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日子,祁淮自省那天有些过火,便没怎么敢往温园去,且也确实忙碌。
    京中,赵初瑾依旧是一天一个事儿,搅得人仰马翻,只是依旧滑得跟泥鳅一般,无论怎么放饵,就是不上钩。
    祁淮甚至想到,若这份机灵分点给祁知年倒也好。
    却又想,祁知年要是再多几分机灵,非折腾得他英年早逝。
    这样,便是刚刚好。
    而祁知年一心想着好好考试,考得功名,才有底气倾诉自己的心意,也是头悬梁刺椎骨,两耳不闻窗外事,祁淮后来重新给他请了位先生,天天在家,上半天跟着先生温书,下半天便自己写文章。
    两个月眨眼过去,再有三天,便是考府试的时候。
    宫里的大太监汪顺来家中,说是皇帝召祁知年进宫赴家宴。
    若是以前,这家宴参加也使得,可如今,祁知年自己也知道,他算得哪门子的家人啊……
    但皇帝都叫人来请了,祁知年也不得不去。
    他只好换了身隆重的礼服,跟随汪顺进宫,另叫小武赶紧去给给祁淮送信。
    祁淮私下里给过祁知年一个地址,叫他若有急事便去那处寻,这地址还就是小武原先伯伯家的隔壁,可谓说是极为谨慎,无论是谁都不会发现不对劲。
    祁淮最近出城去了,当然对外,所有人问起,他只是去山上休息。
    临出城前,祁淮来过温园,叫他安心读书,还说自己会在他考府试前赶回来。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祁知年便暗想,难道是皇帝看出什么不对,要借自己试探祁淮?
    祁知年还真没想多,近来赵初瑾依旧威力无穷,京都在他的搅合下,每日都是水深火热。皇帝如今也后悔召他进京,原是想要回他手里的那个金矿,后来想着便是要不回,要个一半,与赵初瑾五五分总行吧?
    赵初瑾仗着封地远,偏说自己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金矿。
    趁大朝会,皇帝再召赵初瑾,商量着,那三七分成不成。
    赵初瑾再次声称,自己并没有金矿,并且直接指着朝会上某个新调进京的年轻官员说长得不错,要娶回去,那官员是皇帝新近宠妃的亲弟弟,可想而知后来又是一番闹。
    皇帝再也不敢叫赵初瑾上朝,再后来,皇帝一九分的心思都起了,赵初瑾还是油盐不进。
    而且,近来越来越多的小道消息说赵初瑾竟是先帝亲生!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帝叫人去调查,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是谁在背后说这些闲话,而京中已是越传越烈。
    皇帝已经有些扛不住赵初瑾,想叫他回封地吧,寿辰还没过,赵初瑾自己也说京都美男子多,他还没玩够,不想回。
    皇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屡次想到祁淮。
    能治赵初瑾的,也就只有祁淮,他们俩自小就不对付。
    且皇帝怀疑,这些消息说不定是祁淮在背后捣的鬼,无奈祁淮从不下山,他这才盯上祁知年,也是想着两手抓。
    若祁淮与此事无关,那是最好。
    若祁淮看重祁知年,想必也会因此下山一趟,那他便可利用祁知年来缓和与祁淮的关系。
    毕竟还得靠祁淮制衡赵初瑾。
    当然了,若是那背后放消息的当真是祁淮,祁淮也来不了,祁知年也好留在宫中做人质。
    但皇帝认为祁淮没有这个本事,毕竟这些年,祁淮一直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祁知年独自琢磨了会儿,祁淮赶回来,最快也要半日,万一皇帝真想借此机会试探祁淮,他少不得要想法子在宫中多拖些时候。
    说是家宴,还真是家宴,都是赵家人,与赵家的姻亲,祁知年也都认识。
    据说长公主也在,不过长公主在后宫,他被带到前殿,要摆宴时才能遇到长公主。
    因为祁淮,祁知年更怕见到长公主,毕竟心中有鬼嘛……
    祁知年身份尴尬众人皆知,但架不住陛下如今捧他,他一到,还没来得及跟人打招呼,便有太监来请:“祁小郎君,陛下说好些时候没有瞧见您了,想见您呢。”
    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引着祁知年便往皇帝殿中去。
    旁人面上笑,背地里哪个不恨的。
    在场的哪个不是高身份啊,偏不如这个甚也没有的祁知年。
    到目前为止,唯一得陛下召见的,唯有祁知年。
    祁知年去见了皇帝。
    他与皇帝从前也是常见的,皇帝对祁知年一向很好,当然,祁知年如今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天真,他进去后,拜见过皇帝,面上还是天真乖巧,实际心里万分提防。
    皇帝也没问他特别了不起的事,说了会儿县试,又问他府试准备得如何,还叫他好好考,考个状元。
    最后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英国公他近来可有去瞧你?”
    祁知年也似从前那般,有些忧伤且天真地道:“回陛下的话,国公爷与我之间,到底如何,您还不知吗。”
    说罢,他低头,很伤心的模样。
    皇帝当他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便劝了他会儿,打发他走了,心里知道从祁知年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又见祁知年确实长得不错,这学问也好,若真召来做自己的女婿……
    他“啧”了声,喝口茶,心道再看看,最重要的是他得知道祁知年在祁淮心中的分量。
    从皇帝那儿离开后,祁知年又被太监带去见皇后娘娘与其他妃嫔、夫人,被扯住一顿夸,还被问到娶妻一事,多亏长公主打断话题,祁知年才能溜出来。
    回前殿时,需经过一座假山,半空中却飞来块帕子。
    祁知年赶忙往后退一步,他深知宫中风险多,小心谨慎得很。
    那帕子落到地上,祁知年不碰、不看,绕过去正要走。
    “你等一等!”身后却有人急急唤他。
    祁知年就当没听到,那人却直接追过来:“你等等呀!”
    有个小娘子绕到祁知年面前,打量他,奇怪道:“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却又不认识你。”
    这是程贵妃的那个侄女儿程悦,上元节时,祁知年确实见过她,只那时他戴着面具。
    旁边的小太监立刻道:“祁小郎君,这位是程大娘子,去年年底刚进京,您恐怕不认识。”又道,“程大娘子,这位是英国公府的祁小郎君。”
    在外,英国公府这个签儿,祁知年是摘不掉了,祁知年也已懒得纠正。
    “哦……那我可能认错人了,对不住。”
    程悦往后退一步,祁知年朝她点点头,随着小太监离开。
    程悦迟疑地盯着祁知年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她将手一拍,她知道他是谁了!!
    这不是当时戴着面具卖灯的那个小哥吗!
    原来他是祁知年!
    吃宴席时一切倒是正常,因是家宴,男女同席,只不过隔着桌儿,祁知年便总觉得女席那面有人在盯着自己瞧,非常不自在。
    他悄悄回头看,程悦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却又总是忍不住抬头看他。
    祁知年若有所思地也转过脸。
    介于自己已经通了那么点心思,他觉得不太妙,希望程悦不是对自己起那样的心思。
    在祁知年邻桌坐着的广延伯家的三公子,也就是先前派人去杀祁知年的那位三公子,陆三,他却是恨不得把祁知年眼珠子给挖了。
    他倒是没有认出祁知年是当初那个卖灯的小哥,只他总把程悦当做自己所有物,但凡有人多看程悦几眼,他就想干坏事儿,更别提这会儿是程悦在盯别人瞧。
    宴席吃到一半,有小太监进来,凑在皇帝跟前说话。
    皇帝大笑道:“好好好!甚好!”皇帝大手一挥,“淮儿听说今日朕摆家宴,特地寻了许多焰火,稍后他亲自送来,今夜就在宫中放!诸位与朕同赏!”
    那就说明祁淮知道他在这里,甚至还会出现,祁知年暗自松口气。
    皇帝呢,也是松口气,因为这起码说明两件事,其一,祁淮确实还在山上,其二,祁淮也的确在乎祁知年。
    皇帝琢磨一番,扫了眼下面的座,问道:“怎么,七弟还没来?”
    七弟便是赵初瑾,他不来,皇帝还觉得耳边清静,此时既然祁淮要来,皇帝少不得要叫他过来看看,皇帝又叫人出宫去亲自请赵初瑾来。
    吃完宴席,又坐在一处看歌舞与比武,席间很是热闹,也很放松,大家都在闲闲私语。
    祁知年只觉得女席那边依旧有人在看他,而且似乎都不止一道……
    祁知年倒也没有感觉错,因为此时就连某几位适龄公主也在看他,公主选驸马,本就是相貌最为重要,天底下还有人能够尊贵过皇家?她们自家就是公主,挑驸马,长得漂亮就成,看来看去,满屋子的男子,也就祁知年最漂亮,更别提祁知年学问还这么好。
    祁知年有些扛不住,悄悄地退出来,打算去透透气。
    眼瞅着祁知年走了,程悦思索一番,竟也跟着出去。
    一直暗地里观察的陆三看着便直冒火,当即也跟着跑,见祁知年独自往湖边去,而程悦果然直朝他而去,只是可能碍于男女有别,躲在一从花木后不好意思上前。
    陆三与二皇子的儿子赵四关系极好,赵四知道陆三爱慕程悦,劝道:“你就放心吧,我祖母(程贵妃)绝不会允许把我表姑姑嫁给祁知年这种破落户的!”
    陆三咬牙:“这破落户今儿可还被陛下召去说话呢!英国公本就得陛下看重,他背后可是英国公!你没看到,席间多少娘娘都在打量他,估计都想要他做女婿!更别提,他还考了个什么案首!他那样儿,能考案首?别是作弊吧?”
    陆三今年二十一,因为是小儿子,袭不了爵,家人也希望他能科举入仕,家里请了名师。
    只是从十三岁至今,考了八年县试,包括今年,连第一场都过不了。
    赵四想想也是,就连他父亲(二皇子)也一心想要讨好英国公,想到这里,他心中滋味就很微妙,凭什么他们姓赵的,倒要讨好姓祁的?
    再看祁知年那清雅、招人的背影,赵四出坏主意:“表姑姑喜欢的也就是那小子的脸,咱们让他出个丑便是!让他沦为笑柄!”
    “怎么出?”
    赵四笑:“听说太子妃的那只猫儿,生了一窝小猫,谁也不许碰,谁碰就咬谁,近来都被放在兽苑中养呢。”
    陆三一听便懂,“嘿嘿”笑,兽苑就在附近,他碰碰赵四的肩膀:“这可是一箭双雕啊,到时候咱们撇得干干净净,他人一看,那可是太子妃的猫儿!你办了这朤琿样的好事,就是二殿下也要赞你!”
    赵四已经想到被父亲夸奖的光荣场面,满脸春风。
    祁知年站在湖边看着水中的鱼,本有个小太监站在一旁陪他,听他说要喂鱼,便去帮他拿鱼食。祁知年微微弯腰,数着那簇簇团团的锦鲤中,到底有几条是金色的。
    就在此时,他脚边忽地传来一声“喵呜”。
    祁知年低头看,是只小奶猫!!
    他立即蹲下来,抱起那小猫,托在掌心,与它对视,笑着问它:“你是从哪里跑来的呀?”
    躲在花木后的程悦,看着微光里这样的少年,脸早就已红透,手中反复绞着帕子。
    陆三跳脚,只恨那母猫怎还不来!!
    而在他们都没有看到的另一侧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上,赵初瑾停下脚步,皱眉看着湖边的少年。
    湖水波光粼粼,少年身披金纱,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自己这样大的时候,那时他就爱偷偷来到湖边,独自看鱼,一看就是一整天,不停反复地问自己到底是谁,看着少年的侧面,他面上的不可一世渐渐化作淡淡哀伤。
    但很快,他的哀伤便戛然而止。
    他听到急促的猫叫声,他身后的侍卫立即低声道:“王爷,右侧有人!他们带了母猫来寻小猫,要害那祁小郎君落水!”
    赵初瑾冷笑,摸摸袖中探出脑袋的小青蛇,抬脚就出了甬道。
    祁知年正跟小奶猫说话,又听“喵喵”声,他赶紧回头看去,发现一只养得圆滚滚的母猫奔驰而来,这猫似乎被什么给吓到了,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祁知年慌忙起身。
    刚站稳,他就瞪大眼睛,只见陆三与赵四从假山后突然冲出来,大喊:“有蛇!!毒蛇!!救命!!”
    祁知年赶紧往一边让让,也果然看到他们俩身后飞速游走的青色小蛇。
    祁知年脸色也白了,一把抓起地上被吓得发抖的母猫,看到小太监正飞奔而来,赶紧道:“快!!这里有毒蛇!!!”
    而陆三与赵四已经尖叫着直接跳进湖中,跳进去,他们才想起,他们俩根本不会游水!
    祁知年怀抱一大一小两只猫,正不知怎么办才好,赵初瑾大步走来,急道:“怎么了这是!”又叫自己的侍卫赶紧去捉蛇,并下水救人。
    水是下去了,偏也不好好救人,侍卫们到处扑腾,待那两人吃尽苦头,他们才做出好不容易捉住的样子,将陆三与赵四拉上岸,两人脸红脖子粗,差点就要一命呜呼。
    一番折腾,程悦眼睛红通通地把事情如何发生的告诉皇帝:“……臣女瞧见的便是如此,若不是郡王爷后来及时赶到,恐怕,恐怕……呜呜呜……”
    程悦可是程贵妃的亲侄女,她都这么说,自是没人不信。
    皇帝气急,好端端地,赵四和陆三为何会在那里?宫里怎会出现毒蛇?太子妃养的猫儿,又为何会出现在湖边?
    他狠瞪二皇子一眼,二皇子脸色煞白,若不是程贵妃在一旁哀哀哭泣,皇帝真想一脚踹上去。
    今儿是他办家宴,他儿子、孙子却在这里拆台,这都斗到明面儿上了!
    还斗得如此没有水平!没有层次!
    斗到最后没把人家祁知年给害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还被赵初瑾这个废物给救了,更是得罪了祁淮,他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广延伯去了西北几个月,都没能把官员给赎回来,皇帝本就不悦,这下更是不喜,陆三人还没醒过来,广延伯一家就被陛下给赶出宫。
    赵四倒是醒了,却也被陛下罚去跪祖宗。
    太子起立,走到长公主面前,鞠躬道歉:“姑母,都是我的错,叫年哥儿受了惊吓,淮弟进宫后,定要怪我,还请姑母替我说几句好话!”
    长公主恨不得翻白眼,一群蠢货,在她面前还演戏。
    你太子得了便宜,也就别再卖乖了!
    但她也确实看不得旁人欺负祁知年,便冷哼道:“该是谁的错,便是谁的,你倒也不必认错,我心中自有数。”说罢,再看皇帝一眼,“这宫中,倒是该紧一紧了,太不成体统,一点规矩也没有,否则日后有你吃苦的时候!”
    太子明明就立在那里,却不管不顾,把二皇子抬得过高。
    一个太压抑,一个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到时候累得不还是皇帝自己?
    要她说,他这几个儿子全是废物,还不如好好培养皇太孙赵锦!
    那是这三代唯一有脑子的。
    皇帝许久不曾被长公主教训,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子里子都没了,看向二皇子的面色便更为难看。
    太子则是舒服地在心中长叹口气。
    好在没一会儿,祁淮带着焰火来了,他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轻而易举地又把场子给热闹起来,皇帝便顺势而下,天正好也黑了,他们去后苑看焰火。
    祁淮暂时被皇帝拉着不放,祁知年站在长公主身旁,视线全在祁淮身上。
    长公主看在眼中,吃了口茶,心中倒是诧异,难道她儿子竟还有戏?
    这老房子还真能烧着?
    赵初瑾是个人人惧怕的存在,所有人离他远远的,他也懒得搭理那些人,他独自站在最黑暗的地方,静静地打量祁知年。
    他忽然发现,祁知年的头型,很好看。
    下意识地,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起自己幼年时候,那时,母亲还未被先帝抢进宫当贵妃,他还住在原来的家中,母亲却也整天不高兴,因为父亲的姨娘太多,她们每天都来吵母亲。
    也只有在他面前,母亲会笑。
    母亲会抚着他的脸,他的小脑袋,说“我的宝儿可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他的手来回摸了许多遍,却不是母亲那温柔暖和的手。
    赵初瑾伸手,悄悄将眼角的眼泪抿掉。
    “今日,多谢你。”祁淮的声音忽地在他身侧响起。
    赵初瑾仰起头,翻了个白眼,冷笑:“我可什么也没干。”
    “那种蛇,生于西南。”
    “哼,宫里什么没有,区区一条毒蛇又算什么。”
    “总之,多谢你。”
    赵初瑾翻了个白眼,抬脚离开。
    祁淮正打算去找祁知年,祁知年已经跑来,眼看四周黑暗,无人顾及,祁淮伸手就拉住祁知年,将他拉至墙角,搂住祁知年,背靠墙壁,将祁知年脑袋按在怀中,低声问:“可是吓着了?”
    祁知年摇头:“我一点事儿也没有!我只是怕他们要怀疑你!”又担心问,“是不是赶得很急?”
    祁淮笑:“原本今日就要回,你快要考试,我应了你一定赶回来的。”
    祁知年立即高兴地笑。
    “也多亏你去报信,否则我还真要多耽搁一两个时辰。”说罢,祁淮又夸他,“今日做得很好。”
    祁淮从未与祁知年明说过自己的意图,祁知年应当隐约有所察觉,祁淮觉得这样便已足够,似祁知年这般爱操心的,知道得越多,便也更为烦闷,还不如什么也不知道。
    祁知年今日这样警觉,确实令他惊喜。
    祁知年听了这话当然更为高兴,觉得自己总算是有点用了!
    祁淮再道:“今日满宫里人可是都托了你的福。”
    “啊?”
    “这焰火原是为你准备的,寻了许久寻来的梅花模样,想待到你府试考完那日在山上放的。”
    祁知年惊讶地看他,祁淮的手搭在他肩膀,低头看着他笑道:“今日就当提前贺你府试顺利。”
    祁知年笑开:“我一定会考得更顺利的!努力考第一!”
    祁淮还要再说,想叫他不要太有负担,几声鸣,焰火已经飞上天,天空蓦然亮起,祁知年已是仰头去看,他喃喃:“哇——”
    焰火在空中聚成簇簇梅花模样,好似香雪海,随后便天女散花一般散落,美不堪言。
    那些花瓣散开后,落入湖水,落入树丛,更是落进祁知年的心中。
    祁知年静静地看着,想到这是祁淮为他准备的,他确定,祁淮会是世上唯一会为他这般花心思的人,他的心早已被散落的“花瓣”填满,心跳得很快,连接着左侧心房的手臂不觉缓缓抬起。
    他突然好想握住祁淮的手,紧紧握住祁淮的手。
    他的手指贴住墙壁,微微有些颤抖,却还是坚决地探了出去。
    祁淮见他看得出神,便松开他,两人一起背靠墙壁,祁知年仰头看焰火,祁淮则是侧脸看祁知年,各看各的好风景。
    在祁淮尚未察觉到的地方,祁知年的手,慢慢地在墙壁上一格又一格地爬,终于碰触到祁淮的衣袖,再爬,他碰到祁淮的手指。
    祁淮的手指僵硬片刻,看火光下的他,祁知年便当不知,手继续爬,指腹覆盖祁淮的指节,再将颤抖的手指嵌进祁淮的指缝中。
    祁淮低头看了片刻,缓缓将他的手握紧。
    祁知年愣住,再也没想到会这般,他再不敢低头,只是一味地仰头看向夜空,手却用力将祁淮的握得更紧些。
    这时,无数的焰火飞上天,数不清的腊梅在夜空齐齐绽放,祁淮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得更近,两人肩膀紧紧贴着。
    祁知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笑意,面上笑容瞬时便比那漫天烟花还要绚烂。
    换了个方向,暗中观察许久的赵初瑾,问身后的侍卫:“十七年前,你们找到我时,屋子里确实只有我一人?”
    “是!属下们探查许多遍!附近几间屋子也都没人,至今不知那人是谁,王爷是发现什么?”
    赵初瑾看着绚烂烟花下,那祁知年傻笑的侧脸,想起母亲曾为自己画的小像。
    很不可思议,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低声道:“去查一查祁知年的生母,姜家七娘,再问仔细祁知年的出生时间,小心些,祁淮可不是皇帝那个蠢货,不仅人手多,狗鼻子也厉害得很。”
    侍卫一凛,立即拱手:“王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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