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陈斯然气定神闲地拿着卡进了健身房,目光搜寻着渣男李赫。
    很好,他在跑步。
    穿黑色短袖的健身教练果然问陌生面孔陈斯然了:“帅哥,您是来上街舞课的么,有熟悉的私教吗?”
    陈斯然摇头,淡定道:“哦,下班过来运动一会儿,不用安排私教。”
    他把健身包拿去存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宽松的运动t恤,加白色运动长裤。
    很少有男人在健身房运动,会穿这种款式的长裤。白色很抓眼。
    陈斯然对自己要求高,平时在家也会运动,身材高挑而匀称。
    所以他自信渣男看见他就挪不开目光。
    他还把白钧言送来的外卖袋子,放在了跑步机的旁边,为了吃小甜点来健身房运动的美男子,他认为这个人设很不错——
    不妙的是,渣男旁边的两台跑步机,都被占领了。
    健身房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但也没有几个人,可李赫旁边恰好有两个女士在跑步,说是在跑步,眼神落在哪里,都一目了然。
    人的天性,爱美,女人爱看帅哥,也爱看美女。陈斯然过来的时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扭头看了他几眼。
    陈斯然习以为常,先去练划船机。
    隔着旁跑步的女士,陈斯然听见李赫在打电话。
    健身房在放roon5的歌,电话内容听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渣男在笑,笑意弧度很浅,但很愉悦,有些遮瞳的睫毛因为笑而垂落,皮肤是被恰到好处的日光晒出来的小麦色,健康且年轻。
    陈斯然忍不住心中唏嘘,这么个极品帅哥,怎么就人品有缺陷!
    罢了,很难要求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还要人品好,毕竟人无完人,老天爷很公平的!
    划船机上练了会儿,陈斯然自然而然地询问跑步机上赖着不走的女士,女人欣然同意让给他。
    陈斯然慢跑了两分钟,才假装刚发现似地问:“这不是friday的主人吗?”
    戴着耳机的某人似乎没有听见。
    陈斯然又问了一遍:“哎,好巧啊?”
    还是没听见。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陈斯然咬牙,冲他晃了晃手。
    李赫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瞥见了地上眼熟的蛋糕袋子。
    他侧头扫一眼这个陌生男人,用眼神表示:你谁?
    “上次我们在宠物店见过,昨天还在咖啡厅跟你打了招呼,忘了?”陈斯然脸上满是神采,几乎完美的五官堪称夺目。
    李赫不知是不是想起来了,还算礼貌地点了下头,戴上耳机继续跑,电话里传来好友张超的声音:“你在上海有熟人吗?唐凌不是还没回国吗。”
    “没有,是健身教练。”
    陈斯然脸上自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电话里的张超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找到你哥了吗?”
    “嗯。”李赫的声音因为运动变得有几分喘,步伐变得更大,汗水从额间滑落脸庞,顺着性感的脖颈没入衣襟。
    “说什么了?”
    “没聊什么,还是老样子。”李赫方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变得冷漠。
    张超说:“你对他够厚道的了,你哥那人就是自卑,挽不回来就算了吧!”
    李赫不说话,只是跑步,半晌,速度放得慢了些,拧开水杯盖子,冰水滑入喉咙,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攒动。
    陈斯然看他去做卧推,想了想,走过去问:“需要教练带你吗?”
    李赫摇头,根本没看他,用力地呼气,吐气,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陈斯然看着起伏的胸肌,虽然已经找不到理由搭话了,但能饱饱眼福也不错。
    起码过了快两个小时,他的挫败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如此傲慢之人!可说他傲慢,他还挺有礼貌!
    陈斯然给他递水,他自然地接过说谢谢。
    大概真的以为,这是健身房给的。
    离开时,陈斯然跟着,打算一起下电梯。
    沉默的银白色电梯里,背着包的李赫侧头,双眼没有情绪波动,问:“教练,这个蛋糕是哪家的?”
    陈斯然脸上看不见纹路在颤抖……
    “这个蛋糕……”陈斯然压下不快,朝他笑,因为知道自己的笑容杀伤力很大,“这是订制的,你爱吃这些吗,不如,我把公众号发给你?”
    他在索要微信了,上道的男人就应该掏出手机。
    李赫便歪头看了一眼袋子,额头布满亮晶晶的剔透汗珠:“不用,看见了,谢谢。”
    说完,电梯门开,他径直走出去。
    陈斯然赶紧发微信给白钧言汇报情况:“快拿下他了!我棒不棒??”
    “哇,棒!!!!快跟我说说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主动撩我了,不过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呵呵,我看他装得挺像个直男的……”
    白钧言已经下班了,刚在联系发小,就收到了陈斯然的好消息,他眉开眼笑,语音外放,“不过这个健身卡,我不好意思用太久的,是管人借的。”
    “知道了,一周够了,不,五天就够了。”
    可恶,还是没加上微信。
    男人的欲擒故纵!
    白钧言疯狂夸他厉害,魅力无穷。
    这些话术是最近工作学来的。
    同事教的,说要吹捧那些来办展的艺术家,双方虽是平等合作,但只要拍那些艺术家的马屁,就能催他们快点弄作品。
    到晚上,也相当自然地运用到了生活中。
    就连他家里人,都说白钧言最近说话变可爱了,忍不住多给了点零花。
    结束和陈斯然的对话,白钧言重新拨打任昭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打开b站,想看看发小是不是在线,发现他久违的上线了,在直播打游戏。
    直播间有几百人在线,零零散散地有人刷弹幕,也有打赏的,问主播:“北北最近为什么没有上播了?都快一个月了。”
    任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抱歉大家,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上播。”
    声音是哑的,不知道今天又哭了多久。
    或许,常人很难理解他失恋后沉浸式的这种自责,不去怪渣男,反而心里想着复合,是受虐狂吗?
    可白钧言了解他。
    发小容易在别人身上找情绪价值,从以前的每一次通话,聊天,白钧言可以想象出,当时的他有多幸福。
    从前,任昭有自己,可自从自己去多伦多上大学后,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任昭独自在上海念书,一直单身,直到遇见渣男前任。
    多年前,任昭父亲是跳楼死的,死后传的沸沸扬扬,说他爸爸是个大贪官,贪污了几个亿畏罪自杀了!
    任昭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在上三年级,周围“童言无忌”,会团结起来排挤他这个贪官的小孩。
    白钧言护着他,跟别的小朋友殴打在一起,揍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那个小男生的蛋都被他抓乌了,一直捂着裤-裆哭,最后被老师请来家长,对方家长铁青着脸,闹着一起去医院检查:“都是男生,怎么可以攻击那里,万一,万一以后……”
    白钧言的父亲自然是赔不是,是啊,抓哪里不好,要弄别人小孩那里,这也真是的……
    白诚看了一眼埋着头隐忍着不说话的儿子,对“受害者”家长说:“您看,我们家小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家小孩检查出什么问题来,下半辈子不能生育了,您放心,我当他是自己小孩,养着他。我们家这个,就是调皮了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孩子的下半生怎么办呐!”孩子妈尖声数落。
    白诚平静地说:“都说了,如果因为这次的打架斗殴,有生育方面的问题,我们一家不会不管的,吃喝拉撒,都帮忙解决。”
    “……你怎么教小孩的!教成这副德行,以后要进少管所的!”
    旁边跟着一起来的女老师,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家长,这是医院……”
    “怎么管的,是我们家的事。”白诚脸上表情很温润斯文,语气也是读书人的慢条斯理,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厉色:“况且,打架的也不是我们小孩一个人吧,都是成年人了,说话不要太难听。”
    “你……!算了,不跟你吵,真要有什么事,你等着吃官司吧!”
    白诚微笑:“随意。”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歇,直到过会儿医生检查完毕,带着嚎啕大哭的小朋友出来。
    这对父母忙追问:“怎么样医生,有没有什么事?”
    年长的医生道:“没有大碍的,小孩子斗殴嘛,没什么轻重,好在还没发育,小事,抹点药就行了。”
    “可……怎么是小事,”孩子母亲捂着嘴说,“万一要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他以后……以后,怎么娶老婆啊?!”
    医生哂笑:“抓一下,哪至于什么心理阴影啊,放心吧好着呢。”
    “可是……还没拍x光!”
    白诚打断:“医生都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别揪着不放了。”
    老师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就……双方都给对方道个歉吧,钧言,还有小麦,打完还是朋友是不是呀?”
    小钧言仍然埋着头,只是握紧了弱小的拳头,指骨发白,仿佛内里握住了信念般的事物。
    对方家长不说话,那小孩还在哭,嚎啕且不言。
    老师无奈地看向白钧言:“钧言?你年纪大一点,是哥哥,开个头吧?”
    其实白钧言年纪要更小,可是比同龄人都要高,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所以看起来更像是哥哥。
    “我不!”小钧言猛地抬头,爆发了,吼:“我不道歉!”
    “我死都不道歉!”
    “绝不!”
    他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放着“最狠”的狠话,倔强的下巴绷紧,一边还在掉眼泪:“他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我打他怎么了!就打,他还敢,我就再打!”
    “你……你这小孩!”对方父母完全被震惊了,老师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小麦,你给任昭的杯子里,装……尿?”
    “我没有,他胡说,他胡说!”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谁也没有道歉,也不知道撒谎的人到底是谁,老师猜白钧言应该没有撒谎,他平时最听话了,便悄悄跟白诚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带他回家时,车上,白钧言被他爸塞了一手的纸巾。
    “自己流的眼泪自己擦。”
    白钧言擤鼻涕,瓮声瓮气:“爸爸,我没有撒谎。”
    “爸爸知道你没有撒谎。”
    小钧言脸上的眼泪珠子顺着瓷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爸爸,我不该打人的。”
    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你没做错。”他低声说:“打得好。”
    小钧言抬起哭红的小脸望着他。
    “我们卷卷,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哎,我说你是打人的那个,怎么哭这么厉害?刚刚那么硬气的。”
    “我……我疼啊,他们一起打我,好疼啊。”他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次,不打人了,我要给他们杯子里,装尿!”
    刚刚在医院,他的伤势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身上青紫不少,不知道小孩子掐人手劲怎么会那么惊人。
    白诚就拍他脑袋,有些严肃:“好的不学学坏的。”
    “我也不想,我……我不是坏孩子,昭昭也不是坏孩子。”
    “爸爸知道,好孩子,下次不要打人了,有人欺负任昭,你就保护他,给老师说。”
    “说了,可是老师不管!”
    “老师不管,你就回家给爸爸说。”他再一次摸了摸儿子柔顺的黑发,西瓜头看起来很乖顺,腿上已经堆了一堆纸团了,这么小个人啊,怎么这么多的鼻涕眼泪啊。
    没有他自己的生活照。
    李赫仿佛在某个环境一流的森林附近赞助了一家流浪猫狗收容中心,为数不多的动态,都是这些内容。
    而在同意好友前,白钧言已把朋友圈设为三天可见,不然贫困男大学生的人设,在对方看见的那刻就会崩塌。
    当夜,李赫同许久未见的父母吃饭。
    二十五年前,他母亲霍敏作为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流产,而李赫是后来出生的试管婴儿。至于他那不为人知的兄长李煊,是在李赫出生前,李辉和霍敏收养的小孩。
    因为一些原因,在李赫十岁那年,霍敏放下事业,带着儿子出国生活。
    但不过一两年,一些风言风语便漂洋过海地传到了霍敏的耳朵里,她杀回国内斗小三,解决丈夫的私生子,竟气得中风,后来身体就越发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总是深居简出,不爱出现在人前。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渣!》痛失日本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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