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而明诚知道自己亦然,但这只增加额外的对亲密的渴望。

    爱你者非独我一人。但他人爱你带着怎样的想象,是玉树临风是文雅是温存是睿智是危险,而我爱你丑陋的伤痕软弱的借口,所有不能示人的暗面。

    他几乎停不得耗不尽,直到明楼抱住他的头,虚软至脱力,说:“给我留半条命吧。”

    他动弹不得。

    风吹进雨水与泥土的悸动,夜已至后半,明楼狼藉一身地靠着他睡着。

    明诚下床去支起他的画架,不开灯则不辨颜色,不能落笔,他坐在空白的画布努力回想很多年前,他午夜的亢奋透入线条和色彩,那么浓烈的欲求却显得那么单纯。

    明楼醒得晚,尚有三分困意地披着睡袍去找明诚吃饭,估计已经快到了午餐时间,但近日无事,也就不怎么懊恼。

    明诚在窗帘拉紧的房间里画画,没有阳光但吊灯明亮。他坐在画架前赤身露体,并在明楼靠近之前说:“不要过来看。”

    “不看你的画是没关系。”明楼眯起双眼,“你不能去穿件衣服吗?”

    明诚无所畏惧地直视他,“这里只有我跟你。”

    何必费那些给人看的事。

    明楼放弃,“我是管不着你了。”

    他们有几天闭门不出,头一天是因为暴雨,后来天晴,也想不出什么需要出门做的事。厨房有能吃一周以上的食物,明诚做什么明楼吃什么,一边挑剔一边都吃下去。明楼在实际行为上对几乎所有事纵容到底,于是明诚为所欲为。

    明楼有点透支感,但也只得这几天,就算不对明诚心软,难道他又无情。避过别的事,明公馆的大门一关就如同乐园,俗事无扰,无日无夜。

    几天过去,明诚就不得不开始去联系各处的地下党员,准备撤离上海的正事,昼伏夜出。明楼原本规律的作息早就跟他走得乱七八糟,因此不致和他完全错开。

    具体哪一天离开上海,明楼一直没有问。

    实际上整个这件事明楼都没有再提。一是信任他如今做事已经成熟稳当,二来这本身不是明楼的任务,而就算还有别的理由,明诚就不去想了。

    明诚心情好些的时候问他:“以后我们去哪里好?”

    “去重庆看看吧。”明楼说,“以前不是说过,一直也没去。蒋公迁回南京,重庆就清静了。只是这个季节不好,再晚些,或者明年春天的时候。”

    “那这个季节去哪里好?”

    “昆明。我们去看看驼峰航线,看能不能看到那些坠毁的飞机残骸。”

    “不够远。”

    “回巴黎吧,西欧的战争也已经结束了。”

    “太远。”

    “那哪里都别去了。”明楼说。

    “对。”明诚认认真真地说。这里就是我和你。

    有一天他半夜里回来,把明楼叫醒,说:“我要走了。”

    明楼说:“好好做事。”

    “还有?”

    “找到明台。”

    “还有?”

    “战争结束,回来找我。”明楼说。

    明诚紧紧握住他的手,松开的时候也果断,转身出去时脚步轻得了无声息。明楼起身去拉开窗帘看他慢慢走向大门,没有开走明家的车,走到庭院的中间即回首,像是知道他在哪里一样遥遥相望。

    明楼点点头。

    明诚转回身继续往前,没有再次停留。

    明楼回去躺着睁眼到天明,再起来准备去封闭了明公馆别的房间。

    明诚在二楼的房间里,已经完成的画颜料未干,仍然架在画架上。画面背景暗淡,而只有鲜明的人体,伸展的裸身,使欲望毫不掩饰。

    明楼只看了一眼,丢下大张的黑布把画完全遮盖。

    天气晴朗,又一轮爆竹声像过年时候一样四处响起。远方的街道传来这段时间原本日日不断,这天又格外热闹的人群欢庆的歌声。明楼不用看报纸,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日本昨日正式签署投降书。

    明诚离开上海的时候,两党的合作谈判正在重庆进行。明楼头几天陪明诚瞎混,太两耳不闻窗外事,到明诚走了,才自己从头排了各方信息一条条看,挑出来分析。

    看着看着想顺口跟人说两句,心头又还是没忘记明诚已经走了,于是收回要说话的冲动,继续往后。

    到坐不下去,就去拜访明堂。

    他事先没说突然到访,明堂也热情地开门欢迎,让他进去后,往门外看了又看,迟迟没有关门。

    明楼知道他在找明诚,自己说了句:“我一个人来。”

    “唷,”明堂倒笑,“你还有离了阿诚的时候。”

    明楼说:“我叫阿诚回苏州了。”

    再隔一阵子,就可以说阿诚不见了。兵荒马乱的年月,胡说起来难被验证。

    明堂瞪了眼睛,“嗨!那你一个人在上海了?那可怎么过?你家那么大,住着不寒碜人啊?要不,没事多往我这里走走,住过来也是好的。”

    明楼连忙推辞。

    明堂家里有麻将声,女性的娇声夹杂其中。明堂小声说,我太太和她牌友,一把拉明楼进了自己书房。

    明堂开口就问:“你说往后还打仗吗?”

    态度迫切,倒好像是他拜访明楼来了。

    明楼轻咳了一声,说:“这我要是知道,我还在这里站着?”

    “可不要再打了。”明堂跺脚说。

    明楼笑笑。

    明堂凑近来压低声音又问:“要是打起来,你是毛啊,还是蒋啊?”

    明楼说:“您看着吧。”

    同行的人在车上拍了明诚一把,问:“阿诚,你说重庆那边要是谈下来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你不想打仗?”明诚眼光一斜。

    “谁想打!可他们三民主义那一套,我是受够了。”同行之人愤愤,“你是在明家那种地方,不知道我们普通人过得,日本人来之前,难道我们就过得下去?”

    “我知道。”明诚低头抚摸自己的枪。

    知道外面,也才知道明家。枪身多冷硬,明楼的手曾多么温柔。

    不能忘了在为什么战斗。

    明诚在数年时间里没有再用自己原本的名字。为了安全的延安传统,过往种种全部抹杀后,使敌人难以追踪。

    不过他也可以想象明楼从此将更难得知自己的动向。

    完全与之前不会有任何联系的姓名,不会有任何联系的战斗方式。

    但明诚没什么不好,不应该叫人担心。重庆谈判之后两方维持了大半年的表面太平,明诚甚至见到一回明楼的上线。虽然因为是不寻常的大人物,只有十分钟的会面时间,但称得上和蔼可亲,甚至与他聊了两句明楼。

    智慧,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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