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光荣而锋利的战刀握于勇士之手,用来伸张神明的正义,惩罚神明的敌人,欺凌地上裸奔的羔羊。
    意志坚定、拥有无尽斗志的虔诚神圣战士高呼赛克萨斯之名,在旧日的伟力中宣判所有人死刑。
    有什么,在咆哮?弹壳弹动的声音,火药爆炸的声音,转轮扭动的声音……是死亡的风暴?!
    即使这样,还有一个从灵魂中散发可怖意志的恶魔在天空盘旋,每一个嘲笑的音阶都在向所有人炫耀无可匹敌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恣.意妄为,如此骄纵轻狂!
    脑袋里痛快且凌虐的大笑让被名义上的手下扔进雪地车的任伯言怒不可遏。被女人抓住并通过雪地车强行逃离的他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因为不是所谓的信徒,所以就要被消灭?这不是那个他所知道的世界应有的情况,也不是新生的博士团的风格。
    这支队伍曾经一度堕落,且近乎分崩离析;通过几个月的接触,任伯言明白,以当初理想主义者和叛逆的博士为核心,重新构建的博士团对策是有着优良“传统”的,光是令行禁止这一点就比过去苛刻了许多。
    而当某个命令不受到欢迎时,士兵必然会“万分欣喜”地将其履行。
    但这个该死的命令……却是他们救命的一切
    这个送精锐的战士们下地狱的命令…
    “谁的命令!”
    任伯言向嘴边的女人呐喊。狂风暴雨的嘶吼和交错电流引擎的巨大噪音也无法掩盖那股愤怒和失望的情绪传达到到另一边的李章桐。
    我不知道……
    女人张着嘴,却只能窒息般苛求空气。来自地底的灵魂传达的,是可怕的压力,她前所未有的感到惶恐。她这时候只能倚靠着雪地车开始蛇皮走位去拖延的停留的时间,同时颤抖着向拔出枪,再次确认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这太荒唐了……
    她现在明确无误地表达出这样的想法。现实是“包括这些被炸上天的部落民尸体们重新爬起来袭击他们”,也就是说起码周围的博士们是能够知道,有什么东西试图改变一切的。但这可是现实,那个浪漫,科学,向神明挑战秩序的现实世界,而不是嗜杀的志怪小说。
    “李章桐,这个命令正确无误,这是通过战场观察后理性直接下达的作战命令,幸存者们会确认。”
    逃离的雪地车上,属于兰博士的声音平静地确认了这条命令的权威性。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李章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兰直接命令前线作战部队?
    这不合逻辑!
    “任伯言呢?任伯言认同这样荒唐的……”
    这是最后一丝希望,只有身为前线作战指挥的司令官…
    “女士!你是在诽谤高阶博士的忠诚么?”
    周边的博士很严肃的警告她:“履行高阶命令乃是吾等天命,任颐大人是慷慨面对的佼佼者,他必然是赞同的!”
    这样的话,让李章桐瞬间失去了力量。
    炮火还在轰鸣,永远携带着超出必须数量的弹药,让双刃在这里不可一世。子弹很快就消耗一空,科学也在炫耀了四簇烈火后停止。
    但是奔涌而来的浪潮意犹未尽,居然想把剩下的幸存者彻底吞噬。
    这种事情……必须被阻止……
    任伯言最后看了眼尚舱门外的景象,在无数尘埃中连挣扎的身影都未曾看到。
    但一个声音告诉他,那里还有幸存者。
    出于正义、使命、荣耀以及其他复杂的情感,任伯言拔出了指挥刀。
    派遣到北鲜卑利亚的士兵是大博士团真正的精锐,他们的身手绝对对得起耗费在他们身上的资源。继承自东北博士团和危机对策的格斗技巧以及最尖端的单兵武装让他们在对付敌对武装分子时无往不利,即使是狭小地形的白刃战也可以轻易取胜。但他们绝对没有在贴身距离对抗一个前帝国神机营队员的经验,更何况是一向温和的议员小姐。
    没有铠甲保护的腹部瞬间就受到大力击打,坚韧的复合纤维有效缓冲了拳头的钝击,但不能阻止女人因为惯性向后移动。
    雪地防护头盔在这时候变成了阻挡视线的障碍,女人失去了先手,随即被抓住脑袋按在地上,脖子后被补上一记致晕打击。
    转瞬间,议员小姐被任颐放倒,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平时灵巧的维京狂战士在内斗的时候选择了沉默:一方是长官,一方是顾问,根据纪律,而且这是他们的最高长官;坚固的防护之下并没有存在进行反对的念头,博士们在这个重要时刻存在明显迟疑……
    狰狞的战士们,沉默了。
    车舱的斗殴并没有影响到驾驶员。模块化结构件之间有着相当不错的硬质夹层,本来的设计目的时在单独组件损毁时不对相邻组件造成影响,现在却成了保护任颐的行动不被发现的障碍
    。操纵车辆的于谦先生对着一片雪白的景色的车窗目不转睛,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逃离的机会。
    “停下!”
    任颐猛的踹开机舱门,几枪将无人的椅子打烂,用步枪顶着于谦先生的脖子,“你们必须停下,我们不是畜生!”
    “阁下,你这样做是背叛我们的战士们,愧对他们的牺牲与付出。”
    “不,我认为这是我是出于对希望的热爱才必须阻止你们。抛弃我们的同伴只会让这场正义的征讨蒙羞。”
    任伯言根本不相信战争的正义,他早就从血肉混合的哈萨克战场以及残酷的厮杀中磨砺了人生观和价值观,从热血的青春中提前毕业了。
    但此刻,他是多么想要相信这场行动是正义的,并且一定要让博士们明白——放弃是最错误的做法。
    那是漫长的沉默,雪地车的呼啸声是唯一的背景音乐;也许任伯言的声音真的传达了,也许是下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总之……
    装载着重型武器的雪地车最终还是停下了。
    ………
    想要在这样的灾难前幸免是不可能的,也许是之前和敌人靠的比较远,他没有在暴风雪中的袭击中死去,却没法避过最后的审判。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屎尿齐流的他已经顾不了.身的疼痛。
    我不要死啊……
    “我不会死!”万分诧异的,在一片狼藉和永不停息的螺旋桨转动声中,夏邦岳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这声呐喊。匍匐在腥臭液体中的博士艰难的转过脖子,看到了宛若神迹的一幕:
    身材伛偻的人如山脉般耸立着,装甲破了、烂了、焦了,但他高大结实的身体却毫发无损。“矮小”的博士只配在地上呜呼,而这位仿佛要开天辟地的男人却一丝不苟地仰望着天空,仰望着那不停挥舞起死神镰刀的天际。
    风在吹,掀起了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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