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员工接着说:“她甩完脸色,下一个季度的销售额创出历史新高。”

    蒋言灵坐直了身子,问她:“那个被她骂的是做市场的?”

    女员工苦笑,说:“所以你小心自身难保。”

    被她一提醒,原本以为季度会不过是做汇报,没料到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什么上下关系、人权和劳动法,在品牌发展的初期和销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蒋言灵紧紧捏着自己的报表,虽然只有一页纸,却拿捏着自己的命脉。

    两个主编进来了,冬箐简单解释了下社长出差的事情,随后坐在了蒋言灵的对面。蒋言灵不自觉地捏紧自己的脖子,这是她紧张的表现,冬箐面带疑惑地看着她,才让她意识到自己差点把脖子掐紫了。

    “好,那么现在季度会开始,我是会议主持冬箐,首先来谈谈我们第一季度收到的反馈情况……”冬箐走到白板旁边,拖到众人面前,边讲边把资料贴在上面。当蒋言灵听到她说某某地区市场份额竟然下降了百分之一点二的时候,蒋言灵觉得这只不过是死缓之前的一次表演。

    “同期的竞争期刊《伊人》在零售市场中的份额为18%,而今年我们下降到了17.2%,虽然份额差距不大,但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正在渐渐流失,特别是今年和出版的并购,不代表我们会放弃零售市场这一块的业务。”冬箐的目光如剑,她是说给在座的所有人听,也是在说给蒋言灵一个人听的。

    从后倚在沙发上的坐姿到坐得笔直,冬箐全都看在眼里。蒋言灵害怕了,她心想自己脸上一定是学生才有的、诚惶诚恐的表情。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被长辈训过,现在被上司当众打脸,果然很丢人。

    主编果然好脾性,在冬箐身边当甩手掌柜,冬箐唱白脸她□□脸,蒋言灵扫到主编的眼神,她竟然还在笑,很慈祥和善的笑脸。相较间蒋言灵更害怕了。她才来公司不到数月,自己还没大刀阔斧改革,如今的业绩都是上一位市场经理的战果,她下意识选择为自己开脱。

    但冬箐要找靶子,她当之无愧。

    毕竟不能拿自己没经验做借口,去填补公司的损失。

    “蒋言灵,你是现在的市场部经理,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冬箐点名,蒋言灵反射性地说了一声“是”,像抗日剧里为皇军打小报告的小人物。

    “从实销率和覆盖率来看,《伊人》的实销率确实比我们高零点几个百分点,但我们的覆盖率更广,特别是华北和华东地区……”蒋言灵战战兢兢地说,边说边看冬箐的脸色。两人相对而站,她侃侃而谈间,似乎还看见冬箐微微的摆头……

    摆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讲错了什么?蒋言灵越讲越勉强,冬箐快速地口语:别看我。

    蒋言灵恍然大悟,确实,她紧张到只认冬箐一个人,忘了在座的还有那么多同事。蒋言灵换了个方向,将注意力散出去,果然没有开始的紧张,话语也变流利了不少。

    “作为女性高端时尚类期刊,从竞争格局来看,我们已经有了稳定的顾客群和区域优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影响实销率的因素中,有一点易被大家忽视,就是摊主的销售信心,因为摊主是在现有销售模式下直面客户群的群体……”

    蒋言灵说着说着,又看回了冬箐。她才是季度会的裁判,蒋言灵不得不重视自己的汇报在她那里得到的效果。冬箐轻轻点了点手表,提醒她注意汇报的时间长短。

    “所以说,我们的销售战线不易过长,战力分散和缺乏集中优势都是要警惕的弊端。以上是我的总结,谢谢。”

    冬箐轻轻鼓掌,结果大家都面面厮觑,很诧异。蒋言灵坐下后几秒钟,会议室才响起后知后觉的掌声,蒋言灵旁边的女同事凑过来说:“真稀奇,以前发言她从来没鼓过掌。”

    “谁?冬箐吗?”蒋言灵小声问她。

    “是啊,谁都知道她是夜叉……糟糕,她在看我们。”女同事立刻撤到一边,蒋言灵坐在原地目不斜视看她,冬箐也在看她,但从她的目光中看不出喜怒。突然冬箐一边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因为消瘦两颊的颧骨高耸,她的眼睛眯起来,像是在审视蒋言灵。

    蒋言灵往两旁看了一下,稀释审度的视线。再看回去,冬箐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下一个发言的人身上了。

    那几秒的对视似乎根本不存在,蒋言灵纳闷,似懂非懂地接着听。

    她发现每当一个人发完言,总是下一个人自觉地站起来继续,根本就没有鼓掌这个环节。难怪同事会这么震惊,特别是冬箐的掌声,似乎是什么首肯的证明。在发言结束后冬箐特意指出这一季度的广告风格安排地很糟糕,“我不想再看到这么掉价的作品出现在杂志上”,这是她的原话。

    广告部经理的脸色很难看,似是忍辱负重,沉闷地说了一声:“是。”

    女同事悄悄对蒋言灵说:“冬箐大魔王还算客气了。”

    主编从头到位都在保持微笑,无论是员工被表扬还是被批评,像个残暴的君王,让蒋言灵根本不觉得她“慈祥”了。她需要一个替她发言的人,冬箐。

    不得不说风度的规矩更多,也更规范。员工在如此高压的公司上班,怨言肯定是少不了,但收获更多,以后选择跳槽的平台也更广。蒋言灵漫不经心地神游,最后是被冬箐的一声干咳拉回思绪。

    会议总算结束,主编说:“杂志的每期选题都是全员参与,如果谁有好的企划,请做成企划书递交给我们过目。”

    “散会。”冬箐说。

    两位编辑先往外走,蒋言灵问同事:“每期选题都是员工的意思吗?”

    女同事说:“有人递选题,但从来没人被选上。”

    她明白了,这是一项名存实亡的“全民参与制”。第一次体会修罗场,蒋言灵从会议室走出来,心里的感受和被渔夫网罗的鱼一样,挣扎不动,逃跑无力。女同事还安慰她:“你已经受到最高规格的称赞了,在业绩低迷的情况下还有此殊荣,实属不易啊。”蒋言灵咧着嘴说“是”,她忘不掉冬箐严肃的视线,和主编的皮笑肉不笑。因为她是冬箐,所以她才不能懈怠。她不想让冬箐瞧不起她,认为她还是只会哭鼻子、追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屁孩。

    回到办公室,她将会议的文件夹摔在桌上,坐在桌上看外面的世界。此时这个大窗户的功效显露,不得不说它真的有让人愉悦的功能,难怪人人都争着要这间有落地窗的办公室。

    有人敲门,蒋言灵坐回座位说“请进”,随后冬箐走进来,高跟鞋砸地的声音分外清脆。

    蒋言灵没想到她会过来,急忙站起来喊:“主编……”

    “下班之后有时间吗?”冬箐直切主题。

    蒋言灵想都没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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