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辰独自坐在窗户前,望着寂静黑夜。
    漠北天气似乎转暖了些,不再滴水结冰,但夜晚依旧寒冷。
    汩汩热浪从电壁炉栅格内涌出,电热丝红通通的像一颗小太阳。
    司空言没再发来附加消息,明明是她拒绝了人家,却有种被遗弃在世界尽头的感觉。上次来这家客栈,那个被遗弃者是周瑄。
    恐怕以后他也不会再找她和好了吧,毕竟他现在有哥哥了。南辰还特意去翻了下司空云朋友圈,结果发现被他删除了。
    司空言终于求「人」得「人」了,该恭喜他才对,因为在找寻兄长这条路上他始终真挚无比,一往无前。
    他们兄弟二人此时正把酒言欢呢吧,南辰感觉有些不是滋味。跑出一千多公里,可她的心却依旧留在青城。
    她想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却又放不下颜面。姑且听听他的解释?反正闲着也没事,再者他答应给她拿下毕业证,这事到底办不办了,总得问问。
    南辰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最后指尖一点,通过了。
    然而,司空言并没发来任何消息。
    她由被忽视的失落逐渐演变为愤怒,最终心里压不住事的性子一把将脸扔在地上。
    南辰:你的解释呢!
    片刻后,司空言发来一段长达57秒的语音。
    他平时极少发送语音,南辰点开,竟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小言睡了,我是司空云。如果你指的是白羽的事,那我认为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扣是我和樱诗瑶做的,白羽顺水推舟,小言误入圈套,你信不信都没关系。」
    南辰更加火大了,直接也发语音,「这是我和他的事!不是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小向日葵,如果你对他连这点基本的信心都没有,又何必纠缠不休?」
    「我纠缠不休?是他找我和好的!」
    「嗯,申请信息也是我帮他敲的。」南辰简直要原地裂开,「你把他叫起来!有哥哥就了不起啊。」
    这次司空云发来信息:他病了,需要休息
    南辰将手机用力扔在床上,随即整个人一个前扑,砸在被子里。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又收到信息。
    司空言:我昨晚睡着了
    南辰没回他。
    司空言:就是我哥哥说的那样
    南辰:你都找到哥哥了,还找***甚!
    司空言:我又不能娶我哥
    南辰都被他这理由气笑了:可以娶啊!去荷兰(/彩虹/彩虹/彩虹)
    司空言:回来
    南辰:现在也是他帮你在敲字?你手残了?
    司空言:不是,你回来
    南辰没再说话,可心里多少好受许多。或许从内心深处,人都是希望被别人需要的。回去就回去,见识一下司空云改过自新的丑恶嘴脸。
    两日后的黄昏,她站在了堪比城堡的别墅院门前。
    试着按下密码,门竟然开了。
    她大步跨入庭院,踩着夕阳斑驳的光影,体会着不请自来的快慰。
    反正脸什么都揣兜里了,此番前来就是给司空言找不痛快的。
    刚走到别墅门口,门却倏地开了,一个长发飘飘的高挑身影站在眼前。
    「原是故人来。」
    司空云妖妖艳艳一笑,侧身一让。中文網
    「你亲爱的弟弟呢,怎么不出来接驾。」
    南辰昂首阔步从他面前走过,然后一回头,揶揄笑道,「师父你荣升言董大管家了?」
    「我只是照顾他一阵。」司空云淡淡说
    。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点拖拉,随后司空言出现在楼梯口。南辰抬头望去,司空云却垂下眼帘。
    高大冷峻的身影居高临下凝视着她,脊背却不如一贯那样挺得笔直,微微弓着,额头还贴着一块纱布,双手插在裤兜里。
    世界忽然岑寂下来,然后,司空言对她笑了下。
    只是淡淡的一勾唇,却仿佛令整栋别墅都明亮起来。
    南辰别开视线,心底涌过一抹喜悦,小脸仍紧绷着。
    她双臂叉胸,凉飕飕的说,「看来言董已迷失在兄弟二人的世界里,乐不思蜀了。」
    司空言没说话,司空云却幽幽开腔,「净说些没味的。」一顿,抬头望向楼上,「小言,我出去一趟,你们慢聊。」
    「你去哪?」司空言急切问。
    「出去转转。」司空云说着往外走。
    「几时回来?」司空言急急向前跨出一步,「现在是五点半。」
    「晚些时候就回来。」司空云手已搭上门把手。
    「几点?」
    司空云想要下按的手一顿,没答,推门而去。
    楼梯上司空言还保持着身体微微前倾的姿态,定定望向门口。
    南辰惊讶看着他的反应,在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不安,甚或是慌乱。她忽然觉得有些寂寥。
    入户门砰然关闭后,别墅内恢复寂静。
    南辰看向司空言,而司空言的目光却穿过落地窗追随着庭院中的身影。
    他消瘦不少,有些憔悴,但衣着很利落,衬衫和长裤都熨烫平整,棱角分明,显得他更加高挑。
    「果然你最在意的,还是他。」南辰说。
    司空言并没因她的话收回视线,直到院外传来汽车引擎远去的声音。
    他说,「我怕他一去不复返。」
    南辰点点头。
    「上来。」
    「不了。」
    「我受伤了,下楼费劲。」
    「那就这么说吧。」
    空中飘落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司空言说,「你能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有找到他开心么?」
    「两码事。」
    「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安与难以割舍。司空言,你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找了他八年,怎么能让他从我身边再溜走。」
    南辰再次点头。
    司空言倏地笑了,「你不会连我哥的醋也吃吧。」
    「我不吃醋,我只是羡慕。」
    南辰望向他,「如果你能娶他,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司空言扶额,「你总有歪理邪说。」
    「难道不是?」南辰这才发现他五根手指上都缠着纱布。
    司空言放下手,满脸无可奈何,「上来好不好?」
    「那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完美解释。」她为自己找了个台阶,迈上楼梯。
    走到三层时,司空言朝她伸出手,另一只手仍插在裤兜里。
    南辰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抬手握住。
    司空言抿下唇角,缓缓放下。
    「这是你哥的大作?」南辰望着那幅油画道。
    画中绿色皮肤的少年被斜斜照进房间的余晖涂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嗯。」司空言应了声,腰部和后背隐痛,他坐到床边,也看着油画。「那个岸上的人是我。」
    「看出来了,画得相当传神。」
    「白羽的事…」司空言欲言又止,「你相信
    我,我之所以去见她,是因为…」他后面的话被南辰抬手制止,南辰依然看着画,背对他说,「司空云说的没错,我对你没信心,所以但凡有些蛛丝马迹,就老是疑神疑鬼。我无法坚定的相信,你的心里只有我,永远不会变心。」
    司空言默了默,「是我不对在先。」
    南辰摇摇头,又点点头,转过身,「信任一个人需要强大的信念。我挺羡慕那些爱得义无反顾的人,他们深信着自己的爱人,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将这种信念摧毁。「我就是这么确定,他对我的爱永不改变。」」
    「你可以相信我。」司空言望进她眼底,一字字道。
    「我也希望能呐,可惜我没能做到,因为…」南辰笑笑,一抹悲凉,却没再说下去。
    因为我自卑,因为我们身份的差距,因为你从没疯批似的爱过我。
    司空言静静看她,等待着。半晌他问,「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南辰落寞的微笑着,随即她呼出口气,「我得走了,别耽误你们兄弟相聚的美好时光。」
    「又开我玩笑。」
    南辰无谓一耸肩,「就这样吧。」
    「怎样?」
    「我们算是和好了。」
    「然后呢?」
    「然后…顺其自然?」
    司空言盯她片刻,低垂眼帘,缓缓点头说,「好,顺其自然。」
    「对了,我毕业证的事你还帮我办不?」
    「办。」
    「那就好,我等你消息。」
    司空言点头,直直望着她,眸底有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墙壁矗立在他们之间,将他们越隔越远。
    南辰想问问他的伤是怎么整的,可最后只说了句,「再见。」
    司空言起身送她,在走到卧室门口时,蓦然拉住她手腕。
    「南辰。」他嗓音低沉,像是有点为难,「我和他八年未见了,想多陪伴陪伴彼此。」
    「嗯。」南辰收住脚步,转身与他相对,视线越过他肩头,落在那扇蓝色门扉上,「你给他看这间屋子了么?」
    「看了。」司空言笑容里带着几分孩童的羞赧,「我们还一起玩玩具了。」
    南辰也笑了,「真好,真的。」
    司空言嗯了声,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南辰独自下了楼梯,司空言站在三楼梯口静静目送她离去。
    望着那抹纤瘦的身影穿过庭院,踩着满地夕阳消失在院门的另一侧。
    但他没能看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盈满水光。
    南辰强撑着挺直腰杆,走出院门,落日余晖在朦胧视线中耀成一个个菱形光块,像小时玩的万花筒。
    悲喜交加。她真心为司空言能找到兄长而替他高兴。而同时又涌起深深失落。
    他拥有最亲的人了。
    不再和她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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