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阁周围火光熊熊亮如白昼,数百支火把与风灯交织成壮观场景。非但昆吾派本门弟子将太玄阁包围得水泄不通,原本散布在昆吾山、来自四海八荒的正道人士,都闻风而动,拥到了太玄阁前的广场上。
    玄雨真人赶到时,几位玄字辈的长老正在紧张万分地维持秩序,却不敢踏入太玄阁半步。看到玄雨真人和戎淡远等人到来,几位长老如见救星,忙不迭迎上道:“掌门师兄,林熠和雁仙子、叶幽雨还有两个不认得的老僧,眨眼间连破太玄阁外的三道禁制,全都进去啦。”
    玄澜真人诧异道:“林熠带人闯进太玄阁做什么?”
    神霄派的掌门鹤云真人,与林熠和冥教之间可谓苦大仇深,闻言朗声道:“既然小贼已自投罗网,我等何须客气?冲进去会他一会!”
    玄雨真人为难地摇摇头道:“鹤云道兄,这太玄阁乃本门禁地,没有镇守其中的四位上代长老令谕,咱们谁也不能入内。否则,纵是贫道,也一样会被格杀勿论。”
    众人大感意外,静云真人不甘道:“难道,咱们就只能站在这儿,等小贼出来?”
    玄雨真人尴尬道:“眼下,好像只能这样了。他总不能在里面待上一辈子吧!”
    鹤云真人听了虽是不悦,可也难以强求。毕竟他亦是一派掌门,明白无论正魔,各派对自家的禁忌均看得无比贵重,一旦违逆,便是等同叛门灭祖的大罪。试想,天下正道顶尖人物,此刻差不多尽数云集于此,林熠再是强横,亦难逃脱笼中之鸟的命运,自己又何苦强出头?更有一个疑窦是,雁鸾霜何以和林熠搅和到了一起?疑惑之中,不禁悄悄望向天帝戎淡远。戎淡远一袭雪白长袍,卓然傲立在人群之前,尽管周围的人也都气质轩昂、卓尔不凡,这刻却如同众星捧月般,将他的身影映衬得异常伟岸。他神色平静,徐徐扬声道:“林教主,戎淡远在此,请阁下移驾一会!”声音低沉平缓,但空旷的群山里赫然响起悠悠回声。众人心头一阵激动与兴奋,晓得戎淡远在正式向林熠发出战约。以林熠今日之地位,大庭广众之下,断然没有胆怯拒战的道理。果然过不了一会儿,太玄阁第三层中响起林熠的笑声道:“戎宗主何必心急,距离咱们约定的决战时间,还差一个晚上。”
    虽然明明知道林熠就在太玄阁内,可听到他的笑声,阁外一干人等还是不由自主地倒抽冷气。
    玄雨真人高声喝问道:“林熠,你理应晓得太玄阁乃昆吾禁地,还斗胆无视禁忌强行闯入,你是何居心?”
    太玄阁宏伟高耸的楼顶琉璃瓦上人影连闪,林熠、叶幽雨、雁鸾霜和密宗两大秘师飘然现身在殿脊上。
    林熠银发飘扬,神采奕奕,气定心闲地对着太玄阁下仰头怒视自己的正道豪雄,哈哈一笑道:“我闯太玄阁,当然事出有因,玄雨真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玄雨真人一皱眉头,哼道:“贫道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林教主不妨明说!”
    林熠从容道:“六年前,玄冷真人曾冒大不韪夜闯太玄阁,结果被先师所擒,幽禁在思过壁中。这段往事并不遥远,掌门真人应该还记得吧?”
    玄雨真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悦道:“玄冷旧事与你今日闯阁有何干系?”
    林熠道:“因为他冒险潜入太玄阁,是想盗取一些文书。而这些文书数据记载的内容,正是昆吾派四位上代长老鞠躬尽瘁、守护多年的绝大秘密!”
    玄定真人怒喝道:“林熠,你胡说八道什么,为何这事贫道毫不知情?你将四位师叔如何了,为什么半天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林熠笑道:“放心,四位真人只不过是累了,小睡片刻而已。”
    玄澜真人斥喝道:“胡说!四位师叔是何等的精深修为,怎么可能短短片刻的工夫便被你制服?定是你卑鄙无耻突施冷箭,暗算了四位师叔!”
    林熠双目中陡然射出慑人精光,犹如两柄利剑直刺入玄澜真人的心底。
    刹那间玄澜真人猛然涌起一种可怕的错觉,仿佛四周数百人都齐齐消失,只剩下自己孤单单面对着林熠,而对方想要击杀自己就似割草一般容易。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醒觉到堂堂昆吾派的长老,竟被个叛门小贼的眼神吓住,大大的丢脸,急忙稳住心神提高声音喝道:“你不敢回答么?”
    林熠收回目光,油然笑道:“既然你一口咬定如此,还需林某回答什么?”
    “砰、砰、砰、砰!”苍茫暮空中,分从东西南北四面,升腾起金、青、黄、银四色的烟花,冉冉散开绚烂美丽。只听有一人的声音穿透夜空,遥遥说道:“圣教副教主仇厉,携青木宫花宫主、天石宫石宫主、金牛宫邓宫主及各宫部属八百人前来拜山!”
    这声音冰冷雄浑、震撼人心,恍若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响起,正是令若干正道群豪闻风丧胆的血魔仇厉所发。太玄阁下聚集的数百正道人士,不由人人心中升腾怒意,正一派掌门天霆道人嘿然道:“来得好,我正一派接住就是!”
    玄雨真人既为昆吾掌门,自然无法装聋作哑。他暗暗运气扬声回应道:“诸位高朋大驾光临,令我昆吾山蓬荜生辉。仇副教主,三位宫主,请到太玄阁前说话!”按他的想法,既然此刻全体正道顶尖人物都聚集在太玄阁外,普通的昆吾守山弟子,根本没可能抵挡得住仇厉等人。与其妄送门下弟子的性命,还不如将来犯强敌引到太玄阁下对峙。
    仇厉却不照顾他有什么想法,冷笑道:“玄雨真人何须客套,高朋之说,仇某更是愧不敢当!”
    楚镇昙道:“林教主,既然贵教和魔宫的人马已经上山,你何不放了昆吾派的四位真人,下阁与我等一叙?”
    林熠摇摇头,也显然没多费心思照顾这位正道钜子的面子,说道:“上面风大,好凉快,多站会儿也好。”
    众人又怒又恨,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一盏茶后,太玄阁西首的人群潮水般分开,当中走出一人,仇厉到了。他的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百多人,花千迭、石品天、邓宣等人在列自不必说,各家的一流高手近乎空群而出,甚至连久未露面的金鹤四雁亦颤巍巍走在队中。那边负责今夜守值的玄澜真人收到情报,在玄雨真人耳边低声禀报导:“仇血魔的话不假,现下观静峰四周已被魔道妖人包围,只消片刻就能杀入渺云观。”想到人家近千人神不知鬼不觉顷刻之间将静观峰包围,本门的巡山弟子居然无一人报讯,好似浑然不知一般,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玄雨真人面色铁青道:“林教主,你打算一直站在上面,一边吹风一边说话?”
    林熠微笑道:“我暂时还不想和诸位动手,没办法,只好借用这块宝地聊作自保。掌门真人不必着急,待会儿,林某自己会下来的。”
    镇魔神尼沉脸道:“不管你站到何时,你与我正道之间的笔笔血债总要结算。你既有胆量闯上昆吾,却为何拖延时间不敢与我等当面一会?”
    石品天嘲道:“老尼姑,你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了么?林教主说得清楚,他是担心打打杀杀起来,一个不小心要了你的老命,所以宁愿自己委曲求全,站到太玄阁上去吹风。不过,若你闲得难受浑身发痒,我老石愿意代林教主效劳。”
    镇魔神尼气得白眉竖立,一抖拂尘铿然道:“贫尼正要向石宫主请教一二!”
    楚镇昙横手一拦,朗声道:“石宫主、花宫主、邓宫主,自魔圣聂天死后,我正道各派素来与各位相安无事,虽然难免有一两次小小的冲突,却不至于结下深仇大恨。今次我等奉戎宗主之召昆吾会盟,实在是因林熠小贼行事太猖狂之故,我等有责任为天下除去一大公害,并无与魔宫为敌之意。你们三位又何苦要蹚浑水,白白为人家做了马前卒、替死鬼?”
    石品天搓着下巴上的胡子硬茬道:“楚掌门舌灿莲花、出口成章,话说得果真动听,可惜我老石是个粗人听不太懂。我只晓得唇亡齿寒,况且林教主与左寒乃生死之交,儿子的朋友有人要找他麻烦,你说我这个做老子的,能不伸手帮忙吗?”
    青松子怒声道:“巧舌如簧,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花千迭哈哈笑道:“笑话,说什么助纣为虐,试问我们这些人在诸位眼中,哪个不是十恶不赦,哪个不是魔头妖孽?说不得,只好抱成一团,不自量力也要和诸位斗一斗。”
    邓宣不紧不慢接口道:“各位都是名门正派,每天都在喊替天行道。可冥海泉涌浩劫降临之际,你们都在哪里?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不过是群伪君子罢了!”
    鹤云真人怒极反笑,道:“好,好!那林熠小贼弑师在前,杀戮同道在后,今日又下毒手害了玄恕真人,难道他做出这些天理难容之事,反成了堂堂君子?”
    石品天拖长声音道:“鹤云真人,吃错饭顶多拉肚子,说错话可要割舌头的。你说林教主今日杀害了玄恕真人,证据在哪里,又是有谁亲眼目睹?倒是我老石和花宫主、邓宫主、仇副教主他们可以作证,听到玄恕真人死讯的时候,林教主正和咱们几个坐在一块儿商量今晚的大计,哪有分身的工夫不辞辛苦地早一步去杀那老牛鼻子?”
    镇魔神尼冷笑道:“一丘之貉相互包庇,石宫主的话说来有谁能信?”
    雁鸾霜忽然开口道:“镇魔师太,此事晚辈可以作证。林熠确实没有杀害玄恕真人,真凶另有其人。”
    镇魔神尼一愣,转头瞧向戎淡远。
    戎淡远木无表情,恍若未睹。
    一边的雪宜宁叹息道:“鸾霜,你虽已放逐门墙,可毕竟曾身受观止池十余年的教诲。何以执迷不悟,一心一意要维护林熠这魔头?”
    雁鸾霜见天宗自戎淡远以下十数人早就看见了自己,却始终装作不认得一般,连目光都吝啬在自己身上多停驻半秒,心里凄楚难受。
    再听到雪宜宁的训责,禁不住幽幽一叹,刚想回答,左手已教林熠轻轻握住,在耳旁叮咛道:“难为你了,接下的事交给我吧。”
    雁鸾霜心弦一颤,侧脸望向林熠,正迎上他明亮而温柔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的无断秘师缓缓道:“雪长老,不知老衲和老衲的师弟是否有资格作证?”
    底下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两名干枯却又气度超凡的老僧,闻言纷纷相互张望打听。
    雪宜宁心一紧,正色道:“两位贵为密宗佛教的秘师高僧,千年修行世所景仰,就是别哲法王当面亦需恭敬求教,晚辈岂敢质疑大师的资格?”
    话一出口全场噤声,人人用惊骇崇敬的神情,打量着站在林熠身后的这两位老僧,同时也醒悟到,守护太玄阁的四位昆吾派上代长老,何以如此不济。
    雪宜宁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两位早已超脱化外,于俗世的阴谋伎俩既不屑也无心知晓,难免会受人哄骗,利用两位悲天悯人、渡恶向善的慈悲之怀。”
    玄雨真人道:“两位圣僧是否晓得,正是这林熠受妖女蛊惑,忘恩负义杀害了辛苦养育自己成人的恩师,投身魔道,大造杀孽。纵在佛祖跟前,也容不得这等奸佞之徒!”
    无灭秘师枯干瘦脸上现出一丝悲悯,道:“敢问真人所说的‘妖女’,是指容若蝶容小姐么?就在数日前,青木宫血动岩下的冥海率先喷涌,正是她舍生忘死,毅然以血肉之躯封镇冥海,平息浩劫。若她是‘妖女’,那老衲只嫌世间太少,要多几个才好。”
    众人都听呆了,直至此刻才晓得几天前,世间万物竟是糊里胡涂地躲过一场灭顶之灾。而舍命力挽狂澜的,居然是一向被众人不齿的妖女容若蝶。一时之间,无人有信心再提“妖女”两字,也无胆去质问无灭秘师此话的真实性。
    过了许久,才听云中剑派掌门乔冠羽道:“即便这样,也不能因此就纵容了林熠!”
    林熠泰然自若,道:“乔掌门,你素负智多星之名,林某有几个问题想向你当面请教,不知可否?”
    乔冠羽看了看左右同道,颔首道:“请教之说乔某不敢当,林教主问来便是!”林熠道:“玄恕真人的遗体是林某首先发现,再藉由宋师兄通知了诸位,这一点乔掌门应该不会怀疑吧?”
    见乔冠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微笑道:“那个指证林某是凶手的所谓证据,被玄恕真人用指力印在地上异常明显,我再笨也该知道‘毁尸灭迹’这四个字吧?为何偏偏还要将这个‘林’字留下?”
    乔冠羽在众人之前,不愿堕了自己“智多星”的美誉,沉吟道:“或许当时林教主以为玄恕真人已死,便放心离去,却不料他一息尚存,用尽余力写下了这个字。又或者,林教主的确看到了,却是满不在乎,反藉此向正道挑衅。”
    林熠笑了笑,道:“乔掌门,林某久仰你睿智刚正之名,故此厚颜请你出来印证此案。不过,在乔掌门心目里,我只怕是个作恶多端、自负绝情的魔头吧?”
    乔冠羽略显尴尬,回答道:“公道自在人心,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天下人自有公论。”
    林熠也不生气,道:“那么假如林某突然密约乔掌门前去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不晓得乔掌门是否会独自前往?”
    乔冠羽一怔,醒悟到林熠话里的含意,坦然道:“若无十足理由,老夫自不会去。”
    林熠点头道:“想来玄恕真人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可他的尸体偏偏就倒在了人迹罕至的故剑潭边,而留下的字迹,更说明并非是有人事后挪移至此。这不值得乔掌门和诸位深思么?”
    众人一阵沉默,楚镇昙道:“或许,玄恕真人是不得不去,身不由己。”
    林熠摇头道:“那他至少也该通知同门一声,好留个后手,对不对?更重要的是,现场一片狼藉,似乎经历过一番激战,玄恕真人才不幸身亡,恐怕多有蹊跷。”
    乔冠羽不解道:“以玄恕真人的修为,能抵挡住林教主三五十回合,亦在情理之中,这点好像不能作为你自我开脱的理由。”
    林熠纵声笑道:“乔掌门,宋师兄长啸传警的声音,你是否听到?”
    乔冠羽道:“当然听到了,当时老夫正在??咦?”他忽然语音一顿,露出思索之色,喃喃道:“不对啊,这没道理,除非是-”
    林熠轻笑道:“你明白了,在至少三十回合的打斗过程中,玄恕真人绝对有的是机会发啸示警,请求救援。林某乃圣教教主,连别西帝、戎宗主亦未必敢放言对在下有必胜把握,玄恕真人纵声求援也就不算难堪,他为何没有这么做?”
    乔冠羽眼睛一亮,旋即又更加困惑道:“除非你是突施杀手,让他根本来不及求援。可现场的痕迹分明显示曾有一场恶战,不免有点自相矛盾了。”
    林熠笑望着他道:“那样一个僻静的地方,玄恕真人又是孤身一人,乔掌门以为林某有机会从正面下手偷袭么?也许凶手本想抛尸荒野,令其成为无头悬案。但碰巧看到玄恕真人临终拚力写下的‘林’字,于是灵机一动,想到嫁祸于我。当下便故意伪造出激斗假象,其实却是欲盖弥彰、画蛇添足!”
    不用乔冠羽说,所有人都能想通这个答案,可心下又十分的不甘。
    林熠悠然道:“要想揭开谜底,首先需要知道玄恕真人为了什么要去故剑潭?约他的人到底又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要迫不及待地杀死他?”
    不知不觉,场内的主动权转移到了林熠的手中,没有人随便插话,仿佛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合理的答案。
    林熠的眼睛却忽地望向太玄阁南面的一条曲径,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纷纷转头,正看见楚凌宇、凌幽如和邙山双圣飘身掠来。
    远远的,楚凌宇便说道:“林兄所料不差,小弟这次搜索满载而归!”
    玄雨真人勃然变色道:“好个林熠,竟敢瞒天过海将我等诱骗在此,暗中却教人潜入渺云观大肆搜掠!玄定、玄澜,还不将他们拿下!”
    凌幽如娇声冷笑道:“谁敢动一动?我这里有的是南疆毒蛊伺候!”
    只在玄定、玄澜略一迟疑的空档,周幽风、木仙子、石左寒和爆蜂弩队已迅速迎上,将楚凌宇等人保护在正中。
    楚镇昙怫然不悦道:“凌宇,你怎可听从林熠的差遣?还不回来!”
    楚凌宇躬身道:“爹爹见谅,待林兄洗脱冤屈,凌宇自当向您老人家负荆请罪。”
    楚镇昙见儿子站在爆蜂弩队中动也不动,涵养再好也不禁发怒,喝道:“你也要造反么?”
    白老九看不惯,咂巴咂巴厚嘴唇啧啧道:“后悔了,老子真的后悔了。怎么就没先见之明多生几个儿子,等老子想摆威风的时候,也好呼来喝去过过瘾。”
    两边正僵持不下,蓦地听见山门方向有人宏声颂道:“阿弥陀佛,贫僧盘念不告而至,尚请诸位施主海涵。”观静峰上上下下登时一片欢腾,更有年轻的正道弟子高声呼喊起来;谁也没料到,不仅天宗宗主戎淡远来了,连禅宗宗主盘念大师亦飘然驾临昆吾;这一下等若两大圣地齐齐出动,任魔道妖孽手段通天,此次也是在劫难逃。
    玄雨真人兴奋道:“玄思师弟,请你代贫道速去迎接,并向大师谢过不恭之罪。”玄思真人应声而去,魔教散布在观静峰四周的包围圈,却没有出现丝微的混乱或骚动,林熠及一干聚集在太玄阁的属下,更无一人露出惊慌神色,好像盘念大师的突然到来纯属意料之中,哪管太玄阁下正道群情振奋,人人不约而同朝山门方向翘首以盼。
    不一刻,盘念大师与大般若寺的二十余位高僧,在玄思真人的引领下来到场内,众人相见本该寒暄几句,可惜两军对垒前,各种礼数也就因陋就简了。
    盘念大师和戎淡远、段默陇以及正道诸派的掌门见过礼后,抬头说道:“林教主,老衲一回寺便接到你的亲书,当即日夜兼程赶来,不知是否迟到了?”
    他这一句话如同丢出一颗炸雷,青松子措手不及道:“盘念大师,您、您竟然是赴林熠之邀来的?”
    盘念大师含笑道:“正是!老衲在西域时曾和林教主结下善缘,敝寺上下无不感怀他与容小姐的如海恩德。现今林教主传书相召,老衲焉能不来?”
    玄雨真人呆住了,看看盘念大师,再瞧瞧戎淡远,心道:“这两大圣地的首脑,一个要杀林熠,一个要帮林熠,那他们之间要先斗上一阵么?”
    更多的人还是难以置信,毕竟禅宗享誉四海,以慈悲之心著称于世,这莫名其妙地,怎会入了林魔一伙了?鹤云真人强笑道:“大师,您这是在说笑么?大般若寺佛光普照度化苍生,乃举世共仰的一方圣地啊!”盘念大师摇头道:“鹤云真人,你看老衲万里迢迢奔波至此,是为和诸位开个玩笑的么?今日之事,我大般若寺与林教主同进共退,要还世间一份公道!”
    林熠爽声笑道:“大师盛情在下不胜感激!不过今日晚辈斗胆请大师来此,并非是要借助禅宗的力量与正道各家抗衡。否则咱们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不仅有违佛祖好生之德,也会让真正的奸佞之徒在暗地里笑掉大牙。在下只想请大师为我做个见证,能让晚辈揪出杀害恩师以及玄逸、玄恕师叔的真凶。”
    盘念大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林教主既有悲天悯人之心,惩恶扬善之志,老衲敢不从命?”
    林熠朗声道:“多谢大师!”身形一晃,携了雁鸾霜飘飘落下,站到了盘念大师的身前。叶幽雨和密宗二老亦随之飘落,依旧静立在林熠身后。林熠转过身,收起笑容沉声道:“三年了,林某一直背负弑师叛门的恶名,为诸位所痛恨。今夜,我就要藉此群雄毕集的机会,把种种冤情内幕揭个水落石出!如果有谁故意制造争端,妄图阻止我说出真相,便请盘念大师将他请回大般若寺,面壁八十年!”空旷的太玄阁下,一蓬清辉斜斜洒下,明月已然悄悄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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