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闻明年就高考了,今年咱们家里说什么都要全力支持他。”
    “子琛,你要抓紧时间,再努力一点。你要向小闻学习,他每次都能考年级第一,你呢?不是妈妈数落你,只是你这孩子太不用心了。”
    “没事做的时候,不要去打扰小闻,他这一年要做高考前的最终冲刺,你是听话的孩子,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东西留着明天问老师,不要去问小闻,他没有那个时间。”
    “妈妈嫁给这么一个称心的人不容易,你就体谅体谅妈妈,好不好?叔叔很在乎小闻的成绩,不要因为你和妈妈影响了他的成绩。”
    “跟你不一样,他是要上重点大学的。”
    项捷断断续续又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听得懂又像是听不懂,那些堵塞在自己五官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想睁开眼看看,甚至是挥手赶走那些声音,可他们还是像密密麻麻的蝗灾一样疯狂向他涌了过来。
    “我能体谅妈妈的想法,所以我很少和那个所谓的哥哥说话。我们本该是法律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但成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还好大家都在学校,三中那么大,彼此也碰不到。”
    “可每回碰到,他都会跟我打招呼。他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待人温柔,成绩好,长得帅,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这次我又考砸了,我搞不懂为什么一直这样,我为什么再怎么努力依然会搞砸这些事情。”
    “可是也没关系,妈妈不会在乎我的成绩。”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来帮我。我拒绝了很多次,但他坚持。他真的太聪明了,所有难题在他手里都游刃有余!而且讲解思路清晰,我一听就懂!我怎么这么笨,这些题都做不出来,这样就明白多了!”
    “他真厉害,我好佩服他。”
    ……
    “我把陈文康他们的事情都跟他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扛不住这些了。如果是他说的话,会不会有更多人相信?会不会引起重视?”
    “但也会影响到他吧?明明他的生活一帆风顺,这些肮脏的东西离他远远的,只要一年后,高考结束,他就可以离开这片泥潭,去往广阔的未来。可是我把他拉了下来。每次想起这些我就十分后悔,这件事情……我做错了吗?”
    “他告诉我不要紧张,等时机合适会和我一起揭露那些人丑陋的面容。”
    “真温柔啊,他就像光一样温暖。”
    ……
    项捷听见耳边有人在喊他,他挣开疲惫的眼睛,隐约看到了一个女人的模样,随后,他用尽浑身力气想睁开眼睛,但没用,脑袋昏昏沉沉的,体内有一股力量抗拒着,他又阖上了眼睛。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明明说好了,等这次年级大会结束后和我一起去找校长。”
    “都是借口!他怎么能说自己被事情绊住了!”
    ……
    “他是kg!原来他就是kg!难怪他一直拖着没有去揭露这些人!他被他骗了,原来是他一直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
    “真可笑啊。我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了。”
    “一起长大的袁瑜,人面兽心的朱闻……”
    “我要向他们复仇!哪怕用最惨烈的形式!”
    项捷眼前漆黑的世界被一道光撕裂了,他看到少年站在天台上,被夏夜的风贯穿身体,他正在给谁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他垂着冰冷的眼,看向对面窗户里正纠缠在一起的年轻男女,轻笑着对电话那边说“朱闻,kg,你抬头看看。”
    玻璃窗被拉开,一张戴着金色莲纹面具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那一瞬间,赵子琛从楼上一跃而下。
    喧嚣的风声填满了他空荡荡的世界。
    “我是因你而死,畜生。”他在手机里留下了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怒吼。
    “事情就是这样,”贺娴把从项捷那里读到的消息告诉林机玄他们,“你们现在赶紧去把这个朱闻抓起来,他利用三中的霸凌圈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我?我没事,这是我的地盘,这死孩子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倒是要问你们,刚才这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贺娴听出来是贺洞渊把电话给了旁边的人,耳机里传出林机玄的声音“我用了咒术反噬,巫诅之咒的力量作用到了施术者的身上。”
    “原来如此,那几个学生没事吧?”
    “没事,项捷情况怎么样了?”
    “咒术的劲儿过去了,现在缓和点了,就是心脏跳得太快了,”贺娴蹙眉,“我已经叫人来帮忙了,这边不要你们惦记。”
    叮嘱了几句后,贺娴把电话挂断,不远处,几个天师过来帮贺娴处理局面,他们正要给项捷套上束缚力量的环,但谁也没料到,这个看似已经丧失了浑身所有力气的少年突然会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他猛地冲了出去,直接撞碎了一旁的窗户玻璃,从近三十米的高楼一跃而下。
    贺娴吓得惊叫一声,赶过去一看,少年简直像是超越了人体极限,落地之后飞快地冲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
    她回头给贺洞渊他们打去电话,说道“先承认错误,我这掉链子了,项捷跑了,向着西南方向去的,看着像是有什么目标。”
    “西南边?”贺洞渊正在分局地下停车库里,他打开车门,把手机开了外放,丢在前面,踩下油门,估算了下贺娴工作室西南方向,说道,“三中也在那个方向。”
    “嗯,”贺娴说,“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虽然我对什么鬼气煞气之类的感知很差,但我能明显从他身上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直接从七楼跳了下去,狂奔而去的背影冷冽锋利,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器,我只能这么给你形容。”
    贺洞渊把车开了出去,跑车在宽阔的路上一路疾奔而去。路上,分局各支援单元正在先后往三中赶去。
    姜凭风坐镇总指挥,冷静地说“学生的安全是最优先的,一定不能伤及人命!现在情况有多严重还无法估计,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把现在能调用的天师全都派去三中支援林机玄他们,有了先前凯欣制鞋厂的经验,姜凭风这回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临时会议散去,姜凭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房门被敲了两下,他把眼镜戴上,神色严肃地问“怎么了?”
    “姜主任,”来人嘴里咬着一支烟,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姜凭风的名字,他一身白大褂,手里拿着那把在分局引起轰动的枪头,说,“有件事情我还没能完全肯定,但想着有必要在你这备个案。”
    “什么?”姜凭风右眼皮重重一跳。
    “这枪头可能是个仿制品,”邵战扬说,“刚才我对它进行了具体的剖析,无论是年代还是制型以及上面缭绕的阴气和煞气都可以证明它是霸王枪的枪头,但奇怪的是,它没有内核,也就是枪内没有经年累月积蓄的灵气。我现在还无法肯定,枪灵是还在沉睡,还是说……”他吐了口烟,呼吸沉重得仿佛向姜凭风丢过了一块大石头。
    “枪魂本身就不在这里,失去了枪魂,他仍然是个跨越了数千年时代的古物,但对我们天师分局来说,不值一文。”
    姜凭风用力咬了下指甲,从邵战扬手里拿过枪头,快步往停车场走去,他给贺洞渊打去电话,一接通就赶忙说“这把杀生刃是伪造的,你小心点!三中可能会不太平!”
    贺洞渊一路车开得飞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急甩尾猛地停在三中门口。
    正时正是黄昏,是一天之中学生难得能从繁重的课业中解脱出来,喘上一口气的时候,校园路上满是出来透气的学生,听见动静纷纷转头看过来,好奇地看着贺洞渊的名牌跑车。
    保安大爷见状,从岗亭里冲出来,问道“怎么回事?学校门口不让停车!”
    “不好意思,”贺洞渊说,“特殊情况,过来见个学生。”
    他拿出分局替他伪装好的身份证明递给保安,保安瞥了一眼脸色骇人一变,讷讷问道“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小事,”贺洞渊安抚道,“但是得保密,别惊动了学生。”
    “好,好。”
    手机上收到同事发来的消息,贺洞渊直接按照他发的定位往教职工办公室走去。
    林机玄推开顶层会议室的门,暮光从玻璃天窗上洒了下来,照耀得正坐在天窗下的少年沐浴着一层璀璨的金色。
    朱闻冷静地坐在那儿,纤长的睫毛挂着一层薄薄的光,弯起的眉眼具有能欺骗一切良善的表象。
    他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过来,和林机玄四目相对时,竟是露出一丝不谙世事的单纯笑容,好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茫然地问“请问……这是怎么了?”
    “渊哥,”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耸了耸肩,说,“油盐不进,欠一顿打,适合你来调教。”
    朱闻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说“我还有晚自习要上,如果没事的话,可不可以放我离开?”
    “kg,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别装了吧?”贺洞渊单手撑在朱闻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朱闻。
    朱闻眼神一变,仍是笑着问“kg?这是什么意思?要玩扑克牌吗?”他抬头看着林机玄,意有所指地说,“既然有kg,还得有个een吧。”
    他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响指。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阵骚动,分局的年轻人推开窗户一看,对面的大楼上有什么人从高处一跃而下,人群散开又围了上去。
    他脸色铁青地回头看向贺洞渊“渊哥,有学生……跳楼了。”
    “要een?”林机玄拉开椅子,坐在朱闻对面,“你想怎么玩?”
    “嗯……”朱闻笑着说,“我的计划确实已经失败了,你很聪明,找到了那些学生,并成功破解了我的诅咒,但是我也不是只有那一个计划。记住,是你逼得我走了一条更多杀戮和血腥的路。”
    他依然是那副无辜的表情,像是双手不曾沾染任何罪恶。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机玄问道“另一个计划?你没有觉得刚才那个跳楼自杀的学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吗?”
    朱闻微微蹙眉,目光越过他们,投向对面的大楼,刚才的确有人跳楼,但学校内的阴气似乎没有任何提高。
    林机玄看着朱闻的双眼,说“我虽然能弄明白你的阵法,但是我一直想不懂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下这么一大盘棋,只为了操控项捷杀满五行之人吗?不是,你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项捷。确切地说,你要让项捷体内的杀生刃变成一把污浊之刃。
    朱闻眼神闪烁了下,嘴角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林机玄面无表情地说”你读懂了赵子琛附着在刀上的意识,故意摘掉了一些有关自己的内容,让项捷以为只有那五个人才是杀了他好友的罪魁祸首。你干扰了项捷的思维,让他布下五行煞,因为只有五行煞才能达成你的目的,让杀生刃彻底变成一把代表地狱和杀戮的没有灵魂的机器。可是你没想到的是,杀生刃自己是有意识的,那是千年魂灵的意识,代表了项王雄图霸业和永不臣服的意志,”他露出讥讽的笑,缓缓站了起来,猛地将朱闻的头按在桌子上,“你凭什么认为,像你这种臭虫也能干扰得了杀生刃的思维?!我一开始不明白,那些死亡预告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有人在向我们发出挑战的宣告,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蠢货,”他将不住挣扎的朱闻狠狠掼在桌面上,让他的脸紧贴在冰冷的玻璃桌面上,“杀生刃早就预告了你的一切阴谋。千年前的魂灵都能揭穿你的阴谋,你还以为在众多天师的眼皮子底下能显摆你那点微末的力量?”
    朱闻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奋力地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脖子上像是坠着什么东西,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从喉咙中发出怒吼,道“我迟早会让你死!浮屠道的业火会烧尽你们这些旧人类,天魔回归阳间的时刻,便是我们新人类重生的时刻!”
    林机玄闻言,心里一跳,突然想到那日乘着阴船去往地府的魂魄,那个回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头顶的玻璃幕墙忽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下一刻,“轰”的一声,玻璃炸了个粉碎,贺洞渊及时张开卍字佛印挡住四溅迸裂的的玻璃碎片。
    眼前白光一闪,有什么人忽然紧紧掐住朱闻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项捷!住手!”林机玄喊道。
    项捷的动作停了下来。
    朱闻看向林机玄,借着最后的呼吸,挣扎着说“杀生刃在他体内……只有杀了他才能取刃,杀了他你就是造了业,不杀他,我的死会是杀生刃最后的祭品,大门将会在我的意志下被劈开,你们最惧怕的阴兵鬼将全都会来到阳界。
    “一个人的正义还是千万人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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