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琴虽是愣神,婉儿却丝毫未曾察觉,仍在花丛中欢快的奔跑,一个劲的挥舞着手上的娟子,唤苏月琴“快来!”
    苏月琴淡淡的笑着,因为自己的敷衍而心存愧疚,不过相差不多几岁,自己竟不曾如此的天真烂漫过,竟连这笑,也满是虚假!
    夜间的风还带着白日的暑气,扑在身上,蒸的人浑身汗气,苏月琴原不是个爱动的人,此时更因着满身的粘腻,对那月夜下的花木,也多了几分嫌憎。
    这也难怪,越是花木繁盛之地,那蚊虫也越发的猖獗,若不是婉儿实在兴高,苏月琴怕是早要回去了!
    脑海中浮现出月色下,玉王爷欣长的身影,笑容恬淡,情谊若有似无,有那么一会,苏月琴倒是很希望能与玉王爷,这样共享这月色下的花圃,但到了此时,也便没了先时,臆想中的完美,不由得心底一叹,婉儿虽可解闷,到底难以知心!
    心中虽有不足,但苏月琴惯常如此,也便能够应付自如,不至让自己的情绪外露,而失了分寸!
    “主人!你看这花漂亮吗?”婉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扑面而来的还有那满身的汗味,苏月琴不自觉的往后避了避,点了点头:“挺好看!”
    “那这朵呢?”婉儿把手上另一只花,挪到前面,示意苏月琴快看,苏月琴打量了下那不起眼的白色花瓣,跟着点了点头:“挺香的!”
    “那我们把这些都带回去揷着吧!”婉儿高高举起手上的捧花,努力吸允着空气中散发的香气。
    苏月琴抬眼看了一会,伸手取过一支:“剩下的你都拿走吧!”
    “那…这!这些都不要了?”婉儿显然觉得很是可惜。
    “你若喜欢,拿回去揷你房间里吧!”苏月琴不忍拂了婉儿的好意,好心安慰道。
    “好!”婉儿撅了下嘴,果然宝贝似的,把那些花都紧紧的攥在手里:“这花这么香,摆在房间里,连屋子也要熏香了!”
    苏月琴抿唇笑了笑,任由身侧的婉儿叽叽喳喳个不停,这样也好,不至太过冷清。
    一回到房间,苏月琴便找出一个美人瓶,让婉儿注了清水,把刚才选中的花,揷在水里,那花开的极艳,却又未至全盛,此时养在水里,待到夜晚,徐徐开来,方见意趣!
    花木之盛,不过三两天,哪怕极尽爱怜,也无法逆转,凋零的命运,总要常常更换,方能长保新鲜!
    心中不曾爱过,也便不觉可惜,总还是有一种痴人,想要强留花期,便是想尽了各种办法,虽足见郑重,但到底难以展颜,苏月琴也是制过干花的,心里总也舍不得扔,到了最后,竟渐渐的忘了,丢过竟再未想起,待到来年,再看那花盛开,突然忆起那被刻意珍爱的花来,竟再未寻得!
    此时的苏月琴坐在桌前,欣赏着那瓶中花,当真生的极美,满眼的怜爱,在花瓣飘落之前,能在温热的心头,驻留片刻,也算死得其所!
    夜不知何时,竟已深了,远远的有笛声传来,穿堂而入,听在耳中,让人心神一凝,白日的烦躁顿消,那笛声竟是带着夜晚的凉意,让人越发睡的沉稳!
    门外的敲门声,响的猝不及防,苏月琴幽幽一叹,穿衣起身。
    “王爷唤你!”孟宵站在廊下,恍白的月色,静静的洒落在院中,给人片刻的诧异,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廊上,被风肆虐的廊沿下,风灯拼命的摇摆着,像是随时有可能被吹落下来。
    苏月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山上果然风大,此时行走竟不免有几分踉跄。
    书房里的灯亮如白昼,玉王爷却满脸阴霭的坐在灯下,神色不明!
    这样的年纪,长此以往岂能是长寿之相?苏月琴心底又是一叹!虽因被打扰休息而不悦,却也不得不屈身向前施礼:“王爷!”
    “过来吧!”语气略带疲倦,苏月琴很奇怪,为何陪在玉王爷身边的不是王妃?
    苏月琴略做思索,还是依言走到玉王爷的面前站定,玉王爷却抬手拍了拍了身侧,示意苏月琴坐下:“会按摩吗?”
    “不会!”苏月琴心生抗拒,又无意讨好,自是想早早的打发了玉王,好早些回去休息。
    玉王爷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下苏月琴:“听说你的母亲,请了嬷嬷,每日里专门教你规矩!”
    “是!”苏月琴老实答道。
    “你母亲明天会带你的妹妹上山来看你!我想她恐怕有话要跟你说!”玉王爷说的云淡风轻,苏月琴却暗暗紧了紧掌心。
    “给我按按太阳穴!”玉王突然说道,形神疲惫,这多少有些让苏月琴手足无措。
    不过还是依言上前一步,坐到玉王刚刚指定的位置上,人刚一落坐,玉王便躺了过来,闭目躺在苏月琴的双腿上:“你按!我睡一会!”
    苏月琴看着腿上美如冠玉的男子,心跳不由得漏跳一拍,如此亲近,甚至连呼吸也是刻意调整了的,只是这样一调整,呼吸便越发的大声而急促,本来紧闭双目的玉王,猛的睁开了双眼,苏月琴面上一红,正要抽身出来,不料却被玉王反手抱在怀里,不等苏月琴反应过来,两人已在地上滚了几圈,钻进了不远处的帷幔下面。
    苏月琴刚想说话,却被玉王大力按向肩头,下一刻,便听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便是刀剑与周围家什发出的尖锐的碰撞声,那一双双黑色长靴,还有明晃晃的刀剑在苏月琴眼前晃过,苏月琴脸色惨白,偷眼看向身侧的玉王,黑暗中,玉王那双眸子沉静而冷酷,整张脸俨然结了一层的寒霜。
    苏月琴颤抖着双手,拉过玉王的左手,悄悄的在上面写了个孟字,玉王紧抿双唇摇了摇头,两人爬在地上并未等上许多,便有滚滚热浪袭来,房间里燃起了冲天的火焰,许是房间刚刚用油漆粉刷过,也或者是因为风助火势,这火便在短时间内烧了起来。
    待外面的声音远去,两人终于从床下爬了出来,只不过苏月琴早被浓烟,熏的头脑昏沉,四肢发懒,此时被玉王强行拖出床下,人也跟着拼命,随着玉王往门外冲去。
    两人的力量撞在门板上,竟被生生的弹了回来,这不同寻常的坚固,不由得让人疑心,外面定了堵了十分坚固的东西,既然门出不去了,两人转而跑向窗户,不巧窗户同样被反扣,苏月琴欲哭无泪,这是有人存心致玉王于死地啊,可自己何其无辜,怎么好好的就成了陪葬了呢?
    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两人一再的撞向窗户,许是上天看到了两人的努力,窗户竟有了一丝的松动,但两人的力量,显然都不能爬出窗户,玉王托着苏月琴纤细的身子:“你先出去!把门打开!”
    苏月琴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
    “你托不动我!”玉王坚定的扶住苏月琴的双腿,拼命的往窗外送,终于苏月琴从窗台上跌落下来,人还未站定,身下便传来了被烧焦了的灼热感,苏月琴本能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拖着痿软的身子,跌跌撞撞的走向前门,前门果然被人刻意加了把铁锁,此时虽然火光冲天,但想要烧毁门板,看来还需一些时间,苏月琴来不及多想,本能的用身体去撞击门板,但门板的坚固出乎想象,看来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苏月琴再次转回窗户,呼喊着房内的玉王,房间里黑烟弥漫,苏月琴一时竟未能发现玉王的身影,回身看向院中,四周的建筑多已燃着,让苏月琴纳闷的是,白日里那些忙碌的身影,竟像人间蒸发了般,就连孟宵也不知所踪。
    正在此时,一段烧断了横木,从廊沿上倒塌下来,恰恰横在苏月琴面前,苏月琴顾不得横木的一端还在着火,便就势把横木掉了个头,横上窗台,一面冲里面大声喊道:“玉王殿下!玉王殿下您快出来!”一面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横木的另一端,抵到房内的地面上,一面仍是拼命的呼唤。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月琴差点就要放弃希望,终于窗下的地面上,好像有黑影蠕动了一下,苏月琴喜极而泣,见那人趴上横木,苏月琴双手拉住那人的手臂,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外拖坠,终于在两人的合力推送下,玉王也出了房间,跟着苏月琴倒在院落里,两人虽被烧的焦黑,好在身上燃着的衣物也被扑灭,苏月琴心头一松,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恰在此时,院中突然拥进许多陌生人,脚步纷杂,苏月琴心头又是一紧,却见那人急步走到玉王面前,躬身道:“玉王殿下!属下救援来迟!还请玉王责罚!”
    苏月琴摇晃着身子,躺倒在院中,来的不是敌人,终于可以放心,而玉王爷早已被人搀扶起来,送上了不远处的轿子,像是临上轿前,突然被人忆起,就这样苏月琴被人从地上捡了起来,扔进了玉王乘坐的轿子,朦胧中像是往山下而来,很快,苏月琴脑袋一歪,便真的睡了过去!
    苏月琴是被手臂上的刺痛弄醒的,一睁眼便见面前坐了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在给自己的手臂上药,见苏月琴痛的龇牙咧嘴,孟宵不由得责怪道:“你到底会不会看病?人都痛成这样了!小心着点!”
    难得见孟宵对自己如此上心,苏月琴索性闭上了双眼,此时身上仍觉困乏,且由着他们折腾,一切等见了玉王再说。
    “人醒了吗?”心里刚想着玉王爷,门外便响起了玉王爷的声音。
    “醒了!又痛晕了过去!”孟宵忙上前回到。
    “奴婢醒了!”苏月琴忙睁开双眼,一面试图撑起身子,老大夫忙上前按住:“莫动!莫动!姑娘身子吸入了许多的毒物,需好生静养一些时日!”
    “吸入毒物?”苏月琴纳罕的看向玉王:“不是被浓烟熏的吗?”
    “房间里早被人下了药!若不是两位主子命大,早被闷死在屋内了!我这里开了个方剂,姑娘内服外敷半月余,余毒可清矣!”老大夫说着站起身来,拿了张药方递了过来,孟宵皱着眉头,猛的扯过药方,右手一伸:“请吧!”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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