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头扛着梁柱,身体被压得越来越弯曲,隔着烟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一声声喑哑的嗓音让我快点离开。
    这样的他,就像个坚忍的天神奋力撑起一片天,而在这漫天火海里,他又显得那样渺小无助,我的心就像这个烧毁了的柴房一样,痛的一塌糊涂。
    我不能在耽搁,最后看了他一眼就拼命向外爬,地面被火烤的炙热无比,而我就像一块肉在灼热的锅底上一点点挪蹭。
    我必须快点出去,我出去了他才可能有救,他绝对不能有事!
    那扇上锁的门已经被他撞开,两扇门虽然也着了火,但中间的空隙容我爬过去是没问题的。我死死盯着那门,仅仅几步路的距离,我却怎么也爬不过去。
    我的大脑又开始混沌了,知觉开始消退,可我不能让自己停下,爬,拼命的爬……
    “哗——”
    一盆清水泼到了我的身上,身上的烧伤剧烈的疼起来,我的大脑也随之清醒。
    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柴房外面,周围有很多人在看着我,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我反应过来,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柴房,那柴房已经完全坍塌了,连累旁边两处房屋也烧得不成样子。很多宫人拎着水桶跑来跑去。
    “穆王呢?…穆王呢?”我的嗓音已经沙哑到极致,甚至听起来有点像野兽的嘶吼。
    旁边的宫人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我在说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穆王爷也在这里?”
    听了他的话,我几乎要疯了,发疯似的又向柴房爬去,这一刻,我恨死自己了,刚刚我为什么要昏过去?!他不能有事!不可以!
    可是爬到一半,我又被宫人们拦住,管事的太监死死拉着我叫道:“清公公,我已经叫人进去找了,您就别动了,皇上马上就到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像只愤怒的野兽一样挣扎嘶吼。
    宫人们更用力地把我按住。
    我抓着管事的太监,嘶哑地叫道:“叫所有人都去找,你们都去!”
    “是是是。”他满口答应。
    “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一定要救他……”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干枯的嘴唇崩开几道裂口,鲜血混着泪眼流淌下来。
    我不眨眼地看着宫人在一片焦黑的废墟里搜索,此时时间像是无数把刀子,每过一分一秒,都在我胸口插上一刀。
    “我说了在柴房的西北角!有没有他——”我用最后的力气呼喊,嘶哑的嗓音散落在冰凉的夜风中,没有人回答我。
    我望着那片废墟,突然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害怕,仿佛我正在失去的是整个世界。我从来没有信仰,但此时我心里一遍遍求着上帝,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也可以。
    没过多久,周蔚的銮驾到了,所有宫人们都齐声行礼,除了我。
    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这个时候我是最怕的,却又是最无惧的,真正能决定我生死的是那片废墟之下的人。
    他生则我生,他死则我死。
    周蔚来到我身边蹲下,他搬过我的脸打量,我这个时候才被迫看向他。
    只见他看着我的脸,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瞬间沉郁下来,突然他抬头大骂道:“你们这群夯狗,救了人就丢在这里?要你们有个屁用!”
    大家都清楚,周蔚对于残暴一向言出必行,闻言,宫人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
    周蔚没有理会,竟然伸出手想要把我抱起来。
    我没有动,只拉着他的衣袖,嘶哑着嗓子哀求道:“皇上,穆王,穆王还被埋在里面,您救救他……”
    “老七!”周蔚惊愕地望向废墟方向,眼神一凶骂道,“他娘的,这群废物!”
    周蔚说着快步奔向已经变成了废墟的柴房,边走边脱下身上宽大的玄龙皇袍,向身后随意的一丢。
    伴驾的宫人们见状,也纷纷紧随其后奔了过去。
    我看到周蔚的身形在炭黑的柴房里拼命地翻找,完全没有皇帝的样子,此时的他再普通不过,也再可爱不过,因为承载了我最后的希望。
    接下来就是让人肝肠寸断的等待,当我看到周蔚背着一个浑身发黑的人走出来时,我瞬间泪如雨下。
    我努力向他们爬过去,可是浑身实在虚脱了,一厘米的距离对我来说都是挑战,我眼睛哭花了,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周蔚的表情,我不知道穆王到底怎么样了,我想知道,却也害怕知道。
    “快,把他们俩都抬去伊清殿,传太医——”
    我最后的意识就是听到周蔚的这一声叫喊,可能是我从他的语气中判断出穆王还活着,神经一下子松懈,过度耗损的精力导致我立刻晕死了过去。
    几天以后,我苏醒过来。
    镜中的我丑的不忍直视,嘴唇肿的像两根香肠,睫毛和头发都被烧的不成样子,只能把烧焦的地方都剪掉。
    当然,还有人比我更惨,正是穆王,他已经被太医包成了木乃伊,身上大大小小的烧伤无数。
    他昏迷的时间比我久,我就守在他旁边等他醒来,打算在第一时间用我这张脸正经地吓他一吓。
    我守了他两天,看着他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我一边觉着好笑,一边心里疼得滴血。
    更让我难受的是,这两天他嘴里一直含糊地念叨一句话,我可以听清:清扬,你快走……清扬,快走……
    第三天,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欣喜若狂,又是请太医,又是端茶倒水。
    他喝了几口水,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估计是扯着伤口疼,笑得很抑制却又控制不住的那种。
    此时太医还没到,旁边也没有别人,我把毫无顾忌地茶杯用力摔到桌子上,扯动厚厚的嘴唇吼道:“笑笑笑,你什么意思?”
    他换了一口气,仍旧余笑未尽地说:“我还在想得罪了谁,居然把这么丑的宫人换到我身边了……”
    我气的刚想骂人,激动之下又扯到嘴唇上的伤口,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他见我这样,立刻收敛起了笑容:“好了好了,逗你的。”
    我不服气地说:“那我问你,你身上烧成这样,怎么偏偏脸没事?”
    太医说了,他身上的伤十分严重,几个月里都要妥善敷药调养,否则留下伤疤就永远去不掉了。可是奇怪的是,他脸上居然一点没伤到,不得不说是奇迹。
    他神色微微凝滞,片刻后,缓缓说道:“姿颜如此,天不忍残。”
    第一次看到他自恋的样子,还这么一本正经,不禁觉得好笑,道:“是不是怕我嫌弃你,光顾着护脸了?”
    他抿起嘴角,看着我笑而不语,形容有些憔悴,但那眼神仍像一汪春水般清润柔和,又泛着碎金般温暖的光泽。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神色正经起来,低声说道:“身上的伤严重么?”
    我心窝里缓缓燃起一团火焰,温温热热很舒服,我回握住他的手,浅笑摇了摇头。
    他神色忽然犹豫了一下,最终又问我道:“我若真是死了,你会如何?”
    我心头一震,一下子愣住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的肝肠寸断,而那种生死相随的决心,以前从没给过别人,以后也不会给别人了。
    这世间也只有他,能让我变得歇斯底里而不顾一切,连我都不认识的我自己。
    从前觉得殉情这等傻事太可笑,直到那一刻轮到自己身上我才明白,独活是比炼狱更可怕的惩罚。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说,我不想他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正当我犹豫之际,房门突然被敲响。
    “王爷,太医到了。”宫人在外面喊道。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立刻把手从他手心中抽了出来,退到了一边去。
    给他看病的是穆王惯用的的吴太医,也是当时给我治“痔疮”的那位。
    吴太医对穆王自然尽心尽力,号脉查探无微不至,又开了一些药方说了一堆禁忌。
    吴太医要走的时候,转身无意中瞧见了我,神色突然出现一丝不自在,恐怕是想起来当初“出卖”我的事情了。
    我淡淡一笑,向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他也配合地笑了笑,表情略显尴尬,跟穆王爷告别后出了门。
    我想亲自照顾穆王,可是周蔚不同意,可能他觉得我本身就是一个伤残人士,没有资格照顾另一个。
    周蔚越来越人性化,叫我卧床休息,还专人派人照顾我饮食起居。我明明一个太监却把自己活成了大爷,也算是我的本事吧,不禁捂脸。
    但是,周蔚也越来越残忍,那些御膳房当差的宫人们第二天都被处以了兽刑,就是被扔进笼子,任由野兽生吞活剥。
    当时我还在昏迷当中,听说足有百人,唉,又是一场深重的罪孽。
    至于那场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我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些人都已经丧了命,死无对证,背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但愿只是场意外。
    这个月我不是被冰泡就是被火烧,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之后,真心觉得这条命来之不易。
    真想过一段平静日子,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身体刚刚复原,七云又来传信给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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