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终于,涯顶传来了遥远的说话声。

    “来人啊!!救命!”舒羿和宫森齐声大叫。

    终于,一颗圆圆脑袋从悬崖上探出来,是弄风!舒羿叹了口气,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一颗脑袋。

    当大家七手八脚把宫森和舒羿拉上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是精疲力尽,软手软脚,靠在山石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女生连忙上去帮着舒羿揉捏着胳膊活血。方方刚才只顾和弄风说话,才忘了自己的男朋友,要不是弄风奇怪宫森迟迟跟不上来,跑回来看,只怕现在舒羿两个人还在崖下吊着呢。方方心里不安,也连忙伸手去帮宫森按摩手腕。

    “啊呦!”宫森一时痛彻心扉,大叫了一声,吓得方方连忙松了手。

    “怎么回事?”舒羿闻声而至, 轻柔地把手指搭上宫森肩肘。

    “脱臼了。”舒羿简短地说,想要帮宫森把胳膊托上,才发现自己手臂无一处不酸软疼痛,半点儿使不上力气,只好喘口气说,“我歇会儿,回头帮你接。”

    回到了十渡老乡家里,舒羿自觉好了一些,便过去坐到宫森旁边。宫森本来想躲, 想起舒羿是为了自己的胳膊来的,也就老老实实没有动。

    “会有点疼,”舒羿低声说。

    宫森没说话,低头看着他轻轻抓着自己手臂活动。舒羿找到错骨地方,看宫森正出神,手下突然一用力。

    “啊!”宫森疼得短促地叫了一声,随即发现手臂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握着手腕,他抬头向舒羿道谢。

    “不客气。”

    舒羿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希望自己变成个小虫子,可以钻进宫森的心里。

    因为傍晚时分的意外,大家都有点后怕,再加上也实在累了,所以到了晚间,不再喧哗吵闹,纷纷胡乱洗了洗就爬上了床。宫森象昨天一样睡在最里面,弄风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了宫森旁边。 舒羿纵有万般不爽,也只好先忍着,盘腿坐在炕上,闭着眼睛满心琢磨坏点子。

    突然想起刑天前天放在自己包里的几瓶斯内普饮料, 顿时有了计较,舒羿爬过去把剩的饮料从书包里统统翻出来,拿过来放到郝弄风旁边。

    “郝弄风,今天太谢谢你了,这是别人从德国给我带来的,说是特棒, 我一直没舍得喝,你喝了吧。”

    说罢扑扑扑打开了三个瓶子。

    “哎哎,你别都打开啊!让我留着明天喝啊。”

    可惜话还是说晚了。弄风心疼得看着炕上的瓶子,他天生爱吃甜食,这么好的冬冬打开盖子放到明天就暴殄天物了。

    舒羿钻进弄风旁边的被窝,背过身子开始假寐,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听身后响起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久久没停。

    年轻就爱睡觉, 灯息了,不过一会儿,屋里鼾声渐起,此起彼伏,其中尤以风弄为甚。

    舒羿却没有睡,生怕错过弄风的行踪,黑暗里,舒羿抖擞精神,静静地睁着眼睛。

    所以,他听到了宫森的动静。

    那是极低极低的抽泣声,几乎淹没在不间断的鼾声中,舒羿悄悄扭过头去,黑夜里,宫森的被子似乎不自然的抖动着。

    心一下揪疼起来,舒羿没有动,默默地听着。

    你为什么哭?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弄风突然止了鼾声, 哼叽了两下急急坐起身来,希希索索的开始披毛衣,穿鞋子。

    门“吱呀”开了,随后窗子不远处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机不可失, 舒羿悄悄掀开了被子,一闪身钻进了弄风的被窝,并立刻打起了呼噜。果不其然,弄风迷迷糊糊地回来了,上炕摸到那唯一的空被窝,不假思索地就钻了进去。

    宫森一直没有动,面对墙躺着,除了肩头的剧烈抖动,几乎难以觉察他的动静。

    心里似乎有一个堤坝,里面盛了满满的泪水,冰封住了,看不出波澜。可惜有那白蚁,一天天钻下来,终于钻到了水下。

    宫森心里疼得难受,又不象那病发时的尖锐, 只是有一种近乎崩溃的哀伤,让他喘不过气来。宫森忍不住声音,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任凭泪水肆意地流,知道舒羿悄没声息在身后躺着,不知为什么,一丝安稳静悄悄地追随着泪水,渐渐进驻到了宫森心里。

    半夜十分,哭得头昏脑胀的宫森终于累极睡去,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舒羿睁着眼睛愣神。那朝思夜想的人终于躺在了自己身边,温暖结实的身体触手可及,舒羿却终于一动没动,一直到天色发明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聚集在老乡堂屋里吃饭的时候,房东王太本手里却又拿了一个枕头找了过来。

    “恁(你们)都干了啥啦?这枕头昨天谁睡的?咋湿了半个?!”

    社长伸头看看,有点头疼。

    郝弄风有点疑惑地抓抓脑袋,“这个,好像是我和宫森昨天挤着枕的。”

    “你往上倒水啦?”

    “没有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一个瘦瘦国政男生凑过来,“那你昨天夜里起夜了?”

    “好像起了。”弄风疑惑地回答,不明白起夜跟枕头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不是迷迷糊糊就地解决的?”

    王太本闻言大怒:“他奶奶的, 没错, 那枕头上的东西是咸的!!”

    满屋子人突然哄堂大笑。

    弄风脸都红了,大声辩白:“我靠,谁起夜起到枕头上谁不是人!”

    大家益发笑成一团,中间夹杂着王太本不依不饶的叫声。

    “恁(你们)这帮大肖(学)生也忒欺负人啦, 恁说这咋办吧……!恁得给厄个舍(说)法!”

    宫森手里端着碗,脸红一阵白一阵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得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总不能承认是自己哭湿的吧。

    “好啦好啦,是我弄的!”是舒羿的声音。

    屋里静下来。

    “你咋弄的?!”

    “我早上有用盐水刷牙的习惯,不小心撒了,也没仔细看……”

    “噢,”王太本慢慢平静下来,不忘讨价还价,“那恁说咋办?这一个枕头都是新棉花,拿到那个燕莎商场能卖好几百块钱,恁说咋办?”

    王太本看看舒羿的衣服,看上去也不是个太有钱的主儿, 撇着嘴让步:“那就30,30块钱厄把枕头给你。”

    舒羿伸手到口袋里摸钱,掏了半天却只有两个100的票子。

    舒羿一想,伸手去解腕子上的手表,“这个成吗?劳力士。”

    王太本想了想,“厄还是要现钱吧, 那样的表,厄刚买了一个新的才20。”

    舒羿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10来万块钱的东西,只好沮丧地又戴回去,给了票子让王太本去找零钱。

    周围人群渐渐散了,宫森悄悄走了过来,低着头说:“谢谢你。”

    “不客气。”舒羿笑笑。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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