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盛京全面戒严,诸小王国皆是色变,战战兢兢,生怕被殃及池鱼。谁也没料到,此次来西陵国举办的百朝大会,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巨变。
    四大帝国竟然闹翻了,先是传出赵国太子残忍杀害明帝怀着身孕的珍妃。接着赵国太子被明帝拿下,还未做什么,赵国太子当夜就逃走了。这还没完,陈国衍帝也紧接着要告辞离去。明帝大怒,顿时先发制人,挟持了陈国公主,逼迫衍帝留下。
    衍帝亦是动怒,两边的冲突进入了白热化。
    衍帝武功卓绝,自己倒是逃离了西陵国,但是其带来的人却是全部身死。而陈国公主更是被明帝辖制,如今皆是传言,待衍帝归国,必然是要带兵杀过来的。
    再加上逃走的赵国太子,怕是战乱将起,西陵国将成为众矢之的。
    一时间,西陵国人心惶惶。
    在这样的时刻,慕容帝告辞离去,明帝却是意外的好说话,亲自送到了盛京城外。
    其它小王国的国君和使臣也是趁机告辞了,明帝眯了眯眼睛。心头自然是不愿意放这些人离开的,说不定其中就夹杂着赵国和陈国的奸细呢。只是若是不放的话,是否会引起更大的反弹。他如今已经和赵国以及陈国闹翻,若不是还有个慕容帝支持他,他怕是要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了。
    而这个时候,慕容长庚看出了他的建议,特地将他拉到一边,劝解了一番,说此刻不宜再多结怨了,还是将这些小王国都放回去吧。
    明帝最是信任慕容帝,将他当成长辈一般,他的话自然是听得进去的,就点了头,放了那些小王国的国君离开。
    那些小王国的国君知道原先明帝是不打算放过他的,一个个手心背后都是冷汗,深怕再也走不出盛京,只能埋骨于此了。没想到,却是峰回路转,竟然有慕容帝在中间周旋,让明帝答应放他们安然离开。大悲大喜,生死一线间,说的无疑就是他们此刻的心思了。他们心中原先有多恐惧,如今就有多感激慕容帝,同时心里就有多暗恨明帝。
    明帝却是犹然不自知,他此刻正在全力准备,要去攻打赵国。
    攻打赵国,最好的人选无疑是西陵漠了。
    他是西陵国的战神,无人能与之匹敌,在他之下,无人敢称战神之名。西陵国的军队,皆是以他马首是瞻,因为他用兵如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是不败的神话,是西陵国将士的脊梁。可以说,只要有西陵漠在,西陵国的军队就永远不会败不会倒。
    距离各国使臣离开已经三天过去了,明帝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也是不断的召见了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一切作战事宜都在准备着。一切,都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这一夜,明帝坐在案桌之前,面容隐在隐影之下,晦涩莫名。
    他眼前摊开一卷圣旨,上面内容已经写好了,乃是任命这次出征西北攻打赵国的元帅的圣旨。其它内容皆已经写好,只是主帅的名字却空在那里。明明心里知道那里该写着哪三个字,但是他却犹豫了,不想写下那三个字。
    似乎,自从那个儿子和苏阮成亲以后,他们父子两人就渐行渐远了。
    那个儿子的声望太高,此次若是继续让他出征,待打下赵国之后,他的声望将到达山峰之巅。那个时候,怕是整个西陵国子民都只知道西陵国有他那个战神,西陵国的守护神,而不知道有他这个帝王吧。
    只是,若是不让这个儿子出征,在西陵国之内他竟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把握的人。
    一时间,明帝左右为难。
    次日,天光大亮,八百里加急紧急送到。
    彼时,正是早朝的时候,文武百官方才禀报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而明帝也因为昨夜几乎一夜没睡,精神头不是很好,懒懒的听着。
    却是在此时,猛然一声响起。
    “报,八百里急报。”
    “快传!”
    明帝被惊了一下,语气都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文武百官也是一个激灵,这个时候的急报,怕是西北边境的消息。
    赵国太子怕是已经回国,如今也有了动作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一个小士兵手里捧着一卷急报,快速进来。
    “八百里急报,西北边境之外,赵国太子率领三十万大军攻来。西北城主徐虎将军请求支援!”
    “啊!”
    “这!”
    小士兵的话语落下,文武百官无不为之哗然。
    三十万大军!
    不是三百个,三千个,三万个,而是三十万呀!
    那个场面,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众人这下心里都忍不住要同情那西北城城主徐虎了,面对那三十万大军压境,而西北城只有八万大军驻守。可想而知,徐虎心头的焦躁了。
    此番,即便立刻发兵,赶往西北战场,最快也要十日的时间。
    而徐虎又能守住几日?
    一旦西北城破,西北城的几十万百姓又将如何?而赵国那三十万大军长驱直入,过了西北城,后面再无屏障,一路直下,山河破碎,血流成河。
    这些文武百官,在盛京里面一直安享盛世太平。原先一直有西陵漠镇守边境,扫除了一切隐患,从未受过战事的困扰,早就被养成了万事不扰的米虫一样的了。明帝也同样如此,只从这个儿子十二岁上了战场,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恍若一柄神剑一般的震慑内外。对外,诸国不敢来犯。对内,无人敢掠其锋芒,敢有丝毫造次。天下承平,就算明帝再平庸,西陵国也会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
    所以,就算是明帝,这些年来也是养尊处优,不曾有过什么烦恼。
    如今,这个消息,却像是一根利剑,猛然射中他的心脏。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因为他犹豫的这几日,竟然是去了最好的战机。如今,不知道挽回,还来不来得及?
    明帝再不犹豫,目光当即看向西陵漠。
    “太子!”
    明帝一声出,大家也当即看向西陵漠。
    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在看到那个站在那里,即便敛下锋芒,依旧锐不可当的身影的时候,惶惶不安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又好好的落回了肚子里面。
    是啊,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还有太子,战神一般的太子,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克服不了的。
    西陵漠出列,跪在了殿前。
    明帝看到西陵漠俊美无双的面容,那种从容大气的姿态,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空气略微有片刻的凝滞,但是很快就消散了。
    无论如何,先将赵国打败再说。
    明帝看向西陵漠,“太子,朕命你即刻率领盛京镇守的五万大军,汇合东南方的十万大军,赶往西北支援徐虎将军。”
    西陵漠的眼眸之中快速闪过一道什么,却还是磕头领了这道圣旨。
    先有大国,才有小家。
    他的亲人,小心肝的亲人都在盛京之中,若是国破,必然家亡。
    见西陵漠领了圣旨,文武百官顿时大定,觉得回去又可以高枕无忧了,刚才可是吓坏他们了。
    到此,早朝也是结束了,西陵漠匆匆赶回东宫准备。
    西陵漠直接用了轻功,如今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珍贵的,他只想多看小心肝几眼。
    彼时,苏阮正在靠窗的软榻上看话本,猛然感觉一道分刮了进来。她尚且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了。鼻尖闻到熟悉的味道,感受着周身萦绕的令她安心的气息,苏阮也伸手回抱着他。
    “我要出征了。”
    就这般紧紧的将苏阮抱在怀里好一会,才语气涩然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说完,已经是满嘴的苦涩,和满心的不舍了。
    苏阮的身子顿时轻轻颤了一下,“确定了吗?”
    “嗯,大概还有三个时辰的功夫,待三军整合,就会出发了。”
    听了这话,苏阮心头说不出的浓重不舍。这几日的形势发展,她心里不是隐约已经猜到了吗?
    但是,当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几乎要承受不住的。
    在别人眼里,他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是西陵国不败的神话,是西陵国的守护神。但在她的眼里,他是她最爱的人,是不能失去的生命之重。
    战争处处危险,她害怕,她不安,万般苦涩和不舍,在口腔里,变成了最苦涩的味道。
    她不发一言,也不敢张开,她怕一张口,就是让他留下的话语。
    他是西陵国的太子,又是西陵国的战神,此战出征乃是众望所归。她知道,他必然是要去的。若是因为她,他真的留下来,而这场战神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怕是他会一辈子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想到他有可能的愧疚和悔恨,她就开不了口。
    指甲狠狠的掐进自己的手心里,感觉到手心里面尖锐的疼痛,心头的疼痛似乎减缓了一些,她的思维也稍微清晰了几分。
    她终于是开口了,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沙哑,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情绪,“你去吧,我和孩子都在东宫等你。”
    话落,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不是怀有身孕,她一定会和他一起去的。只是,她如今的身子,去了,怕是只能给他添乱吧?上次因为逃离天牢,在路上受尽奔波之苦,肚子里的孩子差点保不住。这几个月虽然调养了一番,但到底是再经不得任何奔波了。
    西陵漠只觉得喉咙发哽,他松开了几分怀抱,倾身,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上,眼睛上。那般虔诚和珍惜,像是这个时世间上最珍贵的珍宝一样。这是他的小心肝呀,他想要和她朝夕相处,想要每一个清晨每一个黑夜,身边都是她。
    “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嗯。”
    苏阮坚定的点头,一双猫瞳里面却是泪光闪烁。
    “我将公孙策留下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苏阮一听,顿时急道:“公孙策你带去吧,他素来足智多谋,对你很有帮助。此番去西北战场,危险重重,我实在是不放心。我在宫中,一切都好,不会有事的。”
    西陵漠却是执拗,小心肝对于他来说,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若是不能完全保证小心肝的安全,他根本无法安心出征。明面上他会留下公孙策,暗地里面所有的暗卫都会留下来,由暗十一带领,务必要将东宫保护得固若金汤,就算是一只可疑的蚊子都别想飞进来。
    他要保证,在他出征的这段时间里,就算是他的父皇,都动不了他的小心肝。
    否则,他在外面拼死拼活,而他心尖上的人,却是再遭受危险,那么他的拼杀又有什么意义?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而且,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到了这刻,再继续难舍难分也于事无补,不如尽量想得开些,让西陵漠能够一心一意的去战场。
    “漠,我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你要知道,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在等着你。”
    苏阮拉起西陵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的位置,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那颗心,为他而跳动。
    若他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她的那颗心也会跟着死的。
    西陵漠心下感动,眼眶忍不住发红。那么艰难,他才和小心肝走到一起,本以为就此可以长相厮守,一生幸福了。如今却要遭受这样的离别,只觉得一颗心又涩又痛。
    两人长久相拥,紧紧的,口里不曾说出那句不舍,但是他们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在述说着那浓重的依恋。
    直到,宫里的那面十年不曾敲响的大鼓被敲响。
    鼓起,大战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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