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施觉得,沈琰礼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
    以至于听见小虎牙她们讨论起老板的不苟言笑,她都愣了一下,感觉跟她们认识的是一个跟沈琰礼重名不同人的老板。
    店里的小姐姐刚来的时候,见到沈琰礼都会脸红。后来见的次数多了,就开始害怕。
    小虎牙说:“沈总太严肃,而且特别犀利,每次提问我都不敢看他。好在欣施姐你来了,你就是我们的救星!”
    孟欣施只当她们拍马屁。
    强龙难压地头蛇,沈琰礼要做项目,很少过问餐厅的事,山高皇帝远的,这儿就她说了算,这群小姑娘还不得把她哄好了。孟欣施说:“你们夸我可以,但不能踩一捧一,礼仔那么可爱,都被你们形容成活阎罗了。”
    小虎牙接了个电话,突然表情严肃:“真正的活阎罗来了,不,是女恶霸!”
    餐厅已经打烊了,孟欣施没打算加班:“谁啊?叫她明天再来。”
    “卖钢筋那家的女儿,钢筋大小姐。虽然打烊了但如果我们不接待她会发脾气砸店,欣施姐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去补个妆否则一会儿又要被挑。”
    见小虎牙紧张成那样,孟欣施拉住身边的服务员:“杠精女什么来头?”她听这里的服务生提到过好几次。
    小胖说:“临城一厂的建材公司大小姐,很喜欢来我们这儿吃饭,但她吃什么杠什么,连老婆饼里没老婆都要怪我们取名字没文化。她就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发泄的,因为她前男友劈腿,就是在咱们这儿跟小三约的会。总之,这人一来准没好事。”
    敢情是来报复社会的。
    孟欣施:“不伺候,让她狗带。”
    小胖挠挠头:“姐,咱们是服务行业,遇到这种客人也只能忍忍,否则以后谁还敢来消费呀。”
    孟欣施瞪眼:“服务行业怎么了?服务行业不是爹生娘养没尊严?咱家饭好吃她来品尝可以,算是志同道合,这种摆明来找茬的还得舔着脸伺候,咱又不是小太监!而且现在是打烊休息时间,她混哪条道的这么没规矩?”
    以前无论是谁做错了事,老板都要求员工赔礼道歉,尊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餐厅的名声,这还是头一次遇到为她们着想的老板娘。
    小胖感动到眼泪水都快要夹不住了,她扁扁嘴:“可是姐,人都来了,要是把她赶出去,恐怕……”
    “是啊欣施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最多折腾一两个小时。”
    孟欣施想了想:“行吧。不过你们今儿谁也不许当孙子啊,该怎么服务怎么服务。”她有的是底气:“咱们孟婆菜只做有缘分的生意,老板不差钱。”
    “好嘞姐!”
    不一会儿,钢精大小姐进来了。
    孟欣施靠在后厨门口暗中观察。
    那女的瞅着也不像是好伺候的人,光是入座就使唤服务员擦了好几次椅子。钢精大小姐跟突袭检查的卫生部长似的,抱臂围着大堂转了一圈,挑了个绝佳的临窗位坐下,然后开始对服务生指指点点。
    小虎牙是大堂领班,见新来的实习生运气不好被钢精姐逮住了,上去替她解围,结果被钢精姐一块收拾了。
    平时小虎牙最介意别人说她脸大,钢精姐正好踩着她小尾巴,小虎牙没忍住回了句嘴,钢精姐一耳光甩了过去。
    孟欣施脚底那根弹簧登时直冲上脑门,她屏息,一鼓作气冲到钢精姐跟前。
    其他人都被吓傻了,以为孟欣施要动手。
    只见她一把拽起小虎牙的手,大喊:“正当防卫!弄她!”
    小虎牙被抽懵了,被孟欣施这么一喊,身体比脑袋更先做出反应:“弄——她——”奋起一耳光甩过去。
    “啪”——
    钢精姐结结实实吃了小虎牙一耳光。
    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
    “你们!你们敢打我!?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孟欣施双手抱臂,冷笑一声:“谁啊?不会是李杠吧?”
    钢精姐报了个名字。
    孟欣施往后退了两步:“哦哟,我好害怕,都没有听说过呢。”她收敛笑容:“大胖,报警,有人寻衅滋事,殴打侮辱他人。”她最近买了一本民法典,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哦!”
    “等等。”沈琰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眼神轻飘飘落到钢精姐身上,语气淡漠:“你道歉吧。”似乎是想把事情化解掉。
    “你谁啊?!”钢精姐被打冒火了,捂着半边脸歇斯底里:“一瘸子你装什么老大!”
    “你他妈——”孟欣施猛一下揪住女人的头发:“再说一遍试试!”
    “瘸子瘸……”
    “贱人!”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边上一群人直接看傻眼。
    沈琰礼:“拉开她们!”
    孟欣施从小野蛮生长,钢精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等沈琰礼的保镖把人拉开,钢精姐的头发已经被揪下来一大把。孟欣施也挂了彩,脖子跟下巴都被钢精姐挠出了血。
    “还得打狂犬疫苗,晦气!”孟欣施骂骂咧咧,根本止不住火气。
    这场闹剧最后在民警的调解下,一直持续到深夜。
    凌晨两点,一伙人才困得冷静下来。
    沈琰礼被民警叫过去了解情况。
    孟欣施和钢筋姐在调解室对喷。
    见民警进来了,“警察叔叔,她歧视残疾人!”孟欣施瞪着钢精姐:“个贱人,呸!”
    钢精姐不服气,想回嘴,被警员制止:“你打人,寻衅滋事,人家不肯跟你和解,我们就会依法拘留你,你想清楚了再发言。”
    钢精姐不敢吭声了。
    孟欣施:“呵……”
    “还有你。”警察叔叔一个也不帮:“别得理不饶人,这里是警察局,注意你的言行。”
    孟欣施接受批评:“知道了警察叔叔。”
    餐厅老板跟客人打架传出去不好听,而且孟欣施现在也是有粉丝的人,她“偶像包袱”重,在民警的调解下决定不追究了,最后双方达成和解。
    但是钢精姐突然说她的耳环丢了,要求小虎牙赔偿。
    小虎牙之前被孟欣施激励到了,那一耳光下手没轻没重,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把对方耳环扇丢,害怕地拉住孟欣施的衣袖:“欣施姐,我要是不赔她耳环,会留案底吗?姐你救救我啊,我才二十二,还要搞对象生孩子呢,留案底会影响我儿子上军校吧?”
    孟欣施一脸嫌弃:“你有对象了吗就开始生儿子了!撒手,贱人看着呢,有点儿出息!”
    小虎牙哭的一抽一抽的:“我那不是……假设嘛。”
    “别怕!万事有姐给你兜着。”话是这么说,孟欣施还是有点担心钢精姐狮子大开口,毕竟这女的有个有钱老爸。
    她刚才偷偷去厕所查过钢筋厂规模,家底也确实厚实,不至于戴假货。
    见提到赔偿的事孟欣施明显底气不足,钢精姐来劲了:“我耳环多少你知道吗?你赔得起吗你!”
    小虎牙在旁边装孙子:“杠精姐您冷静一点,我们已经在调监控帮您找……”
    “叫谁杠精姐呢?!”
    “对不起叫顺口了……”小虎牙又要哭了。
    孟欣施把人扯到身后,目光凶狠:“你凶她干什么!有事儿冲我来!”
    “冲我来。”沈琰礼淡漠的声音响起。
    钢精姐上下打量着沈琰礼,虽然这人坐着轮椅,但丝毫不减贵气,容貌英俊,身上穿戴也都价值不菲,她有所收敛:“你是那间餐厅的老板吧?好啊,那你说吧,怎么……”对上男人的目光,她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沈琰礼的眼神冷冽,淬了冰,像把锋利的刀子。
    他轻声:“阿施,去外面等我。”
    “好。”孟欣施瞪一眼女人:“呸!”
    不一会儿,钢精姐带着人走了。
    “礼仔,你没事吧?”
    沈琰礼笑容温和:“没事。”
    回到店里,孟欣施连夜召开了会议。
    主要“就今后再遇到钢精姐这种客人时的应对方案”进行研讨。
    说到后面,孟欣施突然想起在警察局里的赔偿问题,不赔钱钢精姐怎么会善罢甘休,她盯着沈琰礼:“你给那女的钱了?”
    沈琰礼:“给了。”
    “多少?”
    “三万。”
    “多少!?”
    见她凶巴巴的表情,沈琰礼没再回答。
    小虎牙:“姐,沈总说三万。”
    孟欣施:“她怎么不去抢!”
    那牌子那个款式的耳环她早就查过了,最多三千八,她怎么敢要价三万!
    孟欣施气不打一处来:“那女的摆明讹钱,我们凭什么要赔!”
    “你的钱是捡来的吗?店里这个月盈利才多少?照你这么挥霍什么时候能赚钱!?”
    她这个气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赔了钱。
    沈琰礼也愿意听她闹,全程没有还嘴。
    他越是不说话,孟欣施越来气,有种她的宝贝被人欺负了还不吭声的暴躁:“三万块啊!那得做几桌才回得来本?你们算算!”
    小虎牙飞快按计算器:“按咱们餐厅的最低消费,得十桌。”
    孟欣施:“十桌啊,前厅后厨得忙活十桌!你就这么不在乎?为了息事宁人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
    听孟欣施这个语气,大家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老板了。
    “欣施姐,沈总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原因,你要不先听他解释?”
    “好啊!”孟司令开始发号施令:“你解释。”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沈琰礼。
    沈琰礼:“……就是你说的那样。”
    “你看看他你们看看他!”孟欣施气的脸都红了:“他就是让着那女的,砸钱息事宁人!”
    沈琰礼不回嘴。
    会议室里十几号人也不敢说话。
    小虎牙觉得事情因她而起,不得不站出来,弱弱地替老板说情:“姐,这事是我没处理好,我打那女的就该往下刮,往下抽耳环肯定掉不了。怪我,没经验,姐,你就别说沈总了,你看他这么晚了还陪着你,让着他点嘛……”
    “我为什么要让着他?”孟欣施一想到钢精姐说沈琰礼是个瘸子就来气:“他这事儿做的不对就是不对!凭什么要当凯子让疯婆娘宰!?”
    “可是沈总的腿……”
    “没事提他腿做什么?难道你是用腿思考问题的!?”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悄悄给孟欣施递眼色。
    孟欣施满脸问号:“我说错了什么吗?”她迟疑地转头看向沈琰礼。
    沈琰礼捉住她的手:“阿施,别闹了。”
    其他人惊呆了。
    这么当众说老板,他居然没反应?
    不怜悯,才是对他最高的尊重。沈琰礼很喜欢看孟欣施撒泼,很有趣。
    他淡淡一笑,轻声说:“不早了,你不能熬夜。回家?”
    孟欣施暴怒的情绪被安抚到了,她蹲在他旁边:“她那么欺负你,我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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