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过去了,浩浩荡荡的搜寻却没有丝毫成效。
    “有消息了!”土狗隔着老远就在喊。
    闻言,香菜连忙用手比在嘴前,嘘了一声。
    江淮昨晚十一点终于结束了手术,现在仍处于昏迷中。
    她拉着土狗,往外面走去。
    “我喊人查了电影院周边的监控器,发现昨晚八点过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劫走了陈飞雨,车牌号是a,我已经派人找了,你给派出所也打个电话,现在已经能确定是绑架了,他们可以立案了。”土狗语速很快,一口气说完。
    香菜看见他额头上冒着细汗,拿出一张手帕递给了他,“擦擦吧。”
    “哦,不用,谢谢。”土狗一口回绝道:“你尽快通知下去,车找到了,那么人就好找了,我也再出去找找。”
    说完,掉头就往外跑去。
    “喂,你吃饭了没?”
    土狗摆摆手,身影消失在转角。
    香菜微微撇撇嘴,转身打电话去了。
    ……
    赵小六挂断电话,对王北淼说:“有信了,叫兄弟们找一辆车,a,找到了先别打草惊蛇,给我电话。”
    “好,我马上通知下去。”王北淼说,“对了,李湛想要约你,你看什么时间合适。”
    “转告他,我没空,一切等找到陈飞雨后再说。”
    王北淼点头,又问:“你觉得这和攀振龙失踪有没有关联?”
    赵小六一愣,经过北淼这一提醒他才想起这档子事,最开始绑架陈飞雨的不就是攀振龙吗?之后还一直想着把她绑回来,要不是因为这,他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和攀振龙彻底决裂。
    要说绑架,最有可能绑架陈飞雨的不就是攀振龙吗?
    可是攀振龙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带一个累赘在身边,这是不是有点没逻辑了?
    不对,思路不对。
    赵小六摸着下巴沉思着,开始从头梳理逻辑。
    攀振龙为什么要绑架陈飞雨?因为他是帮别人办事,从绑架失手被江淮截胡之后,他所表现的急切来看,幕后之人身份断然不会简单,甚至超乎想象。
    如果这从这里推敲,也就能解释攀振龙为什么自身难保都要抢回陈飞雨了。
    因为他得罪不起,不只是得罪不起,还可能引发一系列他难以承受的事情。
    又或者,他指望靠这讨取那人的欢心?让那人帮助自己卷土重来?
    好像都有可能,赵小六重新抬头,语气凝重道:“一定是这样!找!就算把整个江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攀振龙给我挖出来!”
    “本来还想放他一马,但他不想活,那就别活了!”赵小六眯起眼,眼中寒意无限。
    ……
    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攀振龙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话音落下,声音戛然而止,恢复平静。
    陈飞雨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她警惕的看着背对着他的攀振龙,紧张得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陈飞雨看不清全貌,但模模糊糊可以看出个轮廓。
    全身骨状物突起,像是刺猬,长满了倒刺,只是这些倒刺有些太过粗壮。
    还有他抬手间,那修长如尖刀般的指甲,这是人类能拥有的吗?
    这哪里还有人样?
    “呜……呜……”
    手机振动的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响起,攀振龙拿起手机,贴于耳边。
    借助微弱的亮光,陈飞雨终于看清了攀振龙的脸。
    那是一张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脸上有些许许多多的细线,不知道是什么。
    “喂?之前的药还有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说:“没了。”
    “我出一百万。”攀振龙冷冷道。
    “不是,是真没有了。”
    “我不跟你废话,我身上只有最后五百万,买你身上全部的货!”
    “好,成交!”
    “我需要你给我送来,现在我不能出去,外面有很多人在找我。”
    “你……不怕我把你暴露出去?”
    “做生意讲诚信,我信你。”攀振龙沙哑道:“位置我等下发你手机。”
    “呵呵,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电话挂断,攀振龙放下手机,久久无言。
    “你知道是谁想要绑你吗?”攀振龙突然出声。
    陈飞雨一愣,良久后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攀振龙笑笑,“这个房间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吗?”
    陈飞深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那么颤抖。
    “是谁?”
    “说了你不一定信,还是不说了好。”
    “嗯?”陈飞雨脑子里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禁想这人有病吧?
    “你是不是很无聊?”陈飞雨冷声道。
    “呵呵,就当我是无聊吧,不过我挺可怜你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比我更可怜。”攀振龙说。
    “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要说就说,不想说就闭嘴!我还不爱听!”
    攀振龙一怔,有些惊奇陈飞雨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快,明明刚才还一副怕到极点的样子,现在却敢对着他吼了。
    女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当愤怒占领高地的时候,其他什么情绪都得为之让道。
    这或许不是女人的特权,但与男人相比,女人确实更易怒一些。
    “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希望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掷地有声。”
    陈飞雨将头扭过去,不予理睬。
    “确实有些无聊,要不你陪我这个老人家解解闷?”
    攀振龙得不到回答,却没有丝毫失落,而是自顾自道:“江淮这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
    本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不搭理的陈飞雨,下一秒便无法抗拒地回头,看着攀振龙。
    “看来你很在乎他。”攀振龙呵呵笑着。
    “这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只是我对江淮这个人很感兴趣,我很久都没见过这么傻,这么愣的年轻人了。”
    “……”
    “难道你不觉得吗?本来两个世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凭什么处处与我作对?我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都是拜他所赐!”攀振龙愤怒地一掌拍下,木椅扶手咔嚓一声从中断裂。
    突然的爆发吓了陈飞雨一哆嗦。
    “昨晚我想了一晚上,仍旧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执法官不好好监管异能者,反而参与到江湖斗争之中?”攀振龙扭头看向陈飞雨,说:“你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想的吗?”
    我tm怎么知道?陈飞雨很是无语,思考后回道:“看来你的失败是有迹可循的,事到如今你都还在埋怨别人,不思考自身的原因,甚至把失败归结于对手为什么和自己作对?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对手不和你作对还叫对手吗?”
    闻言,攀振龙脑子嗡嗡的,陷入待机状态。
    她这是在骂我?攀振龙有些不敢相信,“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到底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还是你没搞清楚状况?就你做的那些事,判你十次八次死刑都是轻的,你还想着赢啊?让你逍遥法外这么些年都算老天不开眼!现在开眼了,你……”
    “闭嘴!”攀振龙怒道。
    陈飞雨应声闭上了嘴,刚才说得太兴奋了,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人质,人质对着绑匪破口大骂,她怕是第一人了吧。
    攀振龙被骂得动了怒火,不过片刻后便平息了。
    “不管怎么说,江淮这个人很有意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很想见他一面。”攀振龙故意摇着头,装作遗憾的语气道:“只是可惜了……”
    闻言,陈飞雨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
    “找到那辆车了?”土狗握着电话,语气激动。
    “好,我马上过来。”土狗作势要挂断电话。
    “不急不急,车是在一个废弃工厂旁边发现的,查了附近监控,昨晚停在这里的时候上面只下来了一个司机,并没有发现陈飞雨的身影。”赵小六顿了顿,接着说:“说明在此之前,他们就把人转移了。”
    土狗默默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我们现在打算先把昨晚的司机找到,你可以去找条子去查查车辆的行驶轨迹,看看能不能查到他们是在什么地方完成转换的。”赵小六有条不紊的说。
    土狗点点头,恢复道:“好,我明白了,有消息记得打我电话。”
    “好。”
    电话挂断,土狗一手扒面,一手翻找着通讯录。
    眼角余光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土狗扭过头去,叫住了那人。
    “黄猿!”
    黄猿浑身一颤,停下脚步。远远看见土狗的他本以为把脸侧过去就能安然躲过,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他扭过头,挤出一个微笑,“呀!赵哥!好巧啊!”
    土狗嗤笑一声,“那确实,有够巧的。”
    “呵呵,赵哥吃面啊?那我就不打扰了……”
    “嗯?这么着急,你有事么?”
    黄猿愣了愣,“倒也没啥要紧事,就是去异人中心看看有什么简单一点的任务接,搞点零花钱用用。”
    “哟呵,这是改邪归正了啊?”土狗笑。
    “那是那是,以前自己误信谗言,做了一些错事,还好各位大人心胸宽广,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实在是……实在是……感激涕零!”黄猿说着,捂住眼睛,轻声抽泣。
    “哎哎哎,过了哈,收一收!”土狗一脸无语的看着他,问道:“最近没做啥坏事吧?”
    “绝对没有!”黄猿铿锵有力的答道。
    前一秒还在哭泣,下一秒就坚定得像要入党,其变脸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好好好,你走吧,对了,你这包里装的什么?”
    黄猿举起公文包随意晃了晃,面不改色的说:“啥也没有,我这不寻思出门带个包,显得自己事业有成一点嘛。”
    土狗扶额,向外挥挥手指,示意他赶紧走。
    黄猿双手合十,微微欠身,然后转身离去。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土狗没有发现他提包的左手在微微颤抖。
    黄猿抬起右手,轻轻握了握左手。
    ……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表达一下我对天妒英才这种事的惋惜之情罢了。”攀振龙呵呵笑道。
    “你少在这胡言乱语,你以为我会信?”
    “人总是不愿相信一些既定事实,因为事实通常很残酷。”
    “比如说,你不愿意承认自己输得很惨?”
    “不,我愿意承认,因为这是事实,但你不愿意承认。”
    “你这样打哑谜有意思吗?你想说什么?”陈飞雨眉头紧皱。
    “江淮失约了对吧?”攀振龙说。
    陈飞雨一愣,“然后呢?”
    “你们本约着晚上一起看电影,可直到八点他都未能出现,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被绑来这里。”
    陈飞雨保持沉默,听着攀振龙继续说。
    “其实也不怪他,毕竟那个时候他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怎么能来赴你的约呢?”攀振龙发出阴沉的笑。
    “你在说谎!”陈飞雨咬着牙,低沉道。
    “你在愤怒,你为什么要愤怒?如果你坚信我在说谎的话,你不会愤怒,事实证明你不坚信,而你也不是真的愤怒,或者说不全是愤怒,你的愤怒只是为了掩盖你的害怕,你在怕什么?怕他死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这就是事实!”
    攀振龙的声音低沉干涩,在这片空间里回荡。
    陈飞雨茫然地蹲了下去,背靠墙壁,一声不吭。
    攀振龙深深呼吸着,像是要把所有空气全部吸入肺里。
    他在空气中嗅到了悲伤的气息,如烟如雾,令人感伤。
    于是他笑了,笑得那么轻松愉悦。
    一阵微弱的敲门声从头顶传来,攀振龙起身向外走去。
    这是一间地下室,唯一的微弱光源是从楼梯间传来的,听着脚步声跨上楼梯的最高层,接着是铁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陈飞雨怀抱双膝,将头埋进膝盖里,安静聆听着。
    一颗眼泪从缝隙中滑落,掉到地上。
    同一时刻,不同地点。
    一颗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江淮猛地睁开眼。
    ……
    “最后告诫你一句,这不是药,吃完会死人的!”
    攀振龙一愣,笑道:“你说我这样子还算是人吗?”
    那人无言,良久道:“祝你好运!”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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