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鸭”这两个字和“黎”这个姓氏联系到一起,已经是太遥远的事了。
    章若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这个人……在找她!
    “啊!先生,请你不要乱来!放开,放开他,你要找谁你说清楚,你刚刚的话我没听清!”空姐扯着嗓子嘶吼,但表情和用语都还在竭力维持着镇定。
    “我要找黎小鸭。”这次他换成了英语,开口顺畅了很多,“我不是对你们讲的,她应该会听见,她应该出来见我,否则,整架飞机的人都会因为她而丢掉性命。”
    空姐更抓狂了:“先生,我很清楚,我们头等舱旅客的名单里,并没有您说的这一位黎小姐……”
    章若水动了动,被魏文磬抬脚挡住了。
    小舅舅无声地冲她小幅度摇了下头。头等舱完美包裹的球形座位,很好地挡住了他们的动静。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普通舱这时候也骚乱了起来。
    魏文磬站起身,猛地一个转身,直直撞上去。
    男人的小臂被撞,发出了一声闷哼,也终于松开手。
    空少一下瘫倒在地,抓着椅子扶手大口喘息起来。
    其他身材高大的乘客,见状也顿时受了鼓舞一般,大喊着:“上!上!一起上!先把这人拿住!”
    但毕竟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默契度还是不够,话喊出来,没等他们真一齐往上扑呢,男人就扭头撞飞了一个,抓住对方的手腕狠狠往下一折。
    那个旅客惨叫一声。
    这下震住了其他试图见义勇为的人。
    只有魏文磬动作不收,抬腿踢在男人的腿窝。
    男人猛然受力,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而去,同时双手挥舞着去抓头上的遮光帘。
    “噼里啪啦——”
    东西倒了一堆。
    魏文磬欺身上去,用膝盖抵住了男人的背。
    但男人力气很大,反复反抗了两三次,差点把魏文磬都掀翻出去。
    这一切好像只是两三秒内发生的。
    男人脸贴着地毯,勉强将口鼻拉开点距离,低声说:“小少爷,你变了些,现在打人都变疼了。你出来了,那黎小鸭就在你刚刚站起来的座位旁吧?”
    魏文磬脸色一变,抓着男人转了个方向。
    男人这一转向,身上绑好的外套就这样摊开了。
    他腰上绑着几个怪异的塑料瓶子。
    头等舱的人纷纷站起来,尽量离他远一些:“那是什么?”
    “毒药?”
    “有毒气体是不是?”
    “怎么带上飞机的?”
    “你是谁?”魏文磬却只问了这样一句话。
    男人神情怪异地看了看他胸口别的发声装置,才说:“原来你不认识我了?”
    章若水将骚乱的动静和对话收入耳中,她还是低头解开了安全带,然后起身往小舅舅那边走。
    路过空姐的时候,她拍了下对方的手背,压低声音说:“告诉机长,联系地面。”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在小舅舅身边停住了脚步。
    “白糖遇硝酸钾,会产生高温高压气体。”她低头看了一眼塑料瓶说。
    其他旅客包括空乘在内,一听这话顿时更惊恐了。
    章若水说完低下头,盯着男人仔细看了看,脸上有疤。
    有疤的人很多。
    科穆宁的手下脸上也有疤。
    但这个人的疤是横着的,血统混杂了英法和华国的基因。
    “好久不见了,魏振,我以为你已经死了。”章若水轻声说。
    她的语气在慌乱的机舱内起到了很好的安定作用。
    至少旅客们没有惊慌大喊大叫,只是惶惶地看了看她。
    “你是……”男人听见章若水喊出他的名字,反而还愣了下,“黎小鸭?”
    也难怪要用这样的办法。
    因为男人已经不太认得出现在的她了。
    章若水没说话。
    “他……”小舅舅这才表露出一点焦急。
    “他是我的死士,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外公病了,你们也病了,他就变成了魏林的狗……”
    男人的嘴角因为愤怒和不屈而抽动了下。
    可章若水没有看他,接着说:“我回到津市的时候,外公就把他调回国外了。后来魏林因为参与了我的绑架案被抓……他应该也被董事会的清理掉了才对。”
    魏振狠狠地一咬牙,盯着章若水,睚眦欲裂:“什么绑架案?是你污蔑了先生。”
    章若水低下头看他,大大方方承认说:“对,我污蔑的。败在只有几岁的我手里是不是很耻辱?”
    “他和董事会沆瀣一气的时候,他拿妈妈的下落刺激舅舅的时候,他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死得这么屈辱呢?”
    魏振双目赤红地盯着她,吐出嘶哑的声音:“小小姐,你长大了,变成了令人信服的样子。但我永远都做不了你的死士……”
    章若水点头:“对,因为现在是我瞧不上你啦。”
    魏振喉头一哽,还是坚持着说完:“你心里认为我是条狗,但没人愿意守着无望的未来……你没出现前,难道我要等上一辈子吗?是魏林先生提拔了我,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
    魏振双腿发力,一个打挺翻起来,就要去拉腰间的塑料瓶。
    魏文磬脸色难看,连忙抬腿去踢。
    章若水同时动手,扯过一边座位上的毯子,将魏振的脑袋一蒙,抓紧,一绞。
    魏振视线全黑,脖颈像是要被绞脱臼一样,他眼冒金星,不得不反手去扯,同时东倒西歪地撞向一边。
    人们顿时惊呼了一声,看着章若水的目光都变了。
    那是个女孩儿!
    看上去还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儿!
    魏振的头磕在扶手上,双手无力垂下,整个脑袋都被毯子紧紧包裹。
    这一幕看起来有点可怖。
    但又使人安心。
    旅客们松了口气。
    “结束了吗?”有人颤声问。
    就在她话音落下那一刻,“嘭”一声闷响,隔着几层门板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们心有余悸,难以思考,只怔怔问:“什么炸了?哪里?哪里传来的?”
    “行李舱吗?”
    “地勤是怎么负责的?老天!”
    三两句惊恐的叫喊间,本来不动了的魏振突然又猛地反扑过来,哪怕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笑着:“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来?我只是负责吸引注意力的。”
    章若水一脚踢他下巴上,将他整个踢仰下去。
    “小舅舅!看着他,别让他死了!我还有话没问他!”
    说完,章若水就推开挡路的空少,狂奔到通往驾驶舱的门口。
    门从里面打开。
    一点气流蹿了进来。
    副机长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托着脑袋:“炸、炸了……”
    他浑身是血地走出来,大家终于看清了驾驶舱里的情况——
    机长还坐在位置上,但脑袋被炸掉了一半。像是有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爆炸的。
    旅客们再难控制自己,惊恐地尖叫出了声。
    普通舱的也被惊恐声彻底点燃了情绪。
    一时间客舱里哭嚎声不断。
    章若水抿了下唇,只有她松了口气。
    还好是现制的炸药,其它带不上飞机。不然威力能把整个驾驶舱直接炸掉。
    她从餐车上抄起一瓶红酒,奔进驾驶舱,反手一砸。
    一个躲在旁边的黑影刚窜起来,就被酒瓶正中脑门。
    驾驶舱一般除了机长、副机长,还会配备安全员。
    少了的一个在哪里呢?当时章若水看见驾驶舱情况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偷袭已经不起作用了。
    趁对方眩晕,章若水抓住对方的肩头,先拖了驾驶舱,简明扼要:“他炸的,控制他!不然都得死!”
    总有几个能迅速分清轻重的旅客,他们连忙奔上来绑那个人。
    “迟了,机长死了。”魏振说。
    魏文磬一拳打在他鼻子上,止住了他的声音,血也透过薄薄的毯子渗了出来。
    “是啊,机长死了。”旅客喃喃出声。
    他们一边按住安全员,一边抬头望着章若水。
    章若水又返身往驾驶舱走,说:“现在还是巡航阶段,飞机几乎不需要操纵。”
    “但降落呢?”有人吞咽了下口水,竭力压下语气里的惊恐。
    章若水想了下:“先联系地面。”
    “得去驾驶舱操作对吗?谁会?”
    “我坐过直升飞机和小型战斗运输机,应该有共通的地方吧?”
    此时普通舱里。
    邱岚握住了丈夫的手,面色凝重:“好像出事了。”
    丈夫许绘山也皱起了脸:“这……就是玉霄说的那个,预言吗?这样算不算我们害了飞机上的人?”
    邱岚沉声道:“别胡说。”
    她解开安全带,对坐在后排的同事说:“我们去前面看看,是不是有人受伤了,需不需要救助。”
    他们常年跑野外考察的,基础急救知识都是很牢固的。
    其他人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往头等舱去,邱岚几人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通往头等舱的门被魏振破坏了,这时候倒正好方便了他们。
    他们推门进去,就听见章若水从驾驶舱出来说:“操作台被炸坏了,无法和地面通讯,仪表盘也坏了一半……”
    “小鸭?”邱岚愣住了。
    *
    飞机上的气氛紧绷,章家的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章老先生沉声问。
    盛玉霄站在那里,没有再坐。
    他动了动唇:“不能说不想。”
    章老先生气得吹了吹胡子:“你盛玉霄什么时候也开始说这么折中的话了?什么叫不能说不想?到底是想还是不想?你脑袋里头想的是什么主意?”
    盛玉霄抿了下唇,竭力恢复出一丝清明:“因为也是刚想的。”
    章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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