气温和,有时候却又古板又执拗,让他去买些时髦衣服,换个隐形眼镜,他怎么说都不肯。尤其令人不快的是,方方昨天劝他写入党申请书, 他竟然低着头说不懂政治,也不感兴趣, 让方方倒噎了好久,入党跟政治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前途攸关的事情。

    正想着, 艺苑食堂到了,两个人分头去买东西。方方占了座位,不一会儿,宫森回来了,手上却比平时多了一个饭盆。

    “帮谁打饭?”

    “弄风, 他今天下午心情不好,连课都不上,叮嘱我给他买份宫保鸡丁,待会儿带回去。”宫森坐下来吃饭。

    “他怎么了?”

    “他爸妈离婚了,” 宫森解释,反正已经不是秘密,弄风昨天去派出所,连姓儿都跟着他妈妈改成郝了。“他昨天在宿舍里大骂他爸老混蛋。”

    “这么老的陈世美?”方方笑,现在这种事儿真多,“他爸干什么的?”

    宫森想了想,“好象是什么自治区主席,我不太懂这些。”

    “什么? 内蒙古的自治区主席?你开玩笑?”方方声音陡然高了。见宫森惊讶地看着她,方方才收了一下声音,“真的看不出来哎,弄风那样子,居然是个高干子弟。我还以为他们家是什么国营农场的呢。”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方方晚上要去她姨妈家,说着便提前走了。

    晚上,方方不在,宫森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抱着意象派的大师们足足琢磨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写出个象样的东西, 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宫森还梦见了一个地铁车站,里面飘来飘去的,尽是些个湿漉漉的花瓣(《在地铁车站》: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景般闪现;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庞德诗,飞百译), 火车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下把宫森吓醒,拍拍胸口,才明白过来是下课铃响了。

    坐起身子,宫森突然发现自己乱七八糟的草稿上赫然多了一张稿纸,上面是一首诗,

    “我的生活在楼道拐角转了一个弯,不见了。”

    看了第一句,宫森心里一动,悄悄扭过头,看看坐在最后一排的舒羿。舒羿正在低头批奏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宫森转回身子,自个儿对着这张纸坐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它团了, 扔在抽屉里。

    磨蹭了两天,直到交作业的前一个小时,宫森才写完自己的第一首现代派诗歌。等到卷子发下来,只得了80分,宫森撅撅嘴不高兴。郝弄风却很高兴,下课回去时,走在宫森后面一路上快活地唱个不停。原来他以一首“今天的太阳啊,真他妈的意大利” 得了95分,于天还在课上大肆表扬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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