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像昙花一样
    “公主!大臣们都还等着你拿主意呢!”侍女紧紧跟在夏萌萌身后,忍不住提醒。
    夏萌萌猛然刹住脚步,刚刚真是气糊涂了,竟扔下满朝文武,急步走出正殿,不觉来到了这后花园。
    此时已近正午,从卯时开始,夏萌萌便没有片刻的安宁,议案一个接着一个,哪都需要钱,可生钱的行省不是天灾便是人祸,反倒需要救济,整个夜方国左支右绌,早已是千疮百孔。
    看着满园的花草,反是生的极好,开的没心没肺,弄的夏萌萌越发心烦意乱,指了指怒放的兰花:“把这些全都给我砍了!!”
    不见身后动静,夏萌萌猛然转过头来,威严扫视侍女,侍女对视一眼,忙躬身应下:“是!”说完退去。
    园中有冷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湿气,一场暴雨在所难免,想起沿江数城的重建,夏萌萌眉头紧锁,终是转身走回前殿,侍女们神情一松,耳边传来夏萌萌威严的声音:“你们以后也别打理这后花园了,哪里需要去哪里吧!把这园子腾出来种粮食,全部捐出去,救济涌入夜方城的灾民!”
    整理过情绪,夏萌萌重新坐回宝座,萧将军暗暗打量了下夏萌萌的脸色,方开口禀道:“乌由国国王派遣的使者已经抵达夜方城,希望早日得到殿下的召见!”
    夏萌萌随手翻开案上文书,漫不经心的答道:“他们既没有诚意,就先凉着吧!”说完将文书直接扔了下来,陡然提高声调:“你们看看!要钱要粮!要边塞开放自由贸易,还得他们参与管理!”说完冷冷一哼:“这里是夜方国!不是他乌由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这跟要求把边塞割让给他有什么区别?!”说完扫视了下萧将军:“将军如今倒是仁慈!这是怕我夜方国不灭?!”
    萧将军尴尬的垂下头来,耳边传来阵阵私语,无非嘲笑和幸灾乐祸,萧将军漠然退去,夏萌萌继续处理政事,直至未时,方退出正殿,于侧殿用饭,有侍女悄悄进来,站到一边。
    夏萌萌慢慢净手,直待用过午饭,方慢慢开口道:“什么事?!”
    “萧将军求见!”侍女忙站了出来,躬身回道。
    夏萌萌斜觑了眼侍女:“你倒有些耐性!说吧!萧将军给了你什么好处?!”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侍女忙跪倒在地,不住的求饶,夏萌萌眉间的沟壑,越深了几分,猛的抬起右手:“好了!你退下去吧!让萧将军进来!”
    萧将军垂首走进殿内,恭敬的侍立一旁,等待传唤,终于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萧将军请坐!”说着冲侍女挥了挥手,早已有人送上一张扶手椅,放在萧将军身后。
    “你我是故人!不必拘谨,请坐!”
    “谢公主赐坐!”萧将军谢过,后退一步,坐上椅子,仍是不曾抬头。
    “不知爱卿硬闯本宫寝殿,所为何事?”夏萌萌终于正色问道。
    “萧某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指点!”萧将军说着起身,双手前躬,缓缓问道。
    “哦?”夏萌萌抬了抬眉峰:“何事?”
    “自殿下重登宝位以来,性情大变,如今更是专断独行,朝中大臣噤若寒蝉,莫衷一是!长此以往,吾等辛苦打下的江山,恐有不虞之变!介时臣等该如何自处,还请殿下明示!”说完一稽到地,神情悲切。
    夏萌萌心神一动,眼中涌出热泪,只眨眼间,便已按下心头情绪,走下宝座,急步向前,双手扶起萧将军:“将军能坦言相告,可见并未弃本宫而去!”说着扶着萧将军,重新坐下:“可为本宫依仗!”
    “朝中群臣人心不稳,总以为曹贼还有重回夜方城的一天,而处于本宫朝堂,又不得不威服于本宫的淫贼之下!”夏萌萌苦笑连连:“当初亦是本宫妇人之仁,留了曹贼一命,直是放虎归山,方有今日之祸!”
    “殿下宅心,亦是吾等依仗,非殿下之过也!”萧将军适时进言。
    夏萌萌摇了摇头:“将军以为接下来该当如何?”
    “这...”萧将军犹豫再三,方缓缓开口:“曹贼留不得!”
    夏萌萌抿唇一笑,挺了挺腰身:“萧将军听令!逆贼盘踞京畿郊外,占山为王,时有扰民之举,左近乡邻多受其害,以至伤及性命,意图动摇夜方国根本。前因念及教化之恩,然其情不可悯,今着萧进蔚萧将军领兵征讨,还民以太平,慰及亡灵!即刻班师,不克不归!”
    萧将军形容整肃,忙跪倒接下兵符,旋即离宫。
    “战场才是萧将军的用武之地,萧进蔚虽有文才,却不擅权术,白白扔在朝堂上,实为可惜!”夏萌萌说完一声长叹,抬眼看向窗外,窗外正有一只麻雀撞进橱窗,夹在窗纱上,挣脱不得,侍女忙上前,一人捉了那雀,一人掀开纱窗,放那雀飞出窗外。
    夏萌萌见了不觉莞尔一笑,翼儿小时候也曾养过这样一只小雀,且是生的华丽,每每见了夏萌萌便远远的躲开,嘴上不时的喊道:“坏人来了!坏人来了!”弄的夏萌萌很是尴尬,翼儿却偏生很是宠爱那鸟,一度让夏萌萌觉得自己这个娘亲,远不如那鸟跟儿子来的亲近。
    想着夏萌萌不禁摇了摇头,无论自己怎么做,似乎都弥补不了,两人之间的裂痕,反是将翼儿越推越远。
    夏萌萌起身推开窗户,深吸一口这午后的暖阳,在空气中散播的灵气,感受着生命的真实存在,心底竟无比的平静。
    这样美好的午后,好像总是注定被某种既定的因素破坏,像人的一生那样,总不会那么的完美。
    身后的殿门猛然被撞开,让沉浸在窗外美景的夏萌萌,心头突的一跳,眉头一蹙,阴霾布满周身:“什么人如此大胆?!”
    一道身影已冲至面前,夏萌萌不及细看,突觉领口一紧,待看清来人,忙把目光扫向身后侍女,厉声喝道:“都给我出去!!”
    话音未落,侍卫们已拔刀冲进殿内,进殿便听见夏萌萌的怒喝,顿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夏萌萌怒目扫视侍卫长,侍卫长忙领队离开大殿,侍女紧跟其后,并随手关上了殿门。
    看着翼儿那张几近扭曲的面孔,夏萌萌内心震惊不已,嘴上却淡淡问道:“翼儿这是为何呀?!”
    “为什么?!你为什么杀了她?!”翼儿面庞凑了过来,炙热的鼻息,喷在夏萌萌的脸上,夏萌萌顿觉老脸一热,原来刚刚翼儿进门便问了这么一句,因事出突然,夏萌萌并未听清,此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抓住脖子喝问,夏萌萌心底无限灰暗,抬手拂下翼儿双手,扶正衣襟:“这就是你对母亲的态度?!”说着扭头看向狂笑不止的翼儿,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看了一会,清了清嗓音,温尔一笑,蹲下身来:“翼儿这是怎么了?!”
    说着又往前凑了凑:“你刚才说母亲杀了谁?母亲不是跟你说过?母亲从不杀人,你是不是...”
    不曾想,翼儿猛然站起身来,推开夏萌萌,夏萌萌不及提防,坐倒在地,脸上的红意更胜几分,看着陷入癫狂的翼儿,淡淡的瞥了一眼,方慢慢起身,重新整理衣襟,耳边传来翼儿不满的怒吼:“夏萌萌你还是个人吗?一个孤女你也不放过!!”说着抬手推倒供桌,将上面一应果品尽数打翻在地:“你也配成神?!”
    夏萌萌看着打落一地的果盘,猛然扬起右手,翼儿见状反是迎了上来,抬起的右手在空中顿住,夏萌萌鼻中一声长叹,转身坐上宝座:“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冷静一下我们再谈!”
    翼儿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冷冷一笑,在殿中来回走动:“你说我往人界贩卖法器制造杀孽,你感觉不耻!可没有你们在这里挑出事端,人界又怎会需要我的法器?!”翼儿在夏萌萌面前停了下来:“你说我在人间敛财,不顾人间疾苦!”说着弯下腰来:“那钱都进了谁的腰包!?”
    “夏萌萌,你连你见了一次面的柳儿是谁记不得了!”翼儿拿起夏萌萌面前的案卷,在夏萌萌眼前散开扔在地上:“可她却因为你的一道旨意,便死无葬身之地!”
    “她是你什么人?!”夏萌萌猛然忆起,那座高山,那道怯懦的身影,一个脏兮兮的人类女孩。
    “什么人?!”翼儿蹲在地上,哈哈大笑,直到眼泪也笑了出来,夏萌萌见状似有所动,刚想上前抚慰,翼儿已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袖一拂,化作一道清烟,从殿内消失:“母亲保重!你我天上人间各自珍重!”
    夏萌萌看着眼前淡去的人影,心底五味杂陈,想想自己这一生委实不易,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儿子,又是如此形状,当下心生渺茫,前途暗淡。
    大殿内安静的针落可闻,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夏萌萌心底一片冰凉,迎着落日的余晖,夏萌萌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回正殿。
    国事冗杂,晚朝一议便是几个时辰,夏萌萌力压众议,以迅雷之势捣毁了夜方国内所有的庙宇、道观,命所有富户、官贾之家,财有余力者,税增三成,以充国资。
    此事议定,夏萌萌便一反常态,立马召见了乌由国特使,当面斥责其贪婪无耻,视夜方国无人,驱逐特使出境,一面命部队集结,在边境布防,一面又抽调了府库里最后一点钱粮,换成灵石,购进天界法器。
    一切准备就绪,夏萌萌反觉心头轻松,无牵无挂,是夜坦然入睡,直至日上三竿。
    短期内的大刀阔斧,很快便收到了成效,那些个富商,果然都是有钱的,夏萌萌看着上报的缴纳数目,心中暗暗窃喜,以前过于宽仁,反是处处受制于人,为这些富商着想,当真愚蠢,有钱上供庙宇,无钱供给民生,这样的奸商,不好好惩治,便是失信于民。
    而乌由国在夏萌萌的强压下,竟是偃旗息鼓,与夜方国进入了长期的冷战之中,双方互不往来,边界居民需绕行第三方出境,虽有不便,却也成了一种常态。
    “公主殿下未醒,大人还是等上一等!”殿外侍女正与大臣交涉,夏萌萌虽已醒来,却想听听两人如何交谈,便静静的躺在凉塌上侧耳静听。
    “殿下何时能够醒来?”吏部董侍郎,因四城水泛外派,灾后就地助民重建,如今复命而归,因朝中早有捷报,夏萌萌倒也不急于召见,此时于午后闯殿,夏萌萌略作思忖,直起身来:“让董侍郎进来!”
    殿外侍女本来还在解释,听见殿内夏萌萌起身,忙进殿侍候,不料被夏萌萌赶到一旁,自己动手拂去乱发,这边董侍郎便由人领进殿内。
    董侍郎进殿依稀瞅见夏萌萌刚刚起身,立马屏气凝声,双眼直视地面,躬腰立在一旁。
    夏萌萌对镜贴花,看着双颊自然浮现的两抹红晕,心情大好:“董卿何事啊?刚一回京,便急着见本宫?”
    “这...”董侍郎一时走神,猛听夏萌萌动问,顿感语塞,夏萌萌见状宽厚一笑,董侍郎也已恢复过来,朗声道:“老臣代殿下巡视已毕,回城复命!其间有一件小事,老臣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殿下回禀一声!”
    “哦?何事?”夏萌萌看着镜子,往自己发间添了只发簪。
    “臣于筑俞督办钱粮之际,有官商借机圈地屯粮,民间多有贩卖孤女妇孺者,臣均代殿下一一惩治!”
    “如此甚好!”夏萌萌闻言扔下发梳,站起身来,双袖其挥:“爱卿有功了!”
    “城下有民以至绝户!”董侍郎硬着头皮接着说道。
    “拿钱安葬了!”夏萌萌转身坐回宝座:“好生安抚!”
    “是!”董侍郎躬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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