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姐姐,索性你们现在也不知伤痛,不知美丑,得罪了!”
    她侧身躲过一具人偶的攻击,灵活一绕,伸手便将符纸贴在那人偶后心处。
    这是香尸的要害,不只是香尸,所有人偶都是此处为命门。冥火会从后直接烧至心口,在胸腔内燃起,将人偶从内击溃,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孟良语将符贴尽了,程若茗也斩了不少人偶。
    “你怎么样?”
    孟良语笑了笑,“没事,倒是你这清善袍脏了不少。”
    程若茗却毫不在意的撩起衣摆擦了擦剑,将皎霜归了鞘:“本是只想找一个,却不想一网打这么多。”
    “怕是有人故意设了这阵法,想叫你死呢。”
    程若茗轻蔑一笑,“那可真是太小瞧皎霜仙子的名号了。”
    孟良语心里想着,方才皎霜仙子可是差点三次被人偶掐了呢,嘴上却道:“这阵里毒气越来越重了,你出去待会儿,等我找个姐姐通个灵。”
    程若茗却说:“我就在这儿,不然万一你通着灵,又有姐姐从土里爬出来了怎么办?”
    “随你。”
    孟良语找了位还算体面的“姐姐”,两手合十道了声得罪,便蹲下身开始画符。
    她画着符文,心里却依然想着这奇怪的阵。
    地上隐约能看见些符文咒文,却是很复杂的散布着,是个她看不出的阵。
    若今日是程若茗一个人来,怕是会出事。
    不是说她不厉害,只是程若茗实在不通符咒阵法,若是被困此处,便难再出去。
    而孟良语不一样,她少时结不了灵丹练不得剑,却也正因此而精修了符咒。
    但若是她只身被困,也定是凶多吉少。符纸是能拖一阵子,可是这么多人偶若是一起攻过来,她又哪儿能有三头六臂去应对?
    设了这阵的人不知道她们会一起来。孟良语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卒,所以他的目的,应该是程若茗。
    他知道阿云是程若茗的弱点,便用她来乱她心性,引她来寻仇。又知她符文不精,所以算计好了,埋了这么多的香尸人偶在此处。
    如此一来,便是个随意画的示灵符,也能指到这位置来。
    是谁要害她?孟良语皱眉。
    看终南山上程家人的态度,程若茗倒是没什么好人缘,有人想杀了她也不奇怪。
    可程家人毕竟还是要仰仗这七旒白玉冠的二把手的,绝不会轻易对她下狠手。
    那又会是谁?
    孟良语瞥了一眼程若茗,见她玉冠歪斜,发丝凌乱,却依旧是一脸冷漠肃然。
    她画好了符,放在那“姐姐”手心,凝神握了上去。
    许久之后,她才睁开了眼。
    “行了,”孟良语收起了玉简,拍拍手道,“我看见了。”
    “在什么地方?”
    “不好说,在个阴湿的地窖里,估计得找一阵子。”
    程若茗点了点头,又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偶们,皱眉道:“那便先等等,这些——”
    “这么多姐姐,咱们也没办法一个一个……烧了,还是得回去叫你们程家的人来处理。”
    程若茗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便拿出个小筒,一拉引绳,便有一道强光“叭”的一声窜上了天。
    “一会儿程家便会来人了。”
    孟良语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的?”
    程若茗鄙夷的瞧着她,“这烟花筒,各家都已经用了两三年了。”
    “哦。”
    二人等了片刻,程家便有四五人来了,孟良语看见其中一个个子有些瘦小的清秀男孩,正是近来那位“人形罗盘”。
    程若茗刚要迎过去,孟良语却拉住了她,背过身替她正了正玉冠和衣领。
    “快别在下属面前丢人了。”
    程若茗怔了一会儿,才尴尬的往前走去了。
    她镇定自若的吩咐着那几人该如何做,又反复叮嘱必须将骨灰分散洒开,几个人只管点头说是。
    孟良语又去瞧了瞧那阵边上画的那些散乱的符文,还是没理出个头绪,便一股脑全擦了。
    “走吧,”她叫了叫程若茗,“该晚了。”
    程若茗点了头,刚要抬了步子走,背后却有一人突然出了声。
    “仙子还是先回去换件衣袍吧,这身血污带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家的清善袍均是此般不洁。”
    程若茗顿住了脚步,却并未发一言。
    孟良语眯了眯眼,瞧见那男子戴的是个玉冠。
    她走上前去,漫不经心的揪了根地上的野草,“你这意思,是嫌你们皎霜仙子给程家丢人了?”
    那男子神情冰冷轻蔑,“不敢。”
    “哦?你们仙子只身在这儿斩了——嗯,我数数啊,斩了有二十八只人偶,那会儿你又在哪儿呢?怕是随意一只拿出来,都是要吓尿的吧?”
    那男子面色顿时变了色,上前一步怒道:“你又是谁?!”
    “我吗?”孟良语笑了一声,“不巧,正是你们仙子刚结拜的好姐妹,平日里最喜欢画些咒文,画了之后,想连在谁身上……可说不准。”
    那男子冷笑一声:“哼,你当咒文是那么好画的东西?!”
    “哦,是不好画。”孟良语随意的抬了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串咒文,又两手一合,嘴里“啪”了一声,便静静笑着看他。
    那男子眼神已经变了,只剩恐慌。
    他……竟动不了!
    再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竟连着一串锁链一般的咒文,将他双臂捆住了。
    咒文虽不用借助符纸,但能在空中随手画出个缚灵咒……
    他咬着牙,脸微微抽搐了几下。刚想说话,孟良语却松了手,那咒锁便也自行开了。
    孟良语没再说话,只是扭头将程若茗一揽,便大步走了。
    走出一段后,程若茗才皱着眉,“你那是干什么?”
    “嘘,没干什么,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漂亮姑娘。”
    程若茗顿了顿,又问,“你刚画的那个——”
    “就是个缚灵咒,我小时候经常画着玩,将缚邪灵的咒文改一改便能捆人四肢。其实也就能拿来唬个人,碰上敌手的话根本没什么作用。”
    “那你还画。”
    “这不是为了吓唬他么?其实方才就算我不松手,那咒也马上就要解开了,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程若茗无奈的笑了笑,“干嘛要为了我得罪程家的人呢。”
    孟良语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那他们呢?又是为了什么敢来得罪你?”
    程若茗却不说话了。
    二人尴尬的沉默了一阵。
    孟良语咧了咧嘴角,道,“不过他方才说的也没错,你的确是该去换身衣裳。这么多血,还真是——”
    说道这儿,她顿住了。
    程若茗也猛然醒悟了过来。
    血?
    那些人偶不是香尸么?和无血尸一样,体内该是没有血的。
    可二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竟都想不起来,这些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程若茗犹豫了一阵,“会不会是有的人偶不是香尸?那么多人偶,其中有几个没来得及做成香尸也不一定。”
    孟良语心道不会,但见她忧心,也只能镇定自若的笑了笑,安慰她道:“也许吧。可能是你剑术不精,将自己砍伤了也说不定。”
    二人笑了一阵,心下却都在各自打鼓。
    这身血污来的蹊跷,很有可能……其中几具人偶并不是尸体做成的。
    万一有的还是活人,只是□□控了行动。若当真是这样,那程若茗岂不是罪大恶极?
    谁都不愿意去做这猜想。
    程若茗却一路上都低着头,沉默的厉害。
    孟良语转头去看时,发现她右手一只扶着剑鞘,抖得有些厉害。
    “程若茗,我不知道这身血究竟什么来头,但不管那人是用了活人还是死尸,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想让你心乱。你却果真心乱,不是正中他下怀?”
    “我知道,可我……”程若茗闭了闭眼,“我静不下来。”
    “我方才就想说,那阵法奇怪,像是故意为了引你过来。不仅如此,之前还用……还用阿云来激你。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一定是想害你的。如今你更要小心,千万不能给人可趁之机。”
    程若茗将手握紧了些,抬眼问她,“你会陪着我么?”
    孟良语愣了一下,“你说我?我倒是闲,现在也没有剑,陪着你也行。”
    皎霜仙子胆子竟这么小的么?
    “程若茗,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程若茗不自主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襟。
    “你不换了它,便会一直去想,万一关键时刻分了心怎么办?”
    “我知道。”
    她换了一身黑衣,头发依然用白玉冠全数束在顶上,器宇轩昂。
    只是脸色稍差了些。
    孟良语因为断了半截袖子,也新找了一件黑衣穿了,二人看起来像是打劫的。
    “走吧,不早点找到你那冤家,我也难安心。没准他见你我走得近,就连我一起害了也说不定。”
    程若茗却不解,“冤家?什么冤家?”
    “我只知道终南山一向不解繁难之缨,却不知也有你这样胆子大不怕死的。”孟良语又盯着程若茗腕上那根水蓝色的长缨,眯眼道,“若是终南山没个皎霜仙子,怕是这根长缨在无鼎钟上系个十年也没人会管。”
    程若茗抬了抬手,“无鼎钟上,长缨几何。我却也只能解得其一罢了,剩余那些冤魂,便是怨气冲天,也无人会去理。”
    “敢解这长缨的,终南山只你一个。他放人偶出去作祟,定就是为了引你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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