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天被林夕这一巴掌打得脑袋空白,他无奈地看了林夕一眼,愤愤地坐到一颗大树下,就着阴影闭上眼睛。林夕的手在颤抖着,他将头上的发髻摘下,任由头发散乱。这时才发现,林夕的头发竟如女性一般的长。林夕轻轻晃头,长发便如银河般摆动。他手腕一转,将发髻收入袖袍。
    三个人都沉默着,林夕找到一棵大树,在树枝上坐下来,目光投在东方的天空中。陈横知道是因为自己林夕才与霍不天闹矛盾,也不知该怎么办,于是也找到一颗大树坐下,不知做什么。
    夕阳落下,黄昏已过,夜幕降临,繁星渐明,一片鸟语虫鸣。霍不天渐渐地进入梦乡。
    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他看到了帝既。他和帝既一起走在海螺沟的雪地里,还是那个温度,那个声音。他和帝既不知在谈论些什么。“你觉得陈横这个孩子怎么样?”霍不天忽然问道,声音明晰。
    帝既笑笑,不言语,只顾往前走。霍不天疾步跟上。
    两人又开始畅谈,依旧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往前走,向一个雪山上走。霍不天突然又冒出一句:“你觉得陈横这个孩子怎么样?”帝既仍然是笑而不答。
    两个人将天色从日光明媚聊到月明星稀,再从月明星稀聊到红日初升,不知疲倦。两个人终于来到了雪山顶。雪山的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悬崖表面光滑如镜,好像被刻意打磨过一般,状如斧劈。
    帝既转身,对着霍不太,佝偻的身躯开始渐渐在霍不天的视线中模糊,苍老的声音中带着释然:“既然它出现了,就不要令它消失,这个世界已经如死水一般沉默太久了,早晚会有一个人去挑战永恒。”语罢,帝既纵身一跃,霍不天惊呼一声,被吓醒了。
    点点的明灯挂在银河中,竞相地衬着已经走到银河尽头的玉盘。深夜的树林中,极为地幽凉,让人倍感舒适,心如一潭湖水一般平静。树影被打在地上,月光细细碎碎。
    忽然,霍不天听到一丝微小的声音。他赶忙用魂气充斥手掌,双掌握成拳头。一个小小的影子拿着一把长长的银枪,停在了熟睡的林夕面前。
    那是陈横!
    夜深人静,陈横这时拿着透骨战恒枪站在林夕面前想干什么?霍不天不敢往下想。“林夕啊林夕,这一次你可真看走了眼,如今这孩子要对你痛下杀手,用的又是透骨战恒枪,这一次,就当是个教训吧。”
    只见陈横将透骨战恒枪举起,霍不天掌心魂气充盈,包裹在拳头表面,只要陈横在动分毫,他就给陈横致命一击。
    突地,霍不天愣住了,他的视线中,陈横举着透骨战恒枪,跪下来,对着林夕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透骨战恒枪恭恭敬敬地放下,转身离去。
    “唉。”一直紧闭双眸的林夕忽然长叹一声,“陈横,你先等等。老霍,你也不要动手。”林夕表情淡然,像是说梦话似的,“我给你们说个事情。”
    “在我二十几岁时,我有那么一帮兄弟,我们一同出生入死。那时候的我是整个团体中最弱小的,年龄又是最小,所以他们都谦让着我。有了好处,给我的总是会多一点,可我的心在众多兄弟面前总是自卑。遇到什么危险怯怯懦懦,到头来却得到极大的好处,我觉得我不配。兄弟们知道,就想办法弥补我的自卑,他们表现得不在那么强大,有了功劳就往我身上推。渐渐地,我也有了自信。”林夕睁开双目,看着东方的天空,脑海中尽是些难忘的记忆,“直到又一次,我们遭到仇者的追杀,被逼死在一个山谷中。兄弟们用自己的身体将我藏在底下,我才得以逃生。这透骨战恒枪,就是我楚兄弟的遗物,他在闭上眼睛前,嘱咐我说这透骨战恒枪不能没有后人,让我一定要找到透骨战恒枪的传人。所以我找啊找,在陈横之前我还找到过两个,但他们的心胸太过狭隘,根本无法容纳苍狼之魂,于是我将透骨战恒枪拿了回来,直到遇见你。”林夕转身,看着陈横,长长的眼睫毛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锋芒。“那天夜里见到你时,我好像看到了楚兄弟,你和他一样,骨子里流露出坚强,身体里流着不屈的血液。像你们这种人,生来就是要去挑战永恒的,即使注定要失败也会去挑战,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可是,你不是也能拿起透骨战恒枪吗?”霍不天插嘴问道。
    “我已经有了一把伞了,我不能让我的伞伤心。”林夕眼中的锋芒褪去,归于平淡,“所以,陈横,接受这把枪,好吗?”林夕双手捧着透骨战恒枪,走到陈横面前。
    陈横看着这把九尺长枪,忽地发觉这不仅仅是一把枪了,更是历代持枪者的灵魂。它代表了林夕对自己的信任,应该接吗?自己会让他失望吗?陈横在犹豫着。
    终于,陈横握住枪杆,接过了这把枪。林夕对陈横点点头。
    “对不起。”霍不天从树干上跳下来,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老霍,我想揍你可以吗?”林夕走到霍不天身边坐下,然后将陈横唤过来。
    “不可以。”霍不天道。
    月光皎皎无语星,树林幽幽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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