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入的一瞬间,穿山甲那一双小眼睛中没有多少痛苦,反而有一种解脱感。
    漆黑的口器发出一阵抽动的声音,穿山甲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后化为一具空壳,预料中的逆转并没有出现。
    抽干穿山甲后,那些口器同时抽出,穿山甲的身体被甩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皱了皱眉,穿山甲的死我没觉得意外,也没觉得痛惜,当初这货差点没把我坑死,死了也就死了。
    可他死的太简单了,简单到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身上藏着的那些秘密随着他的死彻底消散。
    我将目光从穿山甲的尸体上移开,看向对面的那个女人,她轻轻的挥挥手,悬在我头顶的蜘蛛迅速撤离。
    “你是谁?”我沉声问道。
    “连人家你都不认识了?”她嗔怪道。
    “梁素?”
    听到她的声音,我脑子轰的一下,想起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才认出人家?”
    梁素叹息一声,道:“亏得人家给你留下那么多线索,难道人家的味道,就那么容易忘却吗?”
    我一时无言,怎么也想不到,梁素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我沉声问道。
    “人家知道你要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啊!”梁素向前走了两步,将整张脸露在我的面前,深情款款的说道。
    “你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那些青铜灯是你布置的吗?还有蜘蛛,它们也是你弄来出的?”我接连问道,迫不期待的想要知道一切。
    “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梁素的脸突然冷下来,低下头喃喃自语着,眼中出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
    “你怎么了?”我警惕的看着她,始终和她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没有贸然向前。
    “前后加起来,我在这里待了将近九十年,仔算细起来,你身边的几个人,我是陪在你身边最久的一个!”梁素幽幽的说道。
    “什、什么意思?”我被她的话搞愣住了。
    “哎!”
    她没回答,而是漫步走过来,深深的看着我。
    这一次,我没动,直到她来到我身前,我才向后退了一小步。
    她和我对视着,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道:“偷听,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落下,之前消失的蜘蛛重新出现在我们头顶,几张蛛网同时落下,罩向地上的穿山甲尸体。
    数张蛛网封堵住了穿山甲逃离的角度,将他完美的封在中心,我本以为要出什么意外,没想到穿山甲的尸体动也不动,就那么轻易的被罩住了。
    我疑狐的看着梁素,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也没解释,而是来到穿山甲的尸体前,踢了他一脚,冷声道:“在我面前装死没用,我给你个自首的机会,否则,我把你扔入阴河内,把你喂尸蟞!”
    穿山甲的尸体还是一动不动。
    “可以,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梁素冷笑一声,提起穿山甲的尸体径直走向河边,拎着他的尾巴,将尸体沉入河中。
    一丝残存的血液流入河中,河底的尸蟞顿时沸腾起来,向着穿山甲的尸体冲来。
    “我服了服了!”
    下一刻,一道尖细的声音自穿山甲体内传出。
    “不见棺材不掉泪!”
    梁素冷哼一声,把穿山甲提起,说道:“出来吧,这时候藏着还有意思吗?”
    河内,没了穿山甲的尸体后,尸蟞重新恢复正常。
    “我出来,我出来!”
    那道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灰色的三角脑袋从穿山甲体内的破洞内钻了出来。
    “老鼠!”
    看到那颗三角脑袋,我立马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只穿山甲的体内竟然藏了一只灰家仙。
    如果不是梁素仔细,我是真的发现不了。
    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如果这一次没有梁素,我带着穿山甲贸然进来,还自以为掌控着全局,到时候这只灰家仙从穿山甲体内出来,给我来个致命一击,我是哭都找不到调。
    “来,报一下名号,让我们认识一下!”梁素拎着这只老鼠的尾巴,再次来到河边,倒提着他,把他的头垂在河面上。
    这意思很明显,这只灰家仙要是识趣,痛快的说出来,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死硬,那就没有以后了,直接丢入河里喂尸蟞。
    “别啊!”
    这只老鼠也没惊慌,笑嘻嘻的蜷起身体,尽量里河面远一些,两只小爪子一抱拳,说道:“鄙人灰徳禄,在灰家排行老六,下面的小崽子叫我一声六爷,您两位叫我一声小六就行!”
    “原来是灰家六爷,失敬失敬!”
    我蹲下来,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来,这位六爷,你和我说一下,我是哪得罪了你们灰家,让他们把你派出来阴我!”
    “您没得罪我,灰家也没派我出来阴您,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探听一下消息,等有了具体的结果,把消息传回去!”
    灰小六又抱抱拳,说道:“谢爷,黄家村的那事我不信您看不出来,我当时要是真的发力,哪用的上等那么久,早就把当年留下的禁制给解开了!”
    “我们灰家好信,这次之所以派我来,就是想要打探一下消息,储存一点秘密,以便将来有变!”
    灰小六说到最后,非常认真,给人一种可信的感觉。
    我看向梁素,梁素冷笑一声道:“你们灰家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管,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陪我的那些小宝贝待一段时间吧!”
    说完,梁素把灰小六向上一抛,几根蛛丝射来,将灰小六包裹在中间,拖回了洞顶,消失不见。
    “谢谢!”
    不管梁素之前打的什么主意,揪出灰小六我都得谢谢她,没有她,我这次绝逼要陷入危险之中。
    别看灰小六嘴上说的挺好,说的什么为了探听消息,可机会真要摆在他面前,我不信他会不动心。
    到时候,我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
    “咱们之间,需要说谢吗?”梁素抓住我的手,深深的看着我。
    凝视着那双眼睛,我忽然有些心虚,想要把手抽回来,结果努力了几次也没成功。
    梁素是一头僵尸,力气本身便比我大,褚墨之前说过,梁素就是一个骚蹄子,阿桑对梁素的印象也不好。
    对于梁素的骤然出现,其实我也有些懵逼。
    认真说起来,梁素这次是救了我的。
    “是不是褚墨那只小狐狸对你说过有些什么?”梁素哼了一声,松开我的手,没好气的问道。
    “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疑惑的问道。
    其实在那些记忆片段里,梁素出场的机会很少,偶有的几次也没什么营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褚墨和阿桑讨厌我,无非是因为我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离开了你,从那会起,她俩就恨上了我。当年她俩便说我狗改不了吃屎,说我水性杨花,说我见利忘义,说我为了攀高枝把救命恩人给扔了!”
    梁素哼了一声,道:“那两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不过是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罢了!”
    我听的眯起了眼睛,听梁素的话,是话里有话啊!
    其实我也有些疑惑,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在一起讨论我的前世,褚墨和阿桑都再说,我是在这里受伤回去后,伤重不治,然后死在了家中的。
    梁素就是在我重伤之后走掉的,所以她俩对梁素的印象一直不好。
    可我看到的那些记忆片段却不是这样,有一段记忆很清楚,我趴在棺材上,身上向下滴着血,气息奄奄的,画面到这里便结束了。
    这个画面很有欺骗性,我好像是死在了这里,如果我死在了这里,褚墨她们为什么说我死在了家里,这明显是两相矛盾的事情。
    为了解掉心中的这个疑惑,我也要来这里。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梁素贴上来,轻笑着问道。
    “嗯!”
    我点点头,想要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努力了几次也没做到,我索性放弃了,任由她贴着。
    “我梁素不是什么好人,上辈子丈夫死的早,有了一个寡妇的名声,可寡妇也是要生存的,我只是想要找一个男人怎么了?”
    梁素将脸贴过来,靠在我的肩膀上,默默的说道:“那个时代,礼教重于一切,就因为我要嫁人,村里的那些人便认为我不守妇道,把我浸了猪笼!”
    “可笑的是,我因为一口怨气梗在喉咙处,人虽然死了,但是尸体不腐,过了几十年后,我竟然成了一头僵尸!”
    梁素悲哀的笑了笑,继续道:“本以为能出来报仇,没想到那些老不死的提前知道我变成了僵尸,他们把我挖了出来,想要烧死我!”
    “一次还不够,他们还想要我死第二次,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吗?”梁素伸手捧着我的脸,在我耳边呢喃道。
    “不知道!”我僵硬的回道着。
    “心若死灰,怨气冲天!”
    梁素在我耳边吐出了八个字,语气突然一轻,“幸运的是,你出现了,你把我救了下来,还狠狠的教训了一下那些村民!”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你说以己之好恶夺他人之生命,为大恶,岂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梁素脸上带着一抹甜甜的笑,说道:“你就是这样呵斥那群畜生的,他们骂你,咒你,说你多管闲事,说你自寻死路,说我是天生秽物,放出去会毒害苍生!”
    “你反骂他们不过是为了掩饰一个错误而犯下另外一个错误,还说按照当初的律法,杀人者死的话,那么他们都该死!”
    “结果当然是谈不拢了,你拿着剑冲了上去,紧皱的眉头带着一抹煞气,说既然你们认为拳头大就是道理,那我今天就打到你们服为止!”
    梁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中的爱意马上就要溢出来。
    我听得苦笑连连,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
    说穿了,就是我的前世救了一头即将要被烧死的僵尸,从那以后,这头僵尸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我的前世。
    只不过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只狐狸,一只猫,外加一头僵尸,在一起难免有冲突,在加上其中的一些误会,搞到如今的局面。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懂,梁素当年为什么要在我重伤时离开,看她现在对我的情谊,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啊!
    “想不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走?”梁素在我耳边吐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想!”我立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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