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拳击馆与腹肌
    下午三点半,最后一节课的铃声终于响起。
    苏承彦从后桌探出身,轻拍一下,又开始出神的苏沉商,“姐!”
    苏沉商回过神,将银灰色平板塞入白色电脑包,“啊?”
    苏承彦拎起电脑包,大步走到她面前,“我这两个礼拜没办法载你回去。”
    苏沉商不敢抬头直视苏承彦,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要开始训练了吗?”
    “对,要备战十月份的全国青少年巡回赛,后天开始正式训练,下午的课我都请假了。”
    “嗯,我等下打车回去。”
    “姐,你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下午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愣神。”
    “没什么,你好好训练。”
    苏承彦蹲在苏沉商面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姐,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苏沉商挪开他的手,将最后一支笔放入笔袋,“没有。”
    苏承彦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苏沉商来,脑海中突然闪过苏承清早上对他说的话,“尹曜辰是不是找你了?”
    “没有。”
    一想到中午告白的场景,苏沉商赶紧用双手遮住羞红的脸,心虚地不敢直视苏承彦的视线。
    “对了,今天云霄约了我一起逛街,等下我和她打车回去就好,你快去训练场签到,不然王哥得罚死你。”
    “行。”见她这副模样,苏承彦一边咬着牙说,一边站起身,内心已经猜到中午她去干了什么,“那、我、们、等、下、见、姐!”
    “嗯嗯。”苏沉商连连点头,迅速地转身将笔袋塞进双肩包。
    每所学校放学时的校门口总是熙熙攘攘,充满活力和喧闹。
    身穿校服的学生们,有的单手拎电脑包,有的则背双肩包,他们三两成群,交谈嬉闹着走向校门口。
    尹曜辰一手稳稳地控制住公路车的车头,另一手握着手机,指尖不停地在屏幕上轻点,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
    他笑得开心,时不时会傻乐几声,连脸颊上的梨涡都浮现出来。
    苏靖轩瞥见又在傻笑的尹曜辰,佯装好奇地问身旁推车的苏承清,“他今天是怎么了?”
    苏承清无语地瞟了一眼尹曜辰回答,“自从中午出去一趟后,他就变成这样了,估计是车子被人乱涂乱画,太伤心,把脑子给伤了。”
    “那真是太可怜了,清清,恭喜你,以后的竞争对手少了一个。”
    “哦吼,真要是这样,那我可是太幸运了,轩哥。”
    苏靖轩将右手抬起,用大拇指撑住下巴,视线在尹曜辰身上,上上下下地移动,观察起对方时不时傻笑并看向车架的模样。
    “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车子被画也不至于傻成这样。”
    “毕竟没保修,他伤心很正常。”
    “不对,清清,我总感觉哪里...”苏靖轩这句话说的很慢,甚至连同步伐都一起慢下来。
    苏承清一听,立刻停下步伐,也开始观察起心情明显很好的尹曜辰来。
    车架上,藤蔓的尾部和狐狸的尾巴尖相交在一起,形成一个王冠的形状。
    看到苏沉商那个独特的落款,苏承清立即与苏靖轩对视一眼。
    他赶紧推着车快跑几步,一个漂移,直接将白色公路车横停在路中央,挡住尹曜辰的去路。
    苏承清正色看向尹曜辰,语气异常严肃,“你今天中午干什么去了?”
    苏靖轩来到苏承清身边,“听小道消息,沉幺似乎在今天准备进行那个“白月光”计划。”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人身上,树影刚好在衣服上形成独特的印花图案。
    尹曜辰收敛起笑容,严肃地看向苏承清和苏靖轩,“是,今天中午沉商在车棚跟我告白了。”
    苏承清一把将双手按在尹曜辰的车头上,生气的语调使得手背青筋都突出来,“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尹曜辰认真地回答。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苏承清垂下头沉默片刻,忽而松开按在车头上的双手,抬起头,向后退了两步,开始在车前来回踱步。
    突然间,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尹曜辰的衣领,眼底有愤怒也有不满,“尹曜辰,你小子!”
    “学校揍人不好,清清。”苏靖轩抓住苏承清的手腕,余光向某个方向瞥了一眼,似乎在提醒他。
    尹曜辰与两人对视,眼神和语气既认真又坚定,“承清,靖轩,我三年前就同你们说过,我倾慕沉商,不是家族,而是内心,她是我的光。”
    听到与三年前一样的话,苏承清缓缓松开抓着尹曜辰衣领的手,愤怒地转身说:“既然你非要选择今天,我成全你,去拳馆。”
    撂下狠话,苏承清一脚踢开脚撑,长腿一跨,坐上公路车,转头朝苏靖轩喊:“上车,轩哥。”
    “哟吼——你完了,辰辰。”苏靖轩说着,优雅地坐上后座,抬起手,将头顶的墨镜往下移。
    随后,他慢悠悠地转头,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并送给正在上车的尹曜辰一个挑衅的微笑。
    前方,苏承清用力地蹬动车轮,试图将怒火发泄在脚踏上,“轩哥,给阿彦打电话,今天非得让这货,重新体验一把初二那年的感觉。”
    “可是今天没下雨,清清。”
    “别叫我清清。”
    “好吧,清清。”
    “别这么叫我,苏靖轩!”
    “清清,拳馆提供降雨服务吗?”
    “我说了,别喊我清清,苏靖轩!”
    平江路靠近CBD城市公园,市政部门为了美观,将整条街的店铺外墙都涂上了精美的涂鸦。
    拳击馆前台看到是熟客,立马引导着苏承清三人前往三楼包厢。
    包厢窗帘拉得严实,只透光,不透人,一张拳击台摆在房间正中央。
    三人换上运动服,绑好拳击绑带,先后走出更衣室。
    “我最后一个玩,有个作业快到截止时间了。”苏靖轩盘腿坐在地面,手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一个个英文字母接二连三地出现在Wrod里,明显是在赶作业。
    苏承清将护齿含入口中,戴有拳击手套的双手互相顶了顶,“可以。”
    “你先写,轩哥。”尹曜辰的话被护齿挡住,听起来有点模糊。
    “我让你说话了吗?尹曜辰。”
    “友好的交谈也不行吗?清哥。”
    “你可别乱叫,辰辰,轩哥这称呼得等爷爷答应了你再改口。”
    “不行,阿辰,爷爷答应了你在改口叫我清哥,现在,受死吧——”
    就在苏承清与尹曜辰“决斗”时,一辆黑白相间的公路车匆忙地停在路边。
    “让让,不好意思。”苏承彦扯过挂在车把手上的电脑包,风风火火地推开拳击馆大门,着急地冲到前台,“苏承清在几号包厢?”
    前台工作人员先是一愣,后又立马回神,低下头,开始查询包厢信息,“310号包厢。”
    “谢谢。”苏承彦得到包厢号,立即转身,火急火燎地跑向玻璃门,冲入拳馆大厅,将身形隐匿入另一个拐角。
    他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三楼,压下包厢门把手,推开房门,朝三人喊:“哥,轩哥,阴险仔——受死吧!”
    墙边,苏靖轩似乎碰到难题,嘴里不断咬着水瓶中的吸管,皱眉望向冲进来的苏承彦。
    台上,尹曜辰和苏承清相对而坐,两人微喘着气,都将戴有拳击绑带的双手撑在身后。
    苏承彦拉开拳击台边的绳子,弯腰钻进去,直接蹲在两人中间,还顺手将水瓶递给他们。
    “谢谢小舅子递水。”尹曜辰将手握住水瓶底部,含笑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一听到“小舅子”这个称呼,苏承彦的眼神变得凶狠,直勾勾地盯着拿水的尹曜辰看,说话的声音含有一丝愤怒,“爷爷和爸妈还没有答应,阴险仔,你敢勾引我姐,怪不得她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原来是被你这张银行卡给迷住。”
    苏承清咽下口中的水,“阿彦,哥哥教过你,要好好和人说话。”
    听到苏承清的话,苏承彦立刻换上一副含笑的面容,眼尾上挑,嘴角向上勾,但仔细看,他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
    苏承彦松开手,手背轻拍在尹曜辰的胸膛上,嘴里开始阴阳怪气地夸奖起他来,“怪不得,天天能在绿道上碰到你晨跑,原来尹少是准备用肉体来迷住我姐,真是好计谋。”
    “阿彦,别夸他,你瞧他这副含笑得逞的样子,把他夸上天可不好。”苏承清伸出手,取下苏承彦身上的背包,并且拍了拍他的肩膀,“趁沉幺不在,先把他揍一顿再说。”
    “好的,哥哥。”苏承彦先是朝苏承清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后又转头,怒瞪向正在喝水的尹曜辰,“阴险仔,没我姐护着你,我非得把你好好地揍一顿。”
    另一边,两位少女正手拿冰淇淋走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
    “你已经心不在焉一个下午了。”黎安霄一手拿冰淇淋,另一手拿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按得飞快,“猫猫都不能缓解你的心情吗?”
    苏沉商咬住冰淇淋勺,长长地唉叹一声,似乎有烦忧,“我...”
    “你别告诉我,你是在担心某人?”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心不在焉?”
    “我...我...我也不知道。”
    “算了,沉幺,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嗯?哪里?”
    “那边。”黎安霄说完,舀起满满一勺石灰色的冰淇淋,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店铺,“我要养猫猫玩,猫猫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
    “你确定?云霄,猫猫不是高达,养了,你就要对它的一生负责。”
    “我知道,嗯...所以我们先去了解一下怎么养,然后我在考虑要不要养。”
    “这个可以,对了,你确定要养的话,我可以去你家陪猫猫玩吗?”
    “可以。”说罢,两人踏上人行道,并未注意到停在街边的几辆车。
    两人在宠物店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对养猫的注意事项都有深入的了解。
    推开宠物店大门,几辆公路车还停在人行道上,其中一辆车架上还画着矢车菊和狐狸。
    见到车辆,苏沉商转过身,仰起头,目光投向三楼亮着灯却拉上窗帘的房间。
    黎安霄咬着冰淇淋勺,勺子跟随说话的声音上下晃动,“你说,尹曜辰是不是在挨打?”
    苏沉商缓慢收回视线,敛下眉目,似乎陷入两难的境地。
    但很快,她像是做好决定,拉过黎安霄,直接走进拳击馆的大门,“去看一眼,希望哥哥他们不要揍他的脸。”
    “还会揍脸的吗?”
    “如果今天哥哥他们揍脸了,那么大概率,以后程炤也会被揍脸。”
    “啊?揍脸不好看,我可以保炤的脸吗?”
    “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要去保他,至少脸不能在今天给我弄花,等下还有事要问他。”
    拳击台上,站着防守躲闪的尹曜辰和挥拳进攻的苏靖轩。
    拳击台下,苏承清和苏承彦两人正在观看台上的单方面挨揍。
    因为运动,他们背部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慢慢滑落至脖颈。
    苏承彦转身,一边朝推门进来的两人招手,一边拿起四瓶水,“姐,我们又见面了,先坐会儿。”
    “嗯。”苏沉商点一下头,拉着黎安霄往里走。
    黎安霄坐在长凳上,兴致勃勃地观看台上单方面的殴打,“哇,这就是初一那年的后续吗?”
    苏沉商用木勺一点点戳弄冰淇淋,小声回答,“初一那年,天还下雨,你生病没来,所以你没看到,简直忒像偶像剧里的场景。”
    “快给我描述描述。”
    “那天...”两人把头凑在一起,小声地交谈起来。
    拳台上,苏靖轩收回力道,慢悠悠地解开手上的拳击手套,“不打了,我累了,脚疼,眼睛疼,头疼。”
    闻言,尹曜辰也低下头,一边转身,一边解开自己的拳击手套。
    再次抬头,他拿着两只手套,视线与苏沉商的视线相交。
    室内灯光很亮,稍微有些晃眼。
    苏沉商望向台上流汗喘息的尹曜辰,耳边又开始响起“砰砰砰”的心跳声。
    手臂肌肉,果然曜辰什么样子都好好看,我!喜!欢!
    “炤在楼下接我,我先走一步。”黎安霄收到程炤来接人的消息,匆忙将手机放回包内。
    然后,她用手遮住嘴,附在苏沉商耳边轻声提醒,“你快醒醒,姐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听到提醒,苏沉商猛然回神,快速地点了两下头。
    随后,她慌忙地低下头,捞起身旁的冰淇淋空杯,握住勺柄,快速地戳弄冰淇淋,假装刚刚盯人看的不是自己。
    黎安霄跟尹曜辰和苏承清等人道别后,推门快步离开。
    苏承清拉过呆立在原地的尹曜辰,“赶紧的,去洗澡,你还想熏着我妹?”
    两人刚走进更衣室,苏沉商就把空杯放在一旁,双手捂住脸,弯下身,开始害羞起来。
    汗水,喘息,肌肉,害羞,害羞,害羞,不行,不能沉迷男色,曜辰的肌肉,果然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苏沉商的身体左右扭动,双脚在地面上激动且快速地上下点动。
    天色渐晚,拳击馆门头上红色的招牌灯亮了起来,灯光在夕阳中显得格外醒目。
    苏承彦跨上黑白相间的公路车,“王哥已经在催我了,曜辰哥,记得送我姐回家,姐,等会儿在家见。”
    苏承彦刚说完,苏靖轩正好碰到来接他的吴天远。
    他迅速跨上吴天远的后座,“阿远,快走快走,我好饿。”
    吴天远的双手握在车把上,一只脚踏在地上,他先是面对着几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后又转头看向苏靖轩,“你们好,你最好别给我乱动,苏靖轩,动了我就把你踹下去。”
    苏靖轩嬉皮笑脸地揽上吴天远的腰说:“不会,我和阿远就先回家,曜辰,沉幺就拜托你了,在家等你们哦~”
    苏承清看了两人一眼,直接跨上车,“我先回家,沉幺就拜托你送回来,阿辰。”
    “嗯,我会把沉幺送回去。”尹曜辰看向苏沉商回答。
    话音刚落,苏承彦几人一溜烟就走。
    宝蓝色的公路车在人行道上缓缓推行,车旁的两人都不敢去看对方,只能直直地注视前方。
    拳击馆过一条马路就是CBD公园,尽管正值工作日傍晚,公园门口的人流却依然络绎不绝。
    苏沉商先看向公园入口,后看向尹曜辰,小心翼翼地开口,“曜辰哥,可以陪我去公园走走吗?”
    那一刻,她正好抬起头,与他低下头的目光不期而遇。
    当视线相交时,两人又害羞地把头转向另一侧。
    尹曜辰握在车头上的左手微动,垂在身侧的右手也舒张两下。
    他的耳垂和脸颊都变得微红,回答的声音坚定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可以。”
    江面上映射着粉红色的夕阳,厚厚的云层在天上碎成一块块鱼鳞状。
    一辆公路车停在公园长椅旁,车把手上挂着两个电脑包。
    一黑一白,白色包上的可达鸭挂件正呆呆地望向坐在长椅上的两人。
    长椅上,两名身穿校服的年轻人并排坐,他们的身姿笔直,如同劲松一般。
    苏沉商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目光透过玻璃护栏看向泽安江,“你初二那年为什么挨打?”
    尹曜辰郑重地说:“那天想送你情书,被承清他们抓到了。”
    “嗯?那你...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小六升初一的那个暑假,你来医院把那束花递给我的那一刻。”
    “这么早?可是,曜辰哥,别人也送你花了,为什么是我?”
    尹曜辰将放在裤腿上的手握成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你送的不一样,沉商,或许我对你的情愫,从更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听到尹曜辰的话,苏沉商猛地转过头看向他。
    尹曜辰的眸光温和,眼底却满是藏不住的爱意,已经不在遮挡,任由它漫出来,最好漫进苏沉商的心里。
    苏沉商收回视线,将手放到长椅上,指甲紧张地抠着椅面,“为什么初中的时候不告诉我?”
    “承清他们让我在等两年。”
    “开学那天,你说到一半的话?”
    “准备向你告白,可惜被程炤给无情地打断了。”
    “云霄放进工具袋子里的图纸?”
    “我画的。”
    苏沉商将身体侧坐,目光直视尹曜辰,问话的声音中有一丝期待,也有一丝不安,“如果我今天不去车棚,你还会来找我吗?”
    尹曜辰回答,“会,就算你没有策划“白月光”计划,我也会主动去找你。”
    苏沉商紧张地动了动手指,“那...如果我拒绝了你,不喜欢你呢?”
    尹曜辰将手覆到苏沉商的手上,用温柔且自信的语气回答,“很久之前,我就跟相和与安霄打听过,我这副好皮囊和好脑子可以进入沉商的眼,毕竟,沉商还想要我帮忙补习SAT,不是吗?”
    苏沉商瞧着面前眸光温柔的尹曜辰,不禁感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陷入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你可真卑鄙,曜辰。”
    轻叹一声,苏沉商那颗忐忑了半天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将眼睛笑弯成月牙,掌心向上,与尹曜辰十指相握。
    “她们说的没错,你这副皮囊和好脑子确实能入我的眼,我的男朋友。”
    “我的女朋友喜欢就好。”
    粉色夕阳下,尹曜辰借助树木的遮挡,亲昵地与苏沉商互贴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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